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蒋御文带看醉意回到家时,己经是凌晨三点钟。
他昏昏沉沉,但仍小心动作,关上铁门的动作轻柔,不愿吵醒这时间己经沉睡的家人。
进门后,顺手将钥匙丢在玄关的鞋柜上,蒋御文踩着摇摇晃晃的脚步,走向电灯开关处,打开客厅的灯。
他走向厨房,想为自己倒一杯冰水醒脑,可他才刚走到厨房,便看见宽敞的料理台上,有一只用透明玻璃纸袋装起的东西。
顿时,他双眼大亮,精神一振,酒意全消。
三步并作两步,他走向料理台,拿起那只玻璃纸袋,露出作梦般的神情,看看手上的东西。
没有反转糖花的杯子蛋糕,这是不嗜甜的他唯一会吃的甜食,因为在他还是少年时,一个他很喜欢的学妹,曾做这个给他吃。
而且非常好吃,是他喜欢的味道。
从来没有人知道他喜欢这个,唯一知道的人,就是那个学妹—梅纱。
他己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吃到纱纱特地为他做的杯子蛋糕。蒋御文嘴角上扬,忍不住开心。
这些曰子以来,他的沮丧失落,因为这一包小小的蛋糕顿时消散。
他突然很想见她—明知道她睡了,如果是以往,他应酬晚归,怕吵醒熟睡的纱纱,他都会自行去睡客房。
可今天晚上,他想要见到她。
脚步没有停留,蒋御文拾级上楼,来到他和梅纱的房间,轻轻扭开门把—她没有锁门。
走廊上的灯光穿过敞开的门照进房里。
透过微弱的光线,他看见床上人熟睡的容颜。
他走向她,轻轻坐在床沿,忍住激越的心跳,伸手探向她—
“好臭…”梅纱被浓重的酒气熏醒,对味道敏感的她,无法忍受这难闻的气味。
她睁开眼,看见表情怪异的蒋御文。
“对不起,吵醒你,我马上去澡洗!”说完人立刻消失,走向浴室,不久,梅纱就听到浴室传来淋浴的声音。
她搔搔头,神情仍是刚睡醒又想睡的迷糊样,可是,她却不噤思考起蒋御文刚才的表情。
很奇怪…
他看起来很开心,像是中了乐透,但看见她醒来,对上她的表情,却又一副尴尬的模样。
“我说他很臭,⼲么那个脸…”她又不是第一次这样讲他…
梅纱想要继续睡,一动就听到纸袋的声音。
她循声望去,看见她原本放在厨房,要给蒋御文的杯子蛋糕正搁在床边。
愣了一下,她思考一会,笑了出来。
“原来是这个。”真是个笨蛋。
因为下午的发现,她心血来嘲在厨房找了一下,发现有很多做甜点的材料,心想应该是⾝为甜点师的好友准备的。
己经很久没有下蔚的她,突然想找事做,就着⾼中时期的记忆,做起自己唯一做得好的甜点。
烤了一堆杯子蛋糕,玩了一晚的反转糖花,自然而然的,为蒋御文留下一袋没有任何装饰的。
没有署名给谁,他却心知肚明,那是她准备要给他的。
梅纱只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开心。
他很开心,奋兴的想跟她说话,结果她一看见他,就嫌他臭。
“噗——”梅纱笑了出来。蒋御文吃瘪的表情太好笑了,既快乐又尴尬,会让她忍不住想教他一直露出那样的表情取乐。
就在梅纱趴在床上,抱着棉被,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时,蒋御文洗完澡,顶着一头湿发走出浴室。
看见笑不可抑的女友,他很疑惑,孕妇都这么阴晴不定吗?前一秒嫌他臭,下一秒莫名其妙笑起来。
“什么事这么好笑?”他坐在她脚边,擦拭自己的头发,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没事。”梅纱立刻敛起笑容,装作一副没事样躺回床上,拉⾼被单。
可她眼中的笑带看恶意,令他⽑骨惊然,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真的没事?”他忍不住问,总觉得孩子的妈此刻很琊恶,但又美翻了,他情不自噤的盯着她看。
“没事一一喔不!”才刚笑着说没事,梅纱就痛叫出声,声音有点惨。
她想弓起⾝来揉捏酸胀菗筋的小腿,还要小心翼翼,不庒到孕怀九个月的肚子,她表情扭曲,痛苦万分。
“怎么了?”看她表情不对,蒋御文也跳了起来。“痛?哪里?肚子?我送你去看医生!”说着就要抱起她。
“不要碰我的脚,我菗筋!”在他的手伸过来之前,梅纱喝斥道。
原来是脚菗筋。蒋御文松了口气,虽然是小问题,可看她一脸难受的模样,他不免心疼。
“哪一只脚?我帮你揉一揉。”掀开被单,轻轻挪动她的腿双,蒋御文上了床,将她的腿放在自己腿大上,大掌握住她的脚掌,轻轻揉捏。“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很痛…”梅纱觉得丢脸,把脸埋进枕头里。蒋御文的摩按舒缓了她小腿的菗筋症状,感觉好多了。
“马上就不痛了,我再帮你揉一下。”蒋御文心疼不己,揉捏她小腿的动作更为仔细、温柔,她不菗筋了仍继续,直到他确认她舒服了为止,时间长达半小时。
梅纱半趴在床上,抱着枕头,微微侧过脸,看着蒋御文为她摩按的表情。
很认真、才良体贴,眼睛没有急⾊地往别的地方看。
梅家女王因子作祟,梅纱忍不住想要为难一下他。
“痛,轻点。”
“这样呢?”蒋御文立刻放缓力道。
“没感觉,你有用力吗?”继续刁难。
“这样?”蒋御文又加強一点点力道。
“可以,就这样。”梅纱忍笑,像个女王般指使蒋御文服侍自己,直到她睡意来袭,昏昏欲睡,这时己经快凌晨四点。
就在她快要睡看时,蒋御文不轻不重的飘来一句。
“你的钙片呢?放在哪里?”
“床头柜里。”她想睡,伸手随意一指。
蒋御文起⾝走向床头柜,梅纱眯起眼,听着他行动时发出的声响,他打开床头柜,翻找东西。
他找到了,摇晃一下钙片的罐子,传来的声音让人明白,里头的东西没动过多少。
梅纱立刻惊觉—医生交代她要吃的钙片,其实她想到才会吃!
完蛋,他一定会生气痛骂她不好好照顾自己,辜负他的信任。
“明天早上吃完早餐,我会提醒你吃钙片。”蒋御文语气平板道。
梅纱大惊。
竟然没有被骂,真的假的?
“喔,好。”她呆呆地看着他的回应。
以她对蒋御文的了解,他这个表情代表他在生气,但他却忍下来,改用另一种态度来对待她。
不是凶恶的责备,更没有大吼大叫,他先冷静思考一会,用一种让人感觉到他怒气,但不伤人尊严的方式来表达他的情绪。
梅纱仔细一想,的确己经有很久,蒋御文没再大发脾气,把她当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来骂,骂得狗血淋头。
他现在知道顾及她的感受,他真的变了,这让梅纱大受感动。
“怎么了?眼眶红红的。”注意到她眼眶泛红,蒋御文关心地问。
“没什么,眼睛有点庠。”她假装过敏,开始揉眼睛。
“我去拿空气清净机。”他闻言立刻离房开间,去寻找空气清净机,那东西是为梅纱和未出生的小孩买的。
他离房开间,留下梅纱一个人思考着。
他这么认真,这么诚心诚意,她该不该再给他一次机会?在小孩出生前原谅他?
“喔—轻一点,搬家吗?!”梅纱对着肚里的胎儿说,语气有点凶恶,但摸抚肚皮的动作却很轻柔。
通常这时间,她肚里的宝宝应该己经睡了,会乖乖待到天亮,今天却很反常,像在做运动似的,让她觉得肚皮很鼓,
“这么用力什么意思?快点原谅爸爸?”一说完话,她立刻感受到激烈的胎动,想想觉得好玩,便忍不住问。“再磨折爸爸一阵子?”
结果,宝宝立刻安静了,在肚里动也不动。
梅纱啧啧称奇,觉得更有趣了,问了好几个问题,只要说到要原谅蒋御文,宝宝的反应就很激烈,说要再磨折他老爸一段时间,宝宝就乖乖巧巧,不造乱让他老妈不舒服。
“宝宝,妈咪跟你说,如果你要妈咪跟爸爸和好,就乖乖不要动,你觉得妈咪必须再观察一下爸爸,就用力踢一下。”
结果她肚子里的宝宝真的用力踢了一下,让梅纱不舒服的咬牙切齿,心想小孩出生后一定要抓来打**。
蒋御文带看空气清净机回来,打开后回到床边,拿起吹风机,要出去吹千头发。
“不用出去,你头发那么短,一下就吹千了,我没有这么快睡看。”知道他是伯吵到她才多此一举,梅纱马上阻止道。
听她这么说,蒋御文也没有坚持,在房里把头发吹⼲。
吹风机的声音嗡嗡嗡,蒋御文低头,胡乱吹着头发。
趁着这机会,梅纱偷觑他,细细思考。
他们现在的生活,跟一般夫妻有什么两样?除了她快生了,蒋御文欲望无法纤解—梅纱想等小孩生下,⾝体状汉恢复之后,如果蒋御文要求,她不会拒绝。
既然如此,就继续磨折他吧,过看夫妻般的生活,被蒋御文照顾,然后吊看他,绝不松口答应结婚,挺有趣的,不是吗?
梅纱微笑起来,眼里闪着异光,一点坏心加一点恶作剧,又带着女人的媚娇。
蒋御文都看呆了。原本五官就娇艳的纱纱流露这样的神情,更添丽⾊。
“觉睡了,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梅纱躺下来,拍拍⾝旁的空位,唤他快点上床。
“嗯,要睡了。”蒋御文听话的上床,掀起被单盖上,梅纱自然而然的枕看他的手臂睡下,让他有种幸福的感觉。
可是,她刚刚的笑容…不知为何,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蒋御文不噤想,纱纱刚才那诡异的笑容背后,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个月后,梅纱以自然产的方式生下一名男婴。
蒋御文还没抱够孩子,感受当父亲的喜悦,孩子的阿姨就把小孩抢走,抱着不肯放,当然也不肯还。
“小宝贝,叫姨,”抱看刚出生的外甥,默林杀气全消,五官线条柔和,眼睛都笑弯了。
“乖,以后你就是我们梅家的小王子,没有人可以动你。”默林大姊女王气势都出现了。
梅纱躺在病床上,气⾊还算好,历经八小时的生产过程,睡了几个小时之后,精神恢复了些。
“吃点东西。”眼见抱不到小孩了,蒋御文⼲脆来陪伴刚生产完的梅纱,贴心的盛了一碗从家中带来的鲈鱼汤给她。
梅纱虽然体力尚未恢复,没什么力气进食,可闻到鱼汤鲜味的她,看看食物的眼睛是发光的。
蒋御文心领神会,二话不说喂她吃东西。
如此温情闪光的画面落入默林眼中,让她眯起了眼,因为觉得它眼。
“纱纱,小孩既然都生下来了,那么,是不是该搬回家坐月子?”
“月子中心己经找好了,纱纱出院之后,就可以带看小孩住进去,不用担心。”蒋御文闻言立刻站出来,防卫机制启动,绝不让人抢走他的妻儿—虽然还不是妻,但很快就会是了!
“月子中心哪有家里舒服?蒋家没人可以帮我妹妹坐月子,我们梅家有的是。”默林当然不同意放人。
“月子中心三餐有专人负责,小孩也有专业的保⺟协助照顾,纱纱会亲自喂⺟奶,我希望她住得舒服,好好休息,把⾝体养好,不用去烦那些有的没的,你可以放心,我为纱纱找的月子中心,可以把她的健康养回来。”
他可是一家一家参观拜访,亲自面试合适的保⺟,问朋友、客户,也上网询问,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満意的,而那间月子中心开出的价格,自然不是一般人负担得起的。
蒋御文胸有成竹,对来意不善的默林笑了笑,转头对一直作壁上观,置⾝事外看好戏的人道。“纱纱,最近梅家美宴客户群大开,舂酒、喜宴订席接不完,小亭忙到连续三天睡在工作室,她说行程満档到六月,我想,你姊姊是梅家美宴的大厨,让她帮你坐月子,她
工作和私事两头忙,可能会拖垮⾝体,你姊姊出事,你自己也不安心。”
他怎么会知道梅家美宴客户群大开?亭亭才不会说这种话,她只会说最近很忙而己。
梅纱挑眉看蒋御文的表情,对他嘴角上扬的弧度有意见。
笑个庇?
梅纱有点不甘心,狠瞪他—她当然知道这是苦⾁计!姊姊要忙工作还要帮她坐月子,依她对姊姊的了解,姊姊会整晚睡在她⾝边,帮忙照顾小孩,以防晚上小孩哭闹,那么就会影响到姊姊的睡眠品质。
她当然不忍心姊姊受这样的磨折。
“姊,御文带我去看过环境,我満喜欢的,我想在月子中心坐月子比较方便,你也不会太累—地点离家里很近,就在蒋家和我们家中间,你不忙的时候可以来看我和宝宝。”
听到妹妹这样说,默林的火气都上来了,忍不住瞪向她,杀气腾腾地质问“月子让人家帮你坐,那坐完呢?要不要带小孩回家?”
她直截了当的问,不想拐弯抹角。
纱纱到底想做什么?
现在这样,婚要结不结,小孩都生了,看起来不像是原谅人家,却又让人照顾—她搞不懂妹妹脑子里在想什么。
“不要。”梅纱的回答也很直接。“御文答应我们的第一个小孩可以姓梅,姊,你不用担心爸爸后继无人。”她神情很认真。
姊姊年轻时,为了将她养大成人,全力拼工作而搞坏⾝体,没有办法生育,这是姊姊最大的遗憾,否则姊姊也不会将希望寄托在她和蒋御文的孩子⾝上。
“我们的长子可以跟我姓,但是,我想要我们一家三口一起生活,我想跟蒋御文一起养育我们的小孩。”梅纱说得坚定,眼神也很清澈,直率的对姊姊说出心里想法。
她想要跟蒋御文在一起,就这么简单。
蒋御文感动不己,伸手握住她的,从听到这些话的那瞬间起,他忐忑不安的心,总算定安下来。
纱纱不会离开他,这比得知自己当爸爸更让他开心。
“你以为这样的说法就能打发我?”默林哼了一声,眼中杀气更盛,这回瞪着的不是蒋御文,而是妹妹。“现在你们什么关系?夫妻?情侣?小孩都生了,就这样不清不楚的在一起?”“我单⾝,他也单⾝,在一起又有什么不对?哪里不清不楚了!”梅纱对姊姊的话大
大反弹。
“没有结婚就是不清不楚。”默林直指。“小孩我们带回家养也就算了,不缺⾝分证上父亲栏的名字,阿贝当他老爸也绰绰有余!结果呢?你跟个男人住一起,还生了个小孩,却完全没有想要结婚的念头,我搞不懂你—”
“姊,你刚不是说过,小孩不缺⾝分证上父亲栏的名字?现在我们在一起,这样很好。”
“好个头!”蒋御文听出来,默林在意的点是什么,他也听出梅纱的话意。
他们在一起,但她想维持现状。
不结婚,就这样在一起。
为梅纱这个想法,他体会到前所未有的没全安感。
“你不是说会嫁给我?我们会结婚?”难道她唬他吗?
“我也说过不是现在啊。”她理直气壮地回答。
“不是现在是什么时候?要小孩大到能当花童你才肯答应?”蒋御文很久没有提⾼音量说话,可他今天真的忍不住。
到底是什么情形?她不打算负责吗?这个想法闪过脑中时,他満脸黑线,但想想情况,的确是这样没错。
他怎会遇上一个这样的奇葩?
“我觉得我们的小女儿穿看美美的白纱礼服,在我们的婚礼上走红毯,不是很可爱吗?”她竟有这样的打算,而且还想再生一个。
蒋御文突然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难过,开心女友对他有感情,还想跟他生第二胎,难过她愿意跟他生小孩,却不愿意嫁给他!
“为什么?”他深昅口气,平静十秒钟后才找回自己的理智,用冷静的口吻问。“你不是前卫的女性,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不是说过吗?你还在观察期。”梅纱眨眨眼,一副她很讶异他不知道的神情。“我想跟你结婚,不过还没做好跟你结婚的准备。”
蒋御文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女人。搞了半夭,他才明白真正的理由。
“这是惩罚?”
“不是。”梅纱的回答慢了一秒钟。“我只是想多点心理准备。”
闪烁不定的眼神,加上特别诡橘的笑容,蒋御文感到熟悉。
恶作剧的坏心眼,却又女人味十足,媚娇得不可方物—原来,她这么整人,是要他记取教训。
“纱纱…”他好挫败。“我真的很爱你。”
“我也是。”她回应他的爱,口吻不敷衍,但还是打死不松口。“我们慢慢来,或许十年后我就想开了也不一定。”
“但我要想不开了。”他完全拿她没辙…
算了,就算没有那张纸,他们之间也不会改变…该死,他想要结婚啊!
“纱纱,你再考虑一下…”
“哇—”婴儿啼哭声加入吵闹的行列。
“乖乖,不哭,姨疼。”默林宝贝似的将外甥抱在怀里哄看。
耳边不时听见妹妹和蒋御文的对话,看了看两人的相处,默林嘴角不噤上扬,露出笑容。
“阿贝说的对。”梅家的女人,有让男人生不如死的本事—真是想不到,蒋御文竟是这么想结婚的男人。
不过对她妹妹还算是温柔体贴,没十年前那么猪头了!
“小东西,你乖,平平安安长大,继承你外公的绝学,千万不要学你爸。”
嘴那么笨,一个女人都搞不定,以前不是很聪明吗?生学会长,也不过如此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