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也用不着多作解释,快些将我这烫手的山芋交出去,大家都省事!”柳燕平气呼呼地盯着阮晴“反正你是来找石千力的,那就大家一起回去,你们清静了本公主也不用再委屈于这种穷乡僻壤,吃那种难吃的饭菜!”
“公主息怒,你明知我们不是那个意思。”阮晴见柳燕平动了气,知道这时候跟她说什么都没用,只能安抚。
“我怎么会明知?”柳燕平又再提⾼音量“你以为我会深明大义吗?太可笑了,你不知道燕平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想的就是事实,你们希望我快快滚回宮中,这就是事实,对大家都好,不是吗?”
“不是。”一直没有说话的石千力突然开口,场面安静了下来。
柳燕平嚣张的气焰欲发作,嘴巴张张合合愣住没吐出半个字来。
石千力一字一句的说“你可以考虑。”
原来他说了这么半天,就想出这么句话来,模棱两可到让人完全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话。
她受够了,她受够的他的表达方式、受够了他的待人方式,她不要再由着他牵着鼻子走,不要再被他暧昧不明的话所影响。
说到底,他也只是在扮好人而已,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有那么漂亮的“朋友”在⾝边,只是因为她的⾝份,所以他不敢把话挑明轰她而己。
她可以考虑,可她到底要考虑些什么呢?
“公主,你怎么了?”阮晴悄声问,因为柳燕平的突然沉默。
被她的话唤回心神,柳燕平甩去脑中那些复杂的事,火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不用考虑了,我跟你们回去就是,即刻动⾝如何,反正我也待腻了这个地方,也许金国比这里要有意思得多。”她不看眼前的两人,转而将视线瞥向窗外。
阮晴面露忧⾊,十分为难的样子,她求救一般的望向石千力,石千力只是如盘石一般站在那,出口的还是那句话。
“你可以考虑。”比先前的声音又沉了几分。
柳燕平暴跳如雷,直冲向石千力“你没听到我说得什么吗?我不需要考虑,我要回宮!”
“不要任性!”这声吼是真的大吼,不是出自正在气头上的柳燕平,而是那个一向岩石一般深沉的男人。
这一声吼真起到了作用,柳燕平愣在那里,瞪大眼睛,而阮晴也是用一种佩服和不可思议的眼神投向石千力。
石千力一声吼后再没下文,只是勾直勾的盯着柳燕平的脸,脸上似有怒火。
柳燕平清醒过来,突然勾唇笑了下。
“好啊,你终是把憋在心里的实话说出来了。”她大昅口气,庒抑着什么“除了你之外,所有人都对我讲过这句话,你说得太晚了,但总算叫我给等到了。”
阮晴欲为石千力解释,但想一想还是庒了下来。
柳燕平哼了声,冷冷地瞥了石千力一眼“你曾说过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不渭楚,但我很清楚现在这句是你的真心话,这就够了,我的脾气怎样用不着你来管,我说过的话也决不会改,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她转⾝,甩门而去,将地板踏出极大的呼声,渐渐远去。
留在房中的阮晴偷偷瞄石千力,发现他拳头也攥得紧紧的。
她叹气“这个公主,我算是见识了。”
但她所见的不是她的任性顽固,不讲道理,而是她对于感情表达的直接,这样的直接叫人羡慕,却也叫人担忧。
“石千力,你不追去看看吗?不担心她?”石千力坐下,再没有离开那把椅子的打算。
追到了又能说什么,只是让她更气而已,为什么她总要误解别人的意思,为什么就不听他好好说话呢,这明明是与她自⾝息息相关的事,为什么连这也能拿来赌气。
“她刚才所说的话,并非真心。”他舒了口气,说。
“是啊,我明白,她只是在跟你闹脾气而已,但你这样动气的样子,我还是头回见到,说实话,还挺震人的。”
“我气她怎可拿自己的婚姻当儿戏,怎么可以因为一时气极就说出这样不计后果的话,我气的是她对自己的不用心,就像已经放弃了一样,全然的不在乎。”所以他才吼出那句话,他不要再听她自暴自弃的言语,她可以与他呕气,但为何总是跟自己过不去呢。
“也许她是真的放弃了吧。”阮晴食指点着嘴唇,像在玩味着什么“如果我在她的境况的话,也可能早就对一切都放弃了,但无论如何,那都是她的选择,别人代替不了的是不是?”
是,就因为他也明白这点,所以才痛苦,才不知道该怎样做。
柳燕平也不知道自己在跑个什么劲,为什么要跑得如此拼命,就像是在逃一样的跑着,等她发觉到停下脚步时,人已经在大街上了。
街上什么时候都很热闹,没有那些碍眼的人和让她心烦意乱的事,她⼲脆逛了起来。
其实她又不是傻子,一早就知道石千力跟她一起离开平枫堡,就是为了就近监视她,好跟平枫堡联系,她之前一直要跑,不也是为了能彻底摆脫掉他吗?
可是为什么,今天她却如此的生气,为一件早就已经知道的事情气成那样?是因为在抓她的人来前她没能摆脫掉石千力吗?她对自己头摇,那样牵強的理由谁也不会接受。
就算知道他本来就是平枫堡的人,但亲眼见到他与自己的同伴商量着该怎么把她送回宮,她还是怒了,莫名有了种被背叛的感觉,可她又凭什么要求石千力的心必须向着她呢?
这次她又无理取闹了,他骂得对,连事后自己想想,都觉得好可笑。
“这位姑娘,来碗豆腐脑吧,我这的豆腐脑是全城最好吃的!”
街边卖豆腐脑的小摊贩叫住了她,柳燕平有些茫然的看过去,那老板正对她笑得好亲切。
她自动走过去,在街边的小椅上坐下,老板热心地忙活起来,一会儿就将一碗豆腐脑摆在她眼前。
柳燕平食之无味,吃完那一碗豆腐脑,脑中还在想着石千力,越想越气,气到她觉得內心酸涩,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可问题是,她不晓得自己受了什么委屈。
“这是什么烂东西?还全城最好,酿死了、难吃死了!”她将杓子大力丢进空碗里,大声地想将那一肚子酸水吐出。
老板着急地跑了过来“姑娘,话可不能乱说,我这的豆腐脑做了十几年,可是有口碑的,你这样胡说不是有意砸我的招牌吗?”
“砸你招牌又怎样,是你硬拉我来吃的不是吗?敢开摊子还怕人说吗?难吃就是难吃,我看这豆腐脑大概已经放了不少时间,都变质了!”所以才会那么酸,酸到她心里去了。
“你这姑娘真是不讲道理,我见你似乎赶了很远的路一⾝疲态,好心才拉你来下坐休息一下,谁知道你倒反咬我一口。”那老板指着她的碗“既然难以下咽,你还不是全都吃下去了,我看你是有意不想付钱吧?”
“我呸!就这几文钱还值得人找⿇烦,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那好,你倒是先把钱付了,咱们再来讨论我这豆腐脑到底有没有问题。”
“付就付,省得你拿这当理由!”柳燕平说着话,手在⾝上乱掏,掏啊掏,但她哪来的银子,银子全在石千力⾝上。
“怎么,付不出来了?”店老板看出了她的窘迫,气势也提⾼了不少。
“你不提醒我还没想到,我凭什么要付你钱?你这东西明显变质了,再吃坏了我的肚子,不叫你赔钱就是好事!”
“姑娘你若真吃坏了⾝体,小店愿意出那个医药费,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就是有人会为这几文钱故意找⿇烦,但我没想到你这样的姑娘也会来这套!”
“来哪套了?我看你这摊位有口碑的不是手艺,而是你这张嘴吧?”柳燕平指着自己“你瞧本姑娘的样子,像是连这几文钱都没有的人吗?你说出这种小看人的话可想过后果?”
“什么后果我不管,道理我说不过你,叫大家来评理。”老板说到做到,马上召集了路过的一堆人,加上原就在看热闹的,也有不少“大家来给评评理,这位姑娘吃了东西不给钱,硬说是我的豆腐脑坏掉了,那坏掉的东西,她还能全都吃了?”
“我吃得太急,起先没有发觉不行吗?”
“什么话都让你讲了,反正你吃了我的东西,就要付钱,不然咱们就衙门见。”
四周的人都在起哄,兴致勃勃的要跟着他们去衙门,柳燕平才不要,她真是倒楣,已经够烦的了又遇到这种事。
“你当县太爷很闲啊,为这点小事就不怕他将你乱棍打出?”她对那老板很是藐视“你瞧我像是出门不带银子的人吗?银子都在我家下人手里,叫他给你就是了。”
“那也行,你家下人在哪?”老板恐怕没见过吃霸王餐吃得这样理直气壮的姑娘,完全被她唬住了。
柳燕平说得也都是真的,她刚要叫这老板随她去客栈找石千力,但张开的嘴马上又闭上。
刚刚才跟他大闹了一通,扭头就要低声下气地找他拿银子,这种事她可办不到,她现在可是连石千力的脸都不想见到。
“姑娘,你倒是说话。”
“他死了!”柳燕平喊回去。
“什么,死了?怎么突然又死了?”没见过这样耍人的呀“你这分明就是胡说八道想赖帐!”
柳燕平往椅子上一坐,双手抱胸“我就是赖帐你想怎样,有本事就⼲脆打死我算了!”
怎么没理的比他这个有理的还凶?摊位老板无法理解。
“你…你…”气到说不出话。
“我怎样?反正眼下事实就是如此,要怎么办随你,银子我没有,也永远都不会有的!”若真在这叫人给打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她全不在乎,心中想的全都是一些极端的作法,索性不想。
两边僵持时,人群中走出来一个姑娘,带来了一缕清风。
柳燕平见是阮晴,更是将头一撇不去看她。
阮晴不恼反笑“姐小,我找了你好些时候,原来你在这里呀!”
“这位姑娘,你认得她?”
“那是当然。”阮晴迎向柳燕平“难得出门,人家只不过偶尔看个小东西离开姐小一会儿而己。就算错是在我,姐小也不必那么狠心的说我已经死了!”
老板听出端倪,有些怀疑地打量阮晴“这位姑娘真是你家姐小?不像啊…”
“老板这么说就不对了,难怪我家姐小要与你闹脾气。”她帮她说话,在柳燕平听来也是刺耳。
“我不认得她,她跟我没有关系!”她很恶劣地让阮晴下不了台。
阮晴不与她争论,直接给了三文钱“看来,姐小不是在与你闹脾气,而是在与我闹脾气,老板,钱已经给了你,我们可以走了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家姐小也真难伺候,真是苦了姑娘了。”
阮晴笑得灿烂,叫那小摊老板一时看晕了。
“老板不懂欣赏,有人却是独爱此孤芳。”
只不过那个人爱得好苦,所以她只有代他跑这一趟,将他的心上人全安带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