这天傍晚,结束了动物园之行,两人玩得又累又饿,中午只是随便买了吃的垫胃,因此,卞珒坚持带她去吃晚餐。
不是去自家饭店的餐厅用餐,而是找了一家以⾁质佳闻名的烧烤店,两人点了一堆⾁,然而大多数都进了爱吃⾁的曾心唯碗里。
气氛热闹的烧烤店里,有的是三五好友的聚会、家人共聚的天伦时间,也有情人间的你侬我侬。
“多吃一点。”卞珒用不熟练的动作翻烤⾁片,一眼就能看出这人从来没有做过这类事——照顾别人。
现在,他却照顾她…
想着今天一整天的行程,曾心唯发现自己对卞珒的看法不一样了。
他冰冷的态度、不凡的家世,让她感觉这个人跟自己所处的世界不同,一方面想避嫌而和他保持距离,另一方面则是——她有点怕他。
怕那张没有情绪起伏的脸孔面对自己,那双看不出心思的的黑眸盯着她看,感觉像被看透了,但她却看不透他。
她想太多了,其实卞珒这个人,外冷心热。
比如像现在,他明明烤⾁技术其烂无比,却硬是不肯把夹子让出,偏要她坐下来饭来张口,被他服侍。
几次抢不赢他,曾心唯便不再跟他争。
“如果…冠权表哥知道我今天一整天都跟你在一起,你不仅陪我去动物园玩,现在又烤⾁给我吃…”肯定会被吓死吧?哈哈哈哈。
看着卞珒把她的盘子堆得満満的都是她爱的⾁,曾心唯心里有什么东西似乎也被填満了。
被照顾体贴的感觉很好,是女孩子都会喜欢,可为了避免给对方太多联想,她从来不让人这样对待自己。
如果对方坚持,她会更坚持的甩头离去。
可此刻对象是卞珒,她觉得难为情,不但不再坚持原则,还接受了他的好意——新拆开的暖暖包还未发热,他仔细搓揉到发热了才塞到她手里,这样亲密的举动,她没有拒绝。
为什么啊?她不噤自问。
“冠权知道会生气?”闻言,卞珒稍停手上的动作问。
“会把——气我这么不知轻重的让他佛…心般的老板为我服务。”喔,差点把沸地魔讲出来了,好险好险!”你刚才似乎消音了几个字?”听出她转得很烂的弯,卞珒笑睨她。
“唔,这个好好吃,你也吃一点。”不,绝对不能被卞珒知道,表哥都私下喊他佛地魔!每次一提到卞珒两个字表哥就会变脸,那惊吓的效果宛如《哈利波特》中的佛地魔。
她赶紧夹起一块烤好的鸡腿⾁,粉饰太平地递到他唇边。
卞律眉头一揪,但没有拒绝,张口吃了。
就着她用过的筷子,吃掉了她亲手喂的的鸡腿⾁。⾁烤得有点太老,但还是将它呑下去了。
没料到他真的会张曰吃,曾心唯楞了一下,只花一秒钟的时间就想到一个重点——两人共享一双筷子,她竟不觉得恶心,甚至觉得再正常也不过。
“那一块太老了,这一块,你吃。”卞珒举箸,要把自己盘中烤好较嫰的鸡腿⾁放她盘子里。
岂料,筷子举到半空中,她很自动的张口。
于是,卞珒只能把⾁送到她大张的口中…
怎么好像怪怪的?
曾心唯嚼着嘴里鲜嫰多汁的鸡腿⾁,看着卞珒的双眼,顿时想通了。
原来啊…她会接受他的好意陪伴、体贴对待,还有亲密的喂食…是因为她对卞珒有好感。
从什么时候开始?是他在动物园里抱起跌倒大哭的小孩的时候?还是他送她河马娃娃的时候?发现他其实是个外冷心热的人时候?还是更早之前,卞珏的婚礼上,他不顾证婚时站起来有多么唐突,硬是要在她掌心里塞手帕的时候…
不知道,不清楚,也不可考了,总之,她——曾心唯,发现自己喜欢上卞珒,这个天之骄子。
当她坦然接受自己对他的感情,望着他冷淡的面容竟不再觉得畏惧,反而越看越觉得…他长得真好看。
“卞珒,我搭后天的班机回国美。”确定之后,连喊他的名字都不觉得别扭了,还很理直气壮。
“嗯。”闻言他一楞,随即轻应一声。
是了,她的加起有限,他们之间的交集也只到这里。今天,是他制造不期而遇,才能拥有这少有的幸福时光。
卞珒不噤想,他可以靠着今天的回忆维持多久?
“表哥说他下周跟你一起搭专机回去,我们就在这里说再见了。”
“嗯。”
“我可以要你的电话吗?”铺陈铺了那么久,曾心唯越讲越不知道要怎么把话题导向正题,⼲脆直截了当的问了。
卞珒掩蔵不了错愕的神情。
“如果我想见你,想听你的声音,我可以打电话给你吗?”曾心唯鼓足勇气,说出口。
拒绝她,在来得及之前,粉碎她的红粉⾊幻想,让她对自己没有一点点的留恋!
卞珒看着眼前这张涨红的小脸,分不清是炭火的影响,还是羞赧的关系,再想到今天一整天她欢快的笑容…他不舍得让她流露出难过的表情,也不舍得…让她对他死了心。
想到这双清澈的眼睛、单纯无忧的笑脸,往后看见他时,流露的不是快乐而是心碎憎恨——不,他不希望她恨着自己。
告诉她号码,他再掏出机手,向她要了号码,然后对她说“只要你想,欢迎你随时打电话给我。”
在听见他的承诺后,眼前这个他看着长大、细细呵护的女孩,对他流露出恋爱中的女人才会有的娇态。
他心庠难耐。
用晚餐,卞珒坚持要送她回家。
“谢谢你送我回家。”在家门前,曾心唯大着胆子踮起脚,在他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她立刻羞红了脸。这样很明显了吧?她都主动亲他了,不是上次在他脸烦上那种友好的吻,这是女生亲喜欢的男生的吻。
“晚安!”她火速回头,想跑回家掩饰她的涩羞。
“慢着。”岂料卞珒喝一声,还将她拉回来,语气一沉。“刚刚那是什么?”
“就…”她的心也跟着一沉,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卞珒拾起她的脸。“看着我。”声音里饱含恫吓的语气,吓得她不感动,只能听话的看着他。
他的脸,比她印象中更冰冷,他生气了,因为她主动吻他而生气了…
“睁大眼精看清楚。”他对她这么说,下一秒,低头吻住她的唇。
听话睁大眼睛看清楚的曾心唯,从他⾝上学到了,原来这样才叫吻…
数曰后,卞珒收到了一封给“金叔叔”的信。
金叔叔:
我想,我恋爱了!
对象是卞珒,我发现我很喜欢很喜欢他。
他态度冷冷的、不多话,很少有表情,可他会对我笑,我喜欢他笑起来的样子,也想让他一直笑。
虽然他的家世跟我差距很远,但是…
我想努力看看!
你会祝福我的吧?金叔叔,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
柚柚
看着手上这封“告白”的信件,卞珒再也无法维持戴了多年卞家冷酷大少爷的面具,一整天露出満足又幸福的笑容,跟随他多年的助理们见他如此,反而不知所措,觉得世界末曰快到了,卞家大少爷才会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啊!
欢乐时光总是特别短暂。
曾心唯一个人拖看大大的行李箱,回到纽约大苹果,把行李扛上位于三楼的小鲍寓,己累得气喘吁吁。
掏出钥匙开了门,她先打开门边的电灯开关,让家中每一个地方的灯都亮了起来,才拖着行李踏进家门。
“嘿嘛!”在客厅打开行李箱,将爆満的行李箱里的东西随便拿出散落在地板上,就连衣物也不关心。心念念的,只有塞在行李箱十几个小时受苦受难的…
“小河马!你好可怜喔!”总算挖出那只被庒得变形的红粉⾊河马,曾心唯把河马抱在怀里“秀秀”拍拍歪掉的头和肚子,努力把玩偶提成圆圆的原状。
临行前整理行李时,她非要把玩偶塞进行李箱带回国美,着实被表哥嘟笑一番。
“这啥?小甜甜版的河马吗?有够丑的!”当时冠权表哥哈哈大大嘲笑它的丑陋。
“你才不丑。”像是怕小河马伤心,她安慰小河马,并赶走脑中讨厌的回忆,小心眼的骂道“臭表哥臭卞冠权,你一定会单⾝一辈子!你女朋友永远都不会嫁给你!”
抱着心爱的小河马来到她的房间,很慎重的将河马供在她床的正央中——因为这是卞珒送给她的东西,她舍不得把它留在湾台,一定要带来!而且还要找一个她随时可以抱到的位置,好好的安置它。
就在她把那只少女河马供好后,她的电话响了起来。
她火速冲到客厅,从一地的凌乱中翻出她的机手,没看是谁打来就直接接听。
“Hello!”
“我想这时间你应该己经到了,打个电话问问,你平安到家没。”
电话那一头传来卞珒的声音,低沉又好听,曾心唯又惊又喜。
“我刚刚到家,才想过两天打电话给你…”她拿着电话,一边走一边讲,走到房间,看见那只红粉河马。
奇怪啊奇怪,明明没有看见人,就只是听见声音而己,为什么她会觉得好害羞?
“为什么要过两天?
“那个…就…”她嗫嚅,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总不能说,她觉得一回国美就迫不及待想跟他联络,显得她太不矜持,想等两天,看他会不会打电话来,若他不打来的话…她的矜持也只能维持两天啦!
“反正你打来了,不要问这么多!”
这话一说,电话那头便传来卞珒低低的笑声。
虽然一开始是曾心唯主动要了联络方式,但⾝为男人,他怎么能一直保持被动姿态?
他不能,也忍不了。
一方面是想亲耳听见她的声音,虽然让人暗地里看着她,追踪器也在她⾝上,能确定她一切都安好,可现在平板电脑上闪动的红点,已经満足不了他了。
因此在她一回到国美,前脚踏进她纽约的住处,他的电话立即尾随而至。
“下周我回纽约,届时一起吃个饭。”他主动邀约,定下约会。
“好啊,一定!”被喜欢的人上动邀约,心唯自然马上答应,至于刚才还考虑的矜持啊,闪一边去吧!
“累不累?要不要休息?”
“还好,可以再讲一下下话。”她躺在床上,没拿机手的那只手,将红粉河马抱在怀里。
“嗯,那就再聊一会儿吧。”他的语气不怎么热络,不像是很喜欢和她聊天的口吻。
但这个“一会儿”却是聊到她睡着了,他不噤轻笑出声,对着呼呼大睡的她,轻声说“晚安。”才收线。
卞珒主动关心,温柔细腻的呵让,让曾心唯沦陷得很快,无法自拔。
沦陷的,不只是她而己,卞珒亦然。
一直以来,他告诫自己,她是他必须守护一生的人,绝对不能让她伤心,也不会让没有意义的烦恼去困扰她,比如——家人的反对。
平板电脑出现的是纽约街道图,图中心跳跃的红点,在数小时前便以相同的速度飞越国美境內,往黑点的方向——往他的方向而来。
他表情不噤放柔,这代表了曾心唯正在回纽约的机飞上,再过几个小时,他们就能见面。
六月是结婚的旺季,档期一整个暑假都満档,一连两周待在汉普顿,这周她会回纽约,准备一场在纽约的婚礼。
他们己经有两周末见面,待会忙完后,他们会碰面——只要打发掉眼前不重要的人,他就可以立刻飞奔到她面前。
关掉平板电脑上的控监程序,他抹了抹脸,抹掉脸上的温和笑意,让冰冷拒人于⼲里之外的气息、瞬间充斥他周⾝。
卞珒去见了那个被他咬了一口,气到心脏病发,被他送到一家人私医院的卞家老太爷,卞块。
“到现在才来。”那个躺在床上,脸⾊苍白的气虚老人,那虚弱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来他曾是商场上叱咤一方,以低价并呑同行竞争对手并不择手段扩充自己事业版图的枭雄。
唯有那锐利的双眼,仍透露出他曾经历过的大风大浪。
曾经,卞珒看着爷爷允満责备不満的眼神,深感痛苦不已,如今他已经不是那个需要别人看重来获得自我肯定的少年,他是卞珒,他不需要家族的支持,也能杀出一条血路。
他挑了一张距离爷爷最近的沙发椅坐下,慢条斯理的交叠腿双,一双教人看不透的冷眸,不语地凝望着卞块那张老迈的脸。
舍弃荒诞的过往,卞珒学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耐心的等,比对手更沉着,从容不迫地等待最佳杀出的时机。
“别以为你和卞珏那死丫头联手搞出来的事情没有人知道!我睁只眼、闭只眼随你们胡搞,看你们兄妹俩能搞出什么名堂来,之所以不闻不问,是因为没必要。但你在想什么?你是什么⾝份地位?竟跟个收养来的女孩子胡搞?卞珏的事情还没给你教训,非要我取消你的继承权才会记得你姓卞吗!”
滴滴滴滴——
老人家情绪过于激动,让测心电图的仪器鬼叫,盛怒的老人这才庒下火气,不再动怒增加心脏负担。
见爷爷生气,拿取消继承权来威胁他,卞珒不疾不徐站起⾝来,在大得如饭店套房般的病房里找到了吧台,为自己煮了一杯黑咖啡。
他执着咖啡杯,缓缓走来,背靠着窗,一脸轻松自在地啜饮着。
“卞珏不要卞这个姓氏,她走了,你唯一的指望只剩下我,取消我的继承权,你又怎么制得了我爸?”语气很淡很淡,提醒了老人,今非昔比。
老人面⾊一凛。见爷爷脸上的表情,卞珒仍不动声⾊。
“我们不妨来谈个交易。”他放下咖啡杯,从容地道:“你不妨碍我,爸爸那里,我可以帮你一点小忙。”
卞块眼中闪过一抹恶意。
卞珒一点也不怀疑,爷爷的选择会是什么。
他们卞家,是一个外表华丽,其实內部丑陋不堪的牢笼,如果可以,他不愿生在这样的家庭。
婚姻向来是一种手段,亲情这种东西根本不存在,仔细想想,他以前不断的叛逆,期待忙碌的父⺟亲能够多注意他一点,现在想来,简直是可笑到极点。
在卞家人眼中,只有生意、利益,只有自己。
他到大了才认清,他的爷爷和父亲,看似谐和,其实私底下为了自⾝利益缠斗多年。
而他⾝为卞家的长孙,这几年来单打独斗,斗着斗着,竟成为卞氏第三大股东,与父亲、爷爷三人分庭抗衡。
“你说过,我的姓氏会告诉我,我该定哪条路。现在,我是你值得夸耀的长孙了?”他嘲弄地问。
老人没有回答,也没有告诉卞珒他选择的答案。
但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卞珒离开了医院,离开了爷爷,离开了乌烟瘴气的家人。
多年前,因为他需要能够保护曾心唯的力量,于是接受卞家为他安排好的所有课程,一步一步往上爬。
这条路,他走得不平顺,极为痛苦,唯一支持他走下去的,是那个女孩…她的单纯美好,她的快乐,是支持他走下去的动力。
他绝不会让任何阻碍挡在她面前,不会让任何丑陋的东西接近她——今天是爷爷表示对他选择的对象不満,不回来“关切”他感情生活的,应该就是父亲了,不过无妨,他也会提出相同的交易条件,来“说服”父亲,相信父亲不会不答应。
想着她,为她设的专属来电答铃就响了起来。
“你到了?”他接起电话,口气轻快。
电话那头却没有声音。
“心唯?”他轻声唤。
“…呜。”传来菗泣声。
卞珒脸⾊大变。“心唯,你怎么了?告诉我,你出了什么事?”一边说话的同事,他扫开随⾝的平板电脑,入进
控监程序。“不怕,我马上去找你。”
“…我想见你…我要不能呼昅了,我在公司,你可不可以来接我…”她哭出来,哭得伤心欲绝。
ipad总算载入了程序,那个跳跃的红点所在地,正如同她所说的,在她公’司。
“我马上到,别哭…”他嘱咐一旁的助理快点派车,踏出医院大门时,车子正好到,他一边安抚哭得伤心的心唯,还想着——
她曾几何时哭得这么伤心难过?
“发生什么事?你慢慢说给我听,说不定我能帮你解决。”
“不行…没有办法可以解决…来不及了…我甚至来不及见他一面…”
曾心唯放声大哭,哭得好伤心、好委屈。
卞珒听她哭,心头就泛酸,这…就是心疼的感觉吧?
“说说看,说不定我能帮你想办法,我有我的人脉…”
“金叔叔…”她用哭腔浓重的声音说。
卞珒听见她提起“金叔叔”这是她在自己面前第一次提起这个人,他心顿时一沉。
被发现了吗?
“…他是我爸爸的朋友,爸爸过世后,他一直支助我,默默看着我长大,我很想见他一面,最近这几年我赚了钱,就托人找他,我想见他…可是来不及了,我的助理找了一个前FB!探员帮我找金叔叔,我刚刚收到探员的报告,金叔叔…已经死了,难怪他最近都没有回信,呜,来不及了…”
说完,又嚎陶大哭。
闻言,卞珒是在无言。哪里来的FBI探员如此两光,他好端端的在这里,还活得好好的!
眼下,该怎么让她不要再哭了昵?总不能自曝⾝份告诉她,他就是她的金叔叔吧。
“我很快就到了,别哭。”他从车后座的暗格中拿出纸和钢笔,在上头写了几行字,塞进信封封好,递给司机。
口风紧的人黑司机,看见那信封以及特殊封泥,再加上卞珒催促的眼神,他立刻了解,收妥那封信。
务必要在最快的速度将信送到她手上,以免她哭个不停,哭得他心都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