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了许久,才终于眼眶泛红地开口说道:“嘉莉姊,房租一个月要多少钱?我会记起来,以后工作还于老板,也会把房子整理跟打扫得很⼲净,谢谢,真的很谢谢你…”
“谢我⼲么?要谢,谢你的老板吧!是他要我带你来的,否则我才不知道你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呢!”连嘉莉笑着拍了拍沈蔚蓝头顶。“至于房租,蔚蓝,下次于老板有来店里的时候,你再自己跟于老板讨论要怎么还吧!那就这样喔,我就当你答应了。我今天先载你回家,你这几天把东西收一收,我再开车帮你搬。”
“好,谢谢嘉莉姊。”沈蔚蓝连连点头,给了连嘉莉一个好大的拥抱。
“傻孩子,时间好晚了,我们回去吧,这儿的钥匙先给你。”连嘉莉拍了拍沈蔚蓝的头,将一串钥匙递进她手里。
当晚,沈蔚蓝在点着蜡烛的老旧小鲍寓內,就着烛光望着于培武的名片好久。
老板为什么不自己带她去那间想租给她的房子,还要交代嘉莉姊带她去呢?
他是因为看见了她被堂哥欺负,担心她对孤男寡女共处有障碍、对他的警戒心太⾼,所以才要嘉莉姊来游说她吗?
他竟然把自己要租人的房子拿来给她住…虽然有嘉莉姊这个先例在前,但是这份体贴的心意还是令她十分心折。
她的老板,真的是个好温柔的人喔!
沈蔚蓝带着如此念头,这半年来第一次,带着微笑与暖意,沉沉地入进梦乡。
叭!叭!
两声汽车喇叭鸣响在沉爵蓝⾝后响起。
沈蔚蓝停下脚步,于培武用来装卸食材调味料的货车便在她⾝旁停下,摇下车窗。他正准备载货去ChezVous,没想到还没开到目的地,便在距离店內两条巷子的地方遇见沈蔚蓝。
她肩上扛着的那把铝制梯子看起来快将她庒坏了,她要去哪儿?
“于老板?”沈蔚蓝的语调既惊又喜。自从那天嘉莉姊带她去新住处,直到她搬完家,她竟然都没有在ChezVous內遇过于培武。
她排的班明明已经够多了,偏偏于培武总是挑她不在店里的时间来,于是她很合理地怀疑于培武是因为不想要跟她提到房租的事,才刻意避开她的。
“你拿着铝梯要去哪儿?”于培武拧着眉头问。这梯子好像是店里的,她扛着一把连大男人都觉得重的梯子走了两条巷子?
“屋子里有盏灯坏了,我借店里的梯子回去换,等等就拿到店里还,我已经跟陈经理报备过了。”沈蔚蓝想了想,现在是白天,她担心于培武以为她趁上班时间偷溜出来,又补上一句。“我今天上早班,已经下班了。还有,于老板,谢谢你让我有地方住,那个房租——”
“房租等一下再说,先把梯子放上来吧,我到ChezVous下完货之后,再帮你载过去。”于培武确认了所在的单行道小巷后方没有来车,便打开车门下车,在沈蔚蓝尚未反应过来之前接过她手中的铝梯。
连嘉莉有告诉他,沈蔚蓝已经搬到他提供给她的住处,那里离店面不远,他也顺路,至少可以帮她送梯子一程。
“呢?不用啦,老——”沈蔚蓝眼睁睁地看着手中的铝梯被挟持。
“你要一起上来吗?”于培武放置好梯子,转⾝问她。他担心沈蔚蓝对他的防备心太重,不愿意与他一同坐车。
“呃?啊?我——”沈蔚蓝还没来得及回话,后方突然传来催人的急促喇叭声硬生生中断她所有的思路,是刚转进巷內、正等待于培武将车开走的轿车。
于培武迅速坐入驾驶座,也为沈蔚蓝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先上车再说。”
“…喔,好。”叭!叭!后方几声更为不耐的喇叭鸣响令沈蔚蓝匆忙跳上车。
“绑一下全安带。”于培武一边交代,一边转动方向盘将货车驶离小巷。
为什么跟于培武的动作比起来,她的脑子反应总是显得太慢?下次,她的反应一定要更俐落懂事一点。
沈蔚蓝暗暗下了决心,将全安带系好,偏眸望着于培武开车时专注英俊的侧脸,突然感到有股莫名的不自在。她想起她盯着他的名片好几晚,脸颊隐约发烫。
“先到店里,我把货下完,再帮你把梯子载过去。”
“…好。”沈蔚蓝不知道在慌张什么地垂下双眸。
于培武偏眸望了望沈蔚蓝怪异的神⾊,猜想她可能觉得和一个半生不熟的老板同处在一个密闭空间內的情况太过尴尬,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要出言缓和一下气氛好?还是为了避免越说越糟、⼲脆保持沉默好?
幸好,两条巷子一下就过了,ChezVous的招牌近在眼前。
“我先下去,你在车上等——”于培武话还没说完,沈蔚蓝却先推开车门下车,卷起袖子一脸豪气⼲云地说道——
“老板,谢谢你载我,谢谢你帮我搬梯子,谢谢你给我地方住,我帮你下货,后面这些通通要搬吗?”沈蔚蓝一鼓作气地说完,便跑到货车后方准备要搬货。
于培武看着她一副要出门打草谷的壮烈模样,喉咙不噤滚出成串笑声。
这个接受别人好意时会不自觉感到心虚、拚命努力想回报对方的女孩真的很有趣。
对她好这件事令他很有成就感、很愉快,如果可以的话,他会忍不住地还想再多帮她一点。
“老板,你送我到这里就行了。”沈蔚蓝在住家前面站定,回⾝向于培武说。
方才,他们把货物都搬进ChezVous之后,她虽然觉得有点尴尬,却也不知道该怎么推辞,就这样让于培武送她和那把万恶的铝梯回家了。
包何况,她得与于培武谈谈房租该怎么分次摊还的问题,在店內聊这个,似乎不太恰当,或许别人会误会她与老板的关系?也或许她会害于培武为难?更恐怖的是,或许别人会因为关心而来询问她的家庭状况?那是她最不想面对的。
“真的不用帮你搬进去吗?”于培武微微挑眉。
其实他很想问沈蔚蓝,坏掉的灯泡在哪儿,他可以进去帮她换。毕竟这屋子从前是他的,而他之所以耝心得没在阳台摆上一具梯子,便是因为他的⾝⾼足以能够换下任何一盏屋內的灯泡。
但是沈蔚蓝脸上那副战战兢兢、似乎很怕与他独处的神情,令他一个字也没有提。
瞧!她这下不是又拒绝他进屋了吗?
“真的不用,我没那么脆弱,我自己都能扛着它走两条巷子了。”沈蔚蓝笑着向于培武说道:“老板,你在这边等我一下喔,我先把梯子拿进去,你等我喔!我要跟你说房租的事情,你要等我,不可以偷溜喔!”
沈蔚蓝打开大门,扛起铝梯,一溜烟便不见。
于培武望着她的背影又再度笑出来,她就打算在楼梯间和他谈房租的事情,也不愿意请他进屋喝杯水?
还是…她真的遇过很可怕的事情,可怕到她面对与男人独处这件事时忍不住胆战心惊?念及此,于培武唇边的笑意又陡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紧拧深锁的眉头。
一个才见过没几次的女孩竟然令他在短短几秒钟內又笑又烦恼,这可真是不容易…
哐当!屋內传来一阵大巨碰撞声响,于培武想也不想地便冲进去。
“有没有怎么样?”他才进门,便看见沈蔚蓝跌坐在地,而铝梯横在她⾝旁。
果然是太逞強,这女孩真是太托大了。
“没有,我没事。”
T培武确认过梯子没庒到她,伸手想拉她搀扶她站起,沈蔚蓝却在第一时间把他的手甩开。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沈蔚蓝觉得自己有必要为甩开于培武的这件事说明一下。
她知道自己很没礼貌,她也不是刻意想拒绝于培武的帮助,只是自从上次在小巷內被沈仲杰吓过之后,就有了这个后遗症…她是反应过度了。
“没关系,突然跑进屋子里来是我太莽撞了,别介意。”说蔚蓝眼中那份难掩的惊惶失措,令他不忍苛责。但既然已经踏进来了,他可以顺手帮上她的忙。“你坏掉的灯泡是哪一盏,我帮你换好再走好吗?还是你要我立刻离开?”
沈蔚蓝望着于培武的眼,突然觉得,这时候如果再推辞,似乎就太过分了。
她站起⾝,指了指几步远的天花板。“是那一盏…谢谢老板。”
于培武走到电灯下方,指了指头顶,问:“这盏吗?”
“对。”沈蔚蓝点头。
于培武随手拉了张椅子站上去,轻而易举地将坏掉的灯泡转下来,当他正想开口问沈蔚蓝新的灯泡在哪儿时,沈蔚蓝已经接过他手中坏掉的灯泡,放了新的到他手里。
“老板,这给你,谢谢。有你在真好,根本就用不上梯子。”沈蔚蓝向他微笑,真心诚意的说。
这女孩嘴巴甜,手脚又很俐落,难怪连嘉莉与厨房那些师傅们都疼她疼得不得了。于培武望着掌心那颗灯泡,再望望沈蔚蓝,唇边逸出淡淡笑容。
“好了。”于培武打开电灯开关,确认灯泡会亮之后,旋⾝将铝梯拿到阳台去放。“这把梯子就放在你这里,不用再还回去店里了,免得下次还要搬进搬出的。”
沈蔚蓝望着于培武,敌唇还想说些什么时便被于培武打断。
“一把梯子而己,别道谢了,仓库梯子很多,铁的、木头的、铝的通通都有,我随便再补一把进去ChezVous就好了。”于培武微笑着说道。
想说的话马上就被猜到,沈蔚蓝突然不知道该说也一什么才好。她走到饮水机旁,为于培武斟了杯水,放到餐桌上。
“老板,这给你喝。”沈蔚蓝为他拉开餐椅,神⾊露出一丝难为情。“对不起,我没有茶包、也没有咖啡,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招待你。”
反正于培武都已经进来了,现在再赶他出去楼梯间谈房租的事情也怪怪的,不如就坐下好好聊聊钱该怎么付吧,沈蔚蓝这么想。
“谢谢”之后,她改成说“对不起”?她现在愿意留他下来,真是个大跃进的发展。
“不要紧,我喜欢喝水。”于培武在她拉开的椅子上落坐,眼神在入座的那一瞬间,被放在餐桌上、有用红笔做记号的报纸求职栏昅引。
沈蔚蓝慌慌张张地把那几张报纸收走,心虚地放在背后。
于培武的幽深黑眸眯了眯,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沈蔚蓝。
他方才有掌握到几个关键字。不外乎就是些在家工作,月入数十万这种一眼就知道当中有鬼的把戏。
猜到于培武已经看见了的沈蔚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放在背后的手指不安地摩掌着报纸,隐约发出沙沙声响。
“那都是骗人的。”于培武拿起桌上水杯啜饮,慢条斯理且斩钉截铁地下结论。他不觉得沈蔚蓝是个笨到会相信这种广告的人,她为什么要在上面做标记?
“我、我知道,我只是…”只是什么?只是真的很需要钱…所以抱着,也许可以姑且一试、去听听看是什么样的工作的心态。沈蔚蓝垂眸。
“不要存着侥幸的心理,那些面试的地方或许就不太单纯,你怎么知道走进去会面对什么?”于培武走到神情像做错事小孩的沈蔚蓝⾝前,微微俯⾝,对上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