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关在这间房间已经两天了,她从震惊、恐惧一直到慢慢的接受现实。
那个男人看起来虽凶狠难相处,但也不会故意找她⿇烦,每天定时送上乏善可陈的食物,维持着她的生命。
他并不主动与她交谈,就算送食物来也仅用那对冷冷的眸子斜睨她一眼。
知道他暂时不会危及她的生命,她的胆子也变得大了些,说话时也不会常抖颤得不能成语了。
“我爹付赎金了吗?”当他送来第三天的午餐时,升纷纷小心翼翼的问。
“哼!”男人冷声道“他在讨价还价。”
“怎么可能!”陆纷纷激动道“不管是多少钱,我爹都一定肯付的。”
“考我虑切掉你一只手指送去给你爹,证明你的确在我手中。”
陆纷纷惊恐的倒菗口气,慌忙拉拢⾝上的暖裘,将手蔵在里头。
这个房间很冷,还好他没拿走她⾝上御寒的暖裘,否则恐怕父亲尚未将她救回去,她就已经冻死在屋里了。
男人又是轻蔑的冷哼一声,走出房间。
当晚餐送过来,陆纷纷一见又是馒头时,几乎要哀号了。
“那个…”她瞪着放到床上的馒头与清水“可以换个食物吗?”
男人瞪眼“被绑架的还有得挑?”
“但我吃了三天的⼲馒头。”
“你只有这个选择。”
“你是因为没钱买吗?”陆纷纷在头上摸了摸,拔下发钗“你把这个拿去换钱,换点好吃的好吗?”
当时的她完全没想到为何这绑匪为了钱绑架她,竟然只拿走她腰间的一块玉佩,其他的⾼贵装饰品都完好的留在她⾝上是一件十分诡异突兀的事。
他拿走发钗,接着像是忽然想起她⾝上有着许多⾼价物品似的,将其他的装饰品,包括她额上的花钿、耳环、手环全数搜括走。
“对了!”陆纷纷灵光一闪“你可以把我的发钗拿去给我爹,这样我爹就会相信你绑架我,不需砍我一只小指了。”
男人又是冷漠的斜睨一眼,一语不发的走了。
他会不会拿去换钱,买点好吃的给她呢?
还有以发钗为信物,要爹爹相信他真的绑架她,出钱赎她回去呢?
陆纷纷叹了口气,拿起⼲硬得可以打人的馒头,哀怨的咬下第一口——呜…真的好难吃!
她怀念家里饭桌上的大肥鹅、鲜嫰的鸡腿、青翠的蔬菜、新鲜的河鲜与海鲜…还有香噴噴的白米饭…
呜…可不可以不要再吃馒头?至少给她一个⾁包啊…
“匡啷”是硬邦邦的馒头在盘子上跳跃的声音。
“我、我给你的发饰呢?你没拿去变卖吗?”陆纷纷吃惊瞪着看起来像颗石头,咬起来也像颗石头的馒头。
他是打哪找来那么多⼲硬的馒头?该不会平常劫匪就有收集⼲硬馒头来磨折⾁票的习惯吧?
“卖了。”
陆纷纷发誓男人胡须中的嘴角百分百正扬起。
“那钱呢?你没有拿去买吃的吗?”都卖了怎么还会是给她⼲硬的“石头”吃?
“买了。”
“在哪…”她忽然闻到食物的香气了。
霍地抬头,循着香气而去,就在敞开的房门前方,她看到前厅的桌上就摆放着香噴噴热腾腾的食物。
她猜那是一只大烤鸭,烤得金⻩香脆,⾁汁四溢,动搅她腹中的馋虫,口水几乎快掉出来了。
“那只烤鸭…”难以置信的纤指指着烤鸭“不应该是给我的吗?”
“那是我的!”
“那我的呢?”
“喏!”他指着馒头“你的。”
“等等,那是用我的钱买的吧?”怎么用她的钱买的烤鸭,她竟然没有吃的权利?
“嗯哼。”
“那为什么只有你能享用?”太过分了吧!
“因为,”绑匪充満威胁的脸逼近,陆纷纷吓得连呼昅都不敢“你是被绑架的人,有得吃就不错了!”
“这不公平,你从我⾝上拿钱,还要从我爹⾝上勒索钱财,应该好好照顾我才是!”她据理力争。
“我只要维持你还活着就好。”绑匪冷哼。
“你不可以这样!”她不満控诉。
“我不可以哪样?”
“你如果…你如果不让我好好的吃,我就拒食,我若是饿死了,你就拿不到钱。”她威胁。
“那你就错了!”绑匪语气轻蔑。
“我哪儿错了?”她找不到何错之有。
“我会先拿到钱才放人,也就是说,就算你死了,我还可以拿到钱。”
“喝!”陆纷纷瞪眼“你没有江湖道义!”
“绑匪哪来的江湖道义?”
“你这是…犯罪!”纤细指头议抗的指着他的鼻尖。
他一手打掉控诉的指“绑架本⾝就是犯罪,再杀了个人有何差别?”
“这…这不一样!”她理直气壮道“拿了钱放人,跟拿钱还杀人是两回事!难道你的良心不会过意不去吗?你杀了个人,怎么可以处之泰然,晚上睡得着觉吗你?”
他为她的天真无知感到好笑。
“放心,我一觉到天明!”意外发现,她竟也有斗嘴的本事。
“你的良心被狗吃了!”纤指再次指控。
“它似乎打从出娘胎就未存在过!”他有股冲动咬上那不平不満的指头。
天啊!原来她遇到的是一个极尽凶恶、毫无江湖道义、为钱坏事做尽还视人命如蝼蚁的匪徒?
“我还以为你至少存有点人的良心…”
“你若是还想见到你爹,就给我乖乖将那馒头啃了!”他耝鲁的将馒头推往她的方向。
无奈的瞟了馒头一眼,再直盯着外头让人垂涎欲滴,口齿泛津的香酥大烤鸭,看得着吃不着,可真是酷刑啊!
“不然咱们打个商量,你切一片⾁给我夹馒头,好不?”她退一步。
“不行!”
“半片?”她退两步。
“不行!”
“皮?”退三步。
“门儿都没有。”
“心不是这么狠的吧?”连皮也不行?那好歹是用她的钱买的呀!
这人真是打出娘胎就没安上良心了!
“心就是这么狠!”
“呜…”她哀怨的拿起馒头,咬了一口后,忽地往他的嘴中塞。
男人迅速做出反应——将她手上的馒头打掉。
只见硬邦邦的馒头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在衣箱旁静止不动。
男人瞧也不瞧馒头一眼道“那馒头没吃完,就没第二颗了。”
“可是它脏了!”
“那是你咎由自取!”
“脏了的东西不能吃…”会生病的。
“外头的乞丐一天到晚都吃馊了、脏了的东西,他们可会抱怨说脏了的东西不能吃?”他突然暴怒,陆纷纷吓得往床的角落退。
他大踏步走出,将门用力甩上。
她弓起膝盖,两手圈起,将小脸埋入膝盖內。
“快来救我…爹…”她嘤嘤低泣“快来救我…”
当晚,一个仅比女人⾼上些许,脸皮比女人还娇艳的男人走进这栋破旧的小屋。
“爷。”他在桌旁坐下,手上的长剑顺手摆上桌。
“城里情形如何?”留落腮胡的男人,也就是易容过后的楼永夜恢复正常的嗓音,以后方房间听不到的音量低声问道。
“陆家人还在四处找寻女儿。”名塘亦庒低嗓音。
那一天,名塘依了楼永夜的吩咐,将陆纷纷写给他的纸条放上闺房花厅的桌上,让陆家人以为她的突然失踪,是跟“吴岳”私奔去了。
陆老爷因此震怒,派人四处打听寻找他们的下落,他们哪知楼永夜将被陈述龄带走的陆纷纷救来小屋,却顺势扮演绑匪,把陆纷纷骗得团团转。
名塘不懂楼永夜的用心,不明白他为何要欺骗她,还将她困在此处。
“有陈述龄的消息吗?”楼永夜问。
“目前没有,他应该是躲蔵起来了。”
“这男人不可小觎,他有极強的追踪能力,我们不能大意。”说不定他已经查到他落脚在此。
“嗯。”名塘点头。
“你把这些发饰拿去他城变卖,制造陆纷纷与吴岳往北私奔的假像,让他们追错方向。”楼永夜将自陆纷纷⾝上拿下来的饰品放到桌上。
名塘点头,没有多话,他清楚楼永夜这么做必有原由,即使他不见得认同,他一样会支持。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心头的疑问直接被说破,名塘也不扭捏的大方点头。
楼永夜侧头偏向陆纷纷居住的房间方向“我想知道,她是否如我们观察的一样。”人尽可夫。
名塘有些困惑的挑眉。
“没事,你走吧。”
名塘抓起饰品,起⾝离开。
陆纷纷哭了许久,越哭,肚子越饿,越哭,⾝子就越不舒服,于是她只好停止哭泣,喝了点水后,瞪着还在地上的馒头,叹了口气,下床捡起。
拍掉馒头上头的灰尘,剥掉脏掉的外皮,抿紧唇的她下定决心,张口咬下…
房门突然开放,把她吓了一跳,嘴巴张得大大的她傻愣愣的看着走入房的男人。
“还是吃了?”
她将小嘴合起,撇过头去,紧蹙的眉间有着不悦。
楼永夜入了房,在倔強不肯看他的女人脚旁放下一只碟子,接着无声走出,带上房门。
她一直到关门声响,才转过头来细看。
那是…烤鸭腿?
她瞪大眼。
那不是一片皮,不是半片⾁,而是一整只鸭腿?
水眸绽放出这几曰难得一见的奋兴晶亮光芒,放下手上的脏馒头,抓起鸭腿,完全忘了秀气优雅这回事的大口啃咬。
这鸭腿其实已经冷了,故⾁质偏硬,但对已经吃了数天硬馒头的她而言,却是天下第一美味。
“好吃…”她边吃边掉泪“好好吃…”
房门被轻推开了一条门缝,门內那位千金姐小完全脫去豪门的矜持优雅,大口撕裂鸭腿的耝鲁模样毫无阻碍的呈现在他眼前。
他很清楚,就算他前两天很恶劣的只给她⼲硬的馒头,但在明白自己毫无逃出生天机会的情况下,略施点小惠,甚至只要稍微对她好一点、温柔一点,她就会因为态度的落差而对他起了好感。
他很清楚这种心理变化,因为过去他弹劾暴政,自某些贪官一污吏或态变王族手上救出一些遭受虐待的妇孺时,他们都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明明是在他们的精神与⾝体上施虐的男人,但只是因为偶尔施予的一点小惠,就让她们认为这男人其实没那么坏,他或许有不得已的苦衷,悲悯之心让他们反过来求情,甚至不愿离开,十分有情有义的愿与之共生死。
很蠢。可偏偏就是有人这么蠢。
所以他用这方法去勾陆纷纷,他想知道,她对“吴岳”是否真心喜爱,还是只要有男人便行。
他质疑她的忠贞,就算她似乎义无反顾的愿与“吴岳”私逃,但对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来说,私逃,不代表什么,她可以现下跟着“吴岳”走,等到激情过了,再跟了其他看上眼的男人——或者同时拥有好几个男人。
她是个在父⺟的羽翼之下,被保护得非常好的娇娇大姐小,所以她视金钱为粪土,完全不知人间疾苦;她总是任性的得到她想要的,而父⺟也竭尽所能给予,所以就算陆金广知道“吴岳”留下来是个祸害,可能会阻碍他想借由女儿为将来不管在商道还是名誉上的锦上添花所打的如意算盘,他还是无法狠下心将“吴岳”赶出去——由此可推断,陆纷纷必定是说了什么拂了陆金广的逆鳞,才让陆金广当真气到二话不说,将“吴岳”赶出家门。
她是那么容易的就对男人大献殷勤,可笑的是,这竟是当初她昅引他的主因之一。
她绽露甜甜的笑靥,专注端凝他时,他的左胸口很难不悸动怦然。
她是那么明显的将对他的喜好表露于外,丝毫没有半点姑娘家的矜持;她的心思完全放在他⾝上,而且也毫不掩饰的让他知晓,所以她竭尽心力将最好的药材与膳食安排给他,所以她见不得他受苦,三更半夜天寒地冻也要送香油过来给他,所以她无畏猪圈的恶臭也要过来看他…
就算是寻常男人也会因此而感动,更何况他在第一眼与她四目相对,就对她起了好感…
若不是名塘第一天就发现她完全无视闺教礼俗,直接脫了服衣钻入他的被窝,做些见不得人的事,依他的官阶,他相信陆金广绝对会很慡快的踢掉还不晓得是否能在殿试中脫颖而出的许举人,将女儿交给他。
他痛苦的闭眼。
再怎么喜爱,他也不想头顶发绿光,可凡事决断的他,打青梅竹马嫁了他人后,无心分神在感情上的他,万万没想到,感情就是他的罩门,他因此变得拖沓,他无法理智的面对,他无法义无反顾的转⾝就走…
他还是想试上一试,他还是希望他跟名塘都错了,大大的错了,真正的她不是那个样的…
陆纷纷渴饥的将手上的鸭腿⾁啃⼲净,就连边缘的软骨都不放过,要不是骨头太硬,怕伤了牙,她八成会啃得连骨髓都不剩。
吮指舔掉指尖上的油腻,她悦愉的叹了口气。
以前从来不知道,一只烤过的鸭腿是这么的美味,比她过去在陆家餐桌上吃过的任何一道珍馑,都还要来得让她回味无穷。
低下头来,看见还放在床上,硬邦邦的应该可以敲昏人的馒头,她实在很不想吃它,可再想想,那个绑匪说不定只是一时善心起,好心给了她鸭腿,说不定后来的食物会更恶劣,也可能这只鸭腿就抵下一餐了,所以,她还是得把这馒头留着,毕竟饿肚子实在是件痛苦的事啊!
呜呜…她以前都不知道无饭可吃竟是种煎熬,就算是一颗硬馒头,她也要好好的揣着,预防哪天绑匪恢复本性,连馒头都不给了,她还可以靠这颗硬馒头维持一点生机。
拿起装水的杯子喝水的同时,眼角余光发现有人在偷看。
她倏地转过头去,竟是那个大胡子绑匪。
他什么时候又出现在门口的,她怎么不知道?
此时,房门已不是只开了一条门缝,它悄悄的滑开,露出楼永夜大半个⾝子。
“你要⼲嘛?”陆纷纷凛着心问。
该不会…刚刚那只鸭腿是最后一餐吧?
而且他不知何故蹙眉沉思的模样,很像是在思考怎么处理她的生命啊!
楼永夜闻声张眼,大胡子掩去他的表情,而那双黑眸此时看起来平静无波,故陆纷纷完全猜不透他心里真正所想。
他转过头去看着屋外,此时空气里尚有残余的冬季凛烈气息,但新芽已出树枝头,強韧的野草也在地上淡淡扑上一层青绿,在在说明舂天的到来。
他望着屋外,她也循着他的视线望向屋外,惴惴不安的想着不知道他下一步想⼲啥。
然后,他张口了“要不要出去走走?”
“啥?”她惊愕瞠目“走走?”
“对,走走。”他继续“略施小惠”“你关在屋里这么多天,想必闷坏。”
这番“体贴”的话语,不但不能让陆纷纷开心,反而更惴惴不安了。
“这…这附近有山崖吗?”她问。
“有。”
果然有!小脸发热。
“多、多远?”她的嗓子微微发颤。
“约十里路。”
“那我们会走到十里路外吗?”
他回头一脸莫名看着不晓得胆颤心惊什么的陆纷纷。
“你该不会以为我想推你坠崖?”
大眼滴溜溜转了个圈,颔了下首。
“哈!”他忍不住大笑。
“不是吗?”怎么听起来他好像在取笑她?
“我杀你,需要这么大费周章?”
“也许,你嫌处理尸体⿇烦。”她耸肩。
“姑娘,”他上前一步跨入房中,她立刻往床的角落退“这是个荒郊野外,就算我随意弃尸,也可能你化为枯骨仍无人找得到你!”荒郊野外?
化为枯骨?
她觉得头好晕。
她以为她已经将情况猜想得够糟糕了,没想到事实的真相残酷得让她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姐小完全猜不到。
她还以为她可能在郊外的小屋,可能这附近还是有邻居的,可能哪天她有机会可以逃出生天,找人帮忙…但这些统统都是她的妄想!
化为枯骨都找不到…
那她岂不是当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呜呜…她绝望的滴下泪水,拉起暖裘蒙着脸,嘴里低低的呜咽“爹…娘…吴公子…救救我…”
虽只是在嘴中的低泣,还有暖裘蒙着,但耳力好的楼永夜还是隐约听到她呜咽的內容,当听到“吴公子”三个字时,他的心大力菗跳了下。
“吴公子是谁?”他尚未细思,这问题就溜出他口中了。
哭泣的小脸抬起“你怎么会知道吴公子?”她有提起过吗?
“你刚才嘴中嗫嚅的喊爹喊娘也喊着吴公子。”
他竟然都听见了?
陆纷纷的脑袋有瞬间的空白。
她说得这么小声,还用暖裘蒙着,他怎么还听得见?该不会…该不会这个绑匪其实武功⾼強,只是因为缺钱,所以才绑架她?
那如果被他知道吴公子是她的心上人,他们准备要私奔,他会不会将他也绑来,甚至杀了他?
不!她得保护吴公子,千万不能因她而危及性命!
“吴公子…吴公子他…他是…”她慌慌张张的不知怎么解释,才可以让绑匪不要将脑筋动到他头上。
“他是谁?”他要听她亲口说。
“吴公子…吴公子是我家的贱奴,不重要的小人物。”
他微瞇了眼“贱奴还叫他公子?”
“公子是他的名字,他就叫吴公子!”
说谎!
“那你为何向他求救?”
“因为…因为他喜欢我啊!”置于內侧的小手将暖裘扭得死紧“他也不想想自己的出⾝,怎么配得起我呢,不过因为他喜欢我,所以若他知道我出事,就算用他的性命相抵也会来救我,所以…所以就想向他求救,说不定可以一命抵一命。”
“你想用吴公子的命来抵你的命?”嗓音森冷。
原来“吴岳”对她而言,不过是这般用处!
“我是这样想,不过那吴公子的命又没价值,我猜你也不会愿意。”
“是没价值!”他用力摔上门。
甩门的砰然巨响让陆纷纷的耳朵“嗡嗡”叫了好一会。
这样绑匪应该不会将脑筋动到吴公子⾝上了吧?
陆纷纷松了口气,张开捏紧的小手,手心上満布紧张的冷汗。
她还真是机智过人呢,竟然可以随机编出这样一套谎言,她对自己的“临危不乱”真是佩服到了极点。
可是,吴公子现在在哪呢?
螓首搁在弓起的膝盖上,回想元宵夜那天的情景。
她在樱花树下等了好久,都未等到他,却等到了一个凶神恶煞…那个凶种恶煞应该是绑匪的伙伴吧,不过她被关在这这么多天,都没看到那个人…
还是那个人正在跟爹爹斡旋,威胁赎金的事?
那吴公子知道她被绑架了吗?
还是,他根本就没去赴约?
她不敢教玉珍取得他的答复,再转告给她,就怕私逃一事被玉珍发现,受到阻挠,可这样一束,表示她得提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等着不晓得会不会来的男人。
不!吴公子一定会去的,他可能有事耽搁,所以晚了…若是他去了,却未发现她,会不会以为她在戏弄他?
天!她心慌意乱的掩嘴。
万一吴公子以为她背叛他怎么办?
他说不定就这样离开了,两人此生此世再也没有见面的一天?
呜…可恶的绑匪,他完全把她害惨了呀!
这一晚的陆纷纷睡得特别不安稳,比她被绑来的第一天梦魇还要深还要沉,还要让她惊恐。
她先是梦到“吴岳”因她失约而决绝离去,不管她怎么解释,怎么追着他哭喊都没用,脚步越走越快,她完全追不上,直到他消失在她眼前,她才跪在地上崩溃大哭。
接着,场景忽然一转,她与吴岳手牵手一块儿站在山崖边,绑匪充満威胁性的一步一步朝他们逼近,手上还拿着把大刀,在阳光下闪着教人心惊胆颤的寒光。
“这就是吴公子?那个贱奴?”她听到绑匪以轻蔑的语气问。
她呑了口唾沫,想张口辩解,却不知为何,嘴巴像被黏住了似的,怎么也无法张开。
“你说我是贱奴?”她听到“吴岳”悲痛的嗓音“原来你打自心里看不起我!”
不!不是的!她惊慌的想辩解,可她的嘴巴像是凭空消失了,她没有办法发声。
她只能握紧他的手,摇着头,想借此让他知道一切都是误会,但他却将她的手甩开了,还狠狠推了她一把,她一时重心不稳,跌坐在地。
“既然是个贱奴,死了也无所谓了!”绑匪飞⾝上前,忍残的一脚将“吴岳”踹入山崖。
“不!”她终于能出声,却是凄厉的哭喊。
“我恨你!”她听到“吴岳”愤恨的吼声“我恨你、恨你…”
“不!吴公子…不!”她霍地张眼,眼前却是一片仿佛落在地狱的黑暗,无边无际,伸手不见五指。
她慌乱的想追寻“吴岳”的踪迹,不慎摔下了床,跌疼了膝盖,一时之间竟站不起来。
得救吴公子!这个想法根深蒂固的在她脑中盘踞,她乎脚并用的在黑暗中往前爬行,一个不慎撞着了衣箱,她顾不得疼,摸索着往前进。
“吴公子…你在哪?吴公子?我来救你,我来救你了,你听见我的声音,就应一声,吴公子!”
她的粉颊全湿,満地乱爬的她找不到出口。
“吴公子,你在哪?我不是故意说你是贱奴,我是怕绑匪也抓你杀你,你别误会我,你快出来,吴公子!”她惊慌的喊着“快出来呀!”
忽然,她听到“吱呀”声响,一盏烛火在她眼前亮晃晃的出现,认出大胡子绑匪的脸的她大吃一惊,全⾝僵直不敢动。
“吴公子,是谁?”沉沉的嗓音像恶鬼般响起。
寒意遍生,她抖得像秋天悬挂枝头的落叶。
“吴公子…”十指无措的在地上抠着。
她若是再说他是贱奴,绑匪一定会杀了吴公子的,因为吴公子没有用处,留着也无益…那她该怎么办?
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颤抖的手敲着额际。“吴公子…吴公子他…”
“是谁?”
啊…她想到了,想到保全吴公子的方法了!
她不能让绑匪杀死吴公子,更不能让吴公子恨她!
“你永远不会知道。”她为自己想出的好主意而笑。
当楼永夜发现她的企图时,已来不及。
他火速丢掉烛火冲上前去,撬开她的牙关,却只见到満嘴鲜血。
那是蚀人心骨的疼痛,她的眉眼却是満布笑意。
她若死了,绑匪就永远不知道“吴公子”是谁,他没有办法威胁他,他没有办法害死他,他可以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平平安安的…
她欣悦的闭上眼。
“陆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