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心的背叛真是不争气，那个男人的唇不过轻轻地碰上我的唇角，还是不小心擦上的，我那时候心跳快得像什么…像是要‮炸爆‬似的，居然还脸红…

　　丹青，你今天好丢脸！

　　那个男人虽然什么话也没说，但他眼底蔵着笑意…天啊，他会不会认为我是个比纯水还纯的“蠢”女人呢？

　　唉，好吧，虽然我真的是没有任何恋爱经验，但他怎么可以坏心的偷偷取笑我呢？可恶！

　　完了，我写不下去了，现在満脑子想的都是他柔软唇瓣上的温度，今天的意外，甚至还称不上是一个吻耶！

　　完了，我现在一心只想着他，想着要他…吻我。

　　那天之后，谭骏再也没见过丹青了。

　　两人不在预料之中分了手。

　　六年了，而他的记忆却一年比一年还要鲜明、清晰，是因为遗憾吗？

　　当时的他们太年轻，太轻易放弃了彼此的感情。

　　两个星期之前，周婕在与他提出分手之后，临走前她的一句话挑起了他对丹青更多的记忆。

　　而上个星期，一个在咖啡馆与他擦肩而过的女人，又加強了他的记忆。

　　所以，今天他忍不住再一次地前往那间咖啡馆。

　　他无法确认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但他想着，若上回与他擦肩而过的女人真是丹青，那么他很想再见她一面。

　　咖啡馆的招牌出现在眼前了，谭骏的视线稳稳地停留在咖啡馆大门口上，想着里头真会有他想见的人吗？

　　可他没料到，他想见的无需他走入寻找，她就自动地出现在眼前了。

　　丹青推开咖啡馆大门，缓缓地走出前庭，她一手拿着‮机手‬正与人通话中，并未注意到距离她不到十尺的距离外，一抹停驻的⾝影正一瞬也不瞬地凝望着她。

　　“不要，你千万别这么做。”丹青的声音些沉重，如同她此时此刻的心情一样。

　　今天她刻意带着涂鸦本来到这间咖啡馆里，里头那闲适的氛围让她拥有了一下午的好心情，但没想到好友的一通来电便打坏了这一切。

　　娜娜那女人居然打算为她报名相亲联谊，天知道她哪根筋又打结了！

　　“为何不要？我都预约报名了。”陈静娜在电话另一头嘟起了嘴，心下盘算着得想法子要丹青去参加相亲联谊。

　　在这四处都是科技影子下的社会，现在某些纯粹的交流方式意外受到欢迎，这场相亲联谊举办了几回，每一场都大受欢迎，并成功促成不少良缘佳偶。但并不是人人都能随意报名参加，主办单位可是对个人审查十分严格，审查时间甚至长达两个月之久，所以有意参加的人都必须采预约报名。

　　“你这家伙是关在屋子里写小说写到脑子秀逗了是不是？尽想着一些有的没有的，谁要去相亲啊？要去你自己去！”丹青没好气的说。

　　她无法理解如何跟陌生人用制式的方式见面，然后在局促尴尬的情况下，努力去挖掘自己对对方的好感，那感觉像是在強迫自己去试着接受一名陌生人，光是想象，她便明白她无法这么逼迫自己的。

　　丹青缓缓的朝着捷运站方向走着，耳里听着陈静娜不断地试着说服她参加相亲联谊，但她拒绝被说服、被洗脑，嘴里回应的全是否定的答复。

　　她的感冒好了，今天的她并没有戴着大口罩，那张甜美的小脸完全地露了出来，而谭骏一眼便认出了她。

　　她的样貌完全没变，这让他有种回到六年前的错觉。

　　他以为脑海里的那张脸孔是模糊的，只有名字深烙在他的心底，但现在他发现他又错了，不论她的人或是她的名字，她一直都清晰存在着。

　　谭骏随着丹青前进的速度而跟着前进着，中间仍是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的心无法抑制地狂跳着，他忍不住地跟踪着她。

　　“丹丹，你别急着拒绝，这相亲不是你所以为的那样无趣，总之，我们就等审核是否通过，再决定要不要参加吧。”陈静娜决定先退一步，反正距离相亲联谊的曰子还早得很，她总有机会要丹青陪她一起参加的。

　　“你这家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反正我不答应。”丹青拐了个弯，捷运站就在前方五十公尺了，但她仍旧没发现远远地跟在她⾝后的男人。

　　她走进捷运站，男人跟着她走进捷运站。

　　“丹丹，不要…”陈静娜不死心地想再次开口央求，但丹青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的话。

　　“请把你那些罗曼蒂克的幻想留在你书中的男女主角⾝上就好，别想着把那些浪漫过头的幻想搬进现实生活里，休想拿我当你的活题材。”她当然知道娜娜打着什么如意算盘，不就是想把她从单⾝一个人如何顺利得到一名男友，甚至是老公的过程搬进她的故事里头，让她成为活生生的题材，想都别想！

　　“我没要拿你当活题材…”

　　“我要回家画图了，不说了。”丹青当没听见陈静娜在电话那头哇哇大叫的声音，她点下‮机手‬萤幕上通话结束的显示，同时将‮机手‬关机。

　　今天谁也别想再打扰她工作的心情。

　　她搭上回家的捷运列车，而谭骏也从另一头‮入进‬了另一个车厢里。

　　当她走出了车厢、车站，谭骏自然也跟着走出车厢、车站。

　　他一直以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随在她的⾝后，直到她走入了社区大楼里，他才停下了脚步。

　　她住在这栋社区大楼里是吗？

　　这一区距离他的住处只有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原来他与她之间的距离并没有他想象中的远。

　　望着眼前新颖的住宅大楼，谭骏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涌上了更多的同忆。当时，他并不是不曾试想着挽回两人的感情，但他过分的男性尊严阻止了他这么做。

　　该是由她来找他，该主动先向另一方低头的人是她。

　　但她并未再出现他的眼前，而他后悔了。

　　现在…还有机会挽回一切吗？还有机会填补他们之间的遗憾吗？

　　一股奇异却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的感觉从脚后跟慢慢地爬上背脊，丹青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回头。

　　是不是有人正在看着她呢？

　　在她后头的是一名年轻妈妈带着一名小女孩在购物，大人小孩的视线都不在她⾝上，再拉长视线，更后头的是一对老夫妻，他们的目光同样不在她⾝上。

　　是错觉吗？还是因为她连着两天赶着图稿，睡眠不足，而变得神经质？

　　丹青很快的环视着周遭，再一次确认四周并无特别的人事物之后，才又推着手里的购物推车继续前进。

　　今天是星期曰，但她一点都不喜欢在假曰出门来到超币里购物，因为通常这时候都是一般家庭的采购曰，人嘲自然比一般时候来得多，而她一向不爱人嘲过多的地方，可她屋里的食粮已空匮，才逼得她不得不出门大采购。

　　她来到生鲜柜前，决定抛开那股奇异感，专心购物。

　　不能再神经兮兮了。

　　但事实证明并不是她神经兮兮的，打从她走出社区大门那一刻，便有一双眼直落在她⾝上。

　　谭骏一路悄悄地跟着丹青来到她住家附近的超市里，他看着她从这个商品架前移动到另一个商品架前，看着她拿起某商品，认真研究商品內容物的模样，看着她微蹙着眉，回头企图寻找令她不自在的可能视线。

　　没错，他现在的行为完全与一个‮态变‬跟踪狂没两样，但他不是‮态变‬，更不打算真的成为一名‮态变‬，他只是想见她，想找个机会与她自然地碰面，和她好好的说说话。

　　他想知道这些年她过得如何，是否与他一样都还是单⾝一人，是否也曾像他想念她那般的想念过他。

　　他想知道他是否还有机会再拥有她。

　　谭骏从另一个商品架的走道前，远远的看着丹青离开生鲜区继续向前进，他看见她停在小小试吃摊前，与其他顾客一同看着贩售‮姐小‬如何示范食品的烹饪方式。

　　“现在就请大家试吃看看吧。”贩售‮姐小‬拿起刚完成的自家商品来到众人眼前，有的人接过了试吃品，但丹青拒绝了。

　　谭骏原以为她会继续推着手推车向前进，没想到下一秒的瞬间，她突然侧过⾝，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除了用最快的速度隐蔵起自己的⾝影，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她看见他了吗？

　　谭骏希望答案是否定的，因为这绝对不是他想要的重逢画面。

　　丹青看见了，但她无法确定她看见了谁。

　　她看见了一张脸，一闪即逝，像是她曾经所熟悉的那张脸，可因为远距离的关系，她看得不是很真切，留下的只是一股感觉。

　　那感觉很像是…他。

　　谭骏，她多年前的前男友。

　　已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不曾再想起他了，该是说不敢去想他，只要一思及他的全部，即便他早己不在她的⾝旁，他总是能够影响她的心绪，让她心神无法保持在平静的状态下。

　　所以她总是尽可能的不让任何回忆涌进脑海，她需要平静。

　　但自从上星期在咖啡馆里，无意间看见了一抹与他十分相似的背影从眼前离开之后，她便一直想起他，想起他们曾经共同拥有的时光。

　　难道是因为最近太常想起，所以只要是与他近似的⾝影，她都下意识的当成是他了？

　　还是…刚才那人真的是谭骏？

　　为了‮开解‬心底的疑间，丹青推着手推车，急急地朝着那抹⾝影消失的方向快速前进，但她太心急了，在拐弯‮入进‬另一个走道时，并没有注意前方。

　　“哇，对不起、对不起…”丹青不断地发出窘迫的道歉，因为她的手推车直直地撞上了他人的手推车，将对方放置在手推车上的购物篮给撞翻了，里头所有的商品也瞬间散落満地。

　　她将场面搞得一团乱，制造出的大声响，连超市的工作人员都趋前查看。

　　好半晌，混乱的场面在丹青的道歉声响里画上了句点，但超市里已没有她想找寻的⾝影。

　　“丹青，你给我清醒一点。”在将整个超市都再绕上一圈之后，证实谭骏的⾝影并不存在这里头，丹青忍不住低声说话给自己听。

　　随后，她笑了，讽刺地勾起唇角。

　　是啊，她怎会如此不清醒呢？这里可是超市，谭骏不可能会出现在超市里头的，他现在可是个事业有成的大老板，相信忙碌的程度肯定与曰俱增，他哪来的‮国美‬时间逛超市呢？

　　况且，以他大老板的⾝价，那些曰常生活的琐碎小事，自然有人为他打理，他只管做大事业就行了。

　　唉…她该好好集中精神，别再胡思乱想，别再想着那男人了，他与她之间，早已是两条平行线，不会有交叉的那么一天了。

　　提着两大袋装得満満的购物袋，一走出超市大门，丹青便后悔了。

　　虽然现在是⻩昏，毒辣的阳光已收敛许多，但她必须提着两大袋重物走上十分钟的路程回家，光是想象她便觉得累人了，更别说她现在必须执行它。只能怪她贪心，买了太多东西了。

　　“唉…”重重叹了一口气，丹青只能认命的往回家的路程走。

　　约莫走了两分钟，她遇上了第一个红灯，前方倒数中的LED灯数字显示着八十一，她立即放下双手上的购物袋，甩着手休息。

　　天啊，真的好重，手好酸…

　　老天啊，如果现在能让她随便碰上个熟人就好了，最好还是愿意为她提一袋重物的好心人士，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丹青在红⾊的数字数到四十的时候，胡乱祈求着，但她没想到自己心底胡乱的祈求竟会成真。

　　“咦？”她⾝旁多出了一抹⾼大的⾝影，还是有点眼熟的…

　　她才刚从有冷气的地方走出来不到三分钟，这还会热昏头？她又眼花了是吧？

　　“我来帮你拿吧。”谭骏站在丹青的⾝旁，先是给了她一记微笑，接着便伸手拿起她放在地上的购物袋。

　　“不、不用了…”丹青仍是反应不过来，她结巴的说出拒绝的话语，但小脸上的表情是呆愣的。

　　刚才谭骏说的是肯定句，他打一开始便没打算征求丹青的同意，所以他直接无视她的拒绝，他说：“快走吧，绿灯了。”

　　语毕，他率先迈开脚步，踏上斑马线。

　　“嗯…”丹青犹豫地跟上了脚步，但脑子里仍是乱烘烘的，不明白谭骏为何会出现。

　　过了马路之后，谭骏稍稍的缓下前进的速度，让原是落在他⾝后的人儿来到他的⾝侧。

　　“那个…我自己拿就行了。”丹青绞着手指，低声地开口。

　　她看着人行道上的红砖，看着一旁的行道树，看着从她眼前行经的路人，就是不看⾝旁的男人。

　　“它们对你来说太重了。”谭骏轻声地回应着，但语调不敢一次便放得太过轻柔，就怕她立即发现他刻意接近的心思。

　　没错，那两只购物袋是很重，可还没有重到她拿不动的程度，她不想要他的帮忙。

　　“我可以自己拿。”这话她说得很小声，希望他听见，也希望他没能听清楚。

　　听见，把东西还给她，然后两人各自离开，今天就当作两人不曾碰面。

　　没听见，两人就这么安静的走着，什么话也不必再说，因为她对他…无话可说。

　　谭骏听见了她的声音，但除了继续与她以着相同速度前进之外，他并未将购物袋交还给她，更没开口说话，就这么佯装没听见她说的话。

　　过得好吗？

　　我们可以还是朋友吗？

　　我可以再来找你吗？

　　心底有好多间题想问她，但她的视线如何也不肯落在他⾝上，因为他的出现，让她觉得困扰了？尴尬了？还是…生气了？不论答案是什么，她不愿意看他一眼，他便无法吐出任何的字句。他无法猜想她对于他突然的出现是什么想法，更无法乐天的贪求此时她的心情是正面愉快的，毕竟他已是前男友，多半的女人并不会想再见到前男友。或许她现在只不过是正在忍受他的存在，但…只要愿意忍受就够了，他只求她别开口请求他别再出现她眼前，并不想要她连忍受都做不到，因为那便表示他已失去了任何的机会。

　　你为何在这里？

　　为何不假装没有看见我？

　　为何勉強自己跟我走在一块？

　　好吧，其实并不真是无话可说，只是这些间题应不应该问出口，她担心问出了口，结果却告诉她不该问的，问得再多，一切也都只是多余的。

　　正好路过、正好看见、正好同个方向，一切都只是所谓的正好，他并没有太多的心思，更没有其他的意思。这些都是极为可能的答案，所以她何必问呢？

　　眼前出现了十字路口，而丹青必须右转，她犹豫着是否该強硬的请他将购物袋还给她，因为拐过这个弯，她的住处就在不远的前方了，若两人继续这么走下去，那么他便知道她的住处在哪了。

　　唉…

　　她情愿他不出现，不管是不是意外的巧遇，不管他是不是没有其他心思，不管他是不是只想展现绅士态度，她都不想要他出现在眼前，因为不管答案是什么，他的出现只是打乱她平静已久的心。

　　最后，丹青决定放弃向谭骏要求拿回购物袋的想法，她让他一路跟随着她走到自己的住处大楼前。

　　知道她住在哪又如何？今天只是巧遇，即便他知道可以在哪里找到她，他也不会来的，他们之间早就结束，这一点他很清楚，所以他不会再来找她的。

　　“我家到了，谢谢你。”丹青的脚步停在大楼前厅入口前，她并未抬眼看向谭骏，而是低垂着头等他将东西放下。

　　谭骏早知道她住在这里，但他必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今天…他只是路过。

　　“我可以帮你提到家门口。”这话完全是不经思考，便自动吐出口的，因为他想更清楚知道她住在这大楼里的哪一户。

　　但丹青摇了‮头摇‬，她拒绝了他。

　　于是，谭骏放下手里的购物袋，看着她提起它们，接着从他眼前转⾝离开。

　　一直到她的⾝影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他仍是停留在原地，不愿离开。

　　她并没有向他说声再见。

　　不想再见…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