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不愿意,分离的时候还是到来,吴欣蓝站在家门口,目送着父⺟离去,孤伶伶的⾝影,让⾝后几个丫鬟看了心疼。
“姐小,雪越下越大,咱们该回去了。”柳嬷嬷上前一步搂住了姐小看起来单薄欲坠的⾝子,心中也是狠狠地发疼着。
吴欣蓝转头看着她,脸⾊有些黯然,轻轻地点个头,任由柳嬷嬷跟几个丫鬟搀扶着她回屋內。
她全然不知道,她寂寥削瘦的⾝影、黯然失落的表情,都已经落入了另一双眼睛里。
“殿下,请以⾝体为重。”站在曜玄靖⾝后的暗卫首领忍不住上前劝道。
曜玄靖凝视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直到白雪覆盖住了他満头的青丝,唇⾊渐渐苍白发紫。
“殿下。”
曜玄靖动了动“走吧。”原来不是不见面就会忘了那个人,不是不见面就不知道心痛的滋味,不是不见面…就不知道什么叫心碎…
时间不因任何人的悲伤而停留,一点一滴,光阴依旧流逝…
“啪吱”一声,木制地板上碎裂了一地的白雪瓷片。
吴欣蓝愕然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曜玄凰,指尖颤抖,脸⾊苍白,不敢置信地瞪圆了双眸,死死地瞪着他。
“你、你说什么?”
曜玄凰的脸⾊并不比她好到哪去,沉重忧心地看着她“平州传来消息…老师跟师娘因为骤雨路滑,行经山路时,马车打滑,老师跟师娘…的座车摔落谷底…”他一得知这个消息,就赶来跟她说了。
没想到老师跟师娘会遇到这种意外…平州到衡州少说也要半个月的路程,他们接到出事的消息时…老师跟师娘的…的遗体应该也在运回来的路上了。
“不会的、不会的,你骗我!你骗我!不可能…”她对着他怒吼着,双眸发红,不愿相信这残酷的事实。
“欣蓝,你…不要这样。”曜玄凰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你骗我!你骗我!我要去找我爹娘!”她不愿意再说一句,转过头拉着⾝边还一脸震惊的柳嬷嬷。“柳嬷嬷!快去收拾东西,走,我们去找我爹跟我娘!”
大厅里的奴仆在最初的惊愕过后,也不知道是谁带头,哭泣声渐渐地在大厅里悲戚地传开来。
“小、姐小…”柳嬷嬷也乱了,想要安抚她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见状,吴欣蓝甩开她的手。“我要去找我爹娘!我不信、我不信!”转过⾝,她拎起裙摆就往厅外冲,珥边传来的惊呼声全抛在脑后,一心只想着要去见爹娘。
“快拦住她!”曜玄凰慢了一步追出去,一边喊着。
吴欣蓝一路冲到大门口,然后脚步一顿,大门口停着几辆马车,一个熟悉的⾝影正从马车上步下。
“蓝儿。”曜玄靖比曜玄凰早一天收到消息,一收到消息,他马上收拾东西就赶来玉衡城了。
“谷风、谷风!”吴欣蓝慌乱的心在见到他的那一刹那才安稳些,几步上前,冲到他的胸前痛哭着。“我爹…我爹跟我娘…”
“我知道、我知道。”曜玄靖紧紧抱着她,任由她痛哭失声。老师跟师娘的死讯传来,对他也是莫大的打击,这世上,会真心关心他的人,又少了两个。
“皇兄,进来再说吧。”追上来的曜玄凰见状,心都提上来了。
曜玄靖抱着已经哭得无力的吴欣蓝进府,沉重悲伤的气氛盘绕在吴府里,接下来的事情,就由曜玄靖跟曜玄凰接手。
他们一个是吴国公最后的闭门弟子,一个是名义上的未来女婿,丧事由他们处理,于情于礼都说得过去,有几个本来看国公府剩一个姑娘,打算来拿点便宜的家伙,看到有两位皇子坐阵,鼻子一摸,灰溜溜地走了。
吴夫人的外家在皇都,本姓何,当家主事的也是朝中的正四品员官,丧事何家也帮忙不少。
吴欣蓝肝肠寸断,原本就纤瘦的⾝影,如今更是瘦弱得像风一吹就会倒似的,肿红的眼眶没有消下去的一刻,穿着白⾊孝服,孤孤单单地跪在灵堂前烧焚纸钱,这一幕,刺痛了不少人的心。
皇上本来因为太子擅自离开皇都有些动怒,后来知道了好友的死讯,也就沉默了。
看好了曰子,等到父⺟都安葬在吴家组坟后,吴欣蓝跪在墓碑前昏了过去。
等她醒来,已是夜深人静时。
睁开眼,她什么也不能想,只是出神地望着刻着丝花的床顶板。
“醒了?起来吃些东西吧。”曜玄靖的声音从床旁传来。
吴欣蓝一怔,转头就看到他起⾝走到房里的小桌前,端起一碗粥又走回她旁边,不噤惊愕地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曜玄靖没有回答,只是将碗先放刭一旁的小几上,伸手要将她扶坐起来,却让她挥手推开。
“你回去吧。”垂下长长的睫羽遮住眸中的泪光,她不得不想,爹跟娘是不是她害死的,要不是为了她,爹跟娘也不会出门。
举在半空中的手臂一僵,随后翻转,硬是揷到她的后背,将她给架起来。
“你⼲什么?”吴欣蓝用力挣扎,却斗不过他的力气,硬是被他架坐起来,一股气猛地从胸口窜起来,害她眼前一阵发黑。
“吃东西。”曜玄靖端着碗亲自喂她。
她却扭过头,装作什么也没看到,偏偏眼角余光还是忍不住偷瞧向他,只见他的手端着汤匙,一直停在半空中,等着她。一股悲凉的感觉突地袭上眼眶,忍不住又想落泪,放在膝上的小手颤了下。
“…你走吧,玄凰会照顾我。”她拚了命地想庒抑自己的感情,可一看见他,就软弱得无法坚定自己的想法。
她是谁?她的⾝份又是谁?她只能是他的弟媳,两人之间这样若有似无的亲昵,万一传入了皇上的耳里,又会发生什么事?
曾经的心动,注定是一面破碎的镜子,永远无法和合圆満,既然如此,不如不要再相见,这样才不会再心痛。
“吃。”曜玄靖心一痛,得花费所有的力气,才能让自己不会因为她那句话而发狂,才能让自己只是专注地想要她好起来,不想看到她像朵枯萎的花,逐渐凋零。
咬着唇,她缓缓转回头,泪眼蒙胧地瞅着他。“谷风,我们该怎么办?”
曜玄靖把碗往旁边的小几上一放,伸手将她揽入怀里“一切有我。”
他不会放开手,父皇想的是什么,他知道,但是他绝不会照着父皇铺好的路走!
“但是…”
曜玄靖偏过头,轻轻地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幽幽的黑眸深深地凝视着她的眼“我不会重蹈我父皇的过错,给我时间…相信我。”
他不会像父皇一样,将朝堂上的安危放在女人⾝上,更不会像父皇那样,伤透了他爱的人,也伤透了爱他的人。
明知道是不对的,可是她却无法推开他温暖的怀抱,爹跟娘都走了,她只剩下谷风了。
“谷风、谷风…”抱紧他,脆弱地靠在他怀中哭泣着。她这阵子所落的泪水,比这十四年来都还要多。
曜玄靖紧紧抱着她,拍抚着她的后背,眼神幽黑深邃,有些不解的流光在眼底漫流着。
吴欣蓝哭泣了好一阵子,才在他的劝慰下慢慢止住泪。他主动卷起袖子,拿起一旁的帕子放到铜盆里,将帕子浸湿后扭⼲,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脸上涕泪纵横的痕迹。
像只茫然的小狈,她只能用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盯着他,心里空空的,短短的时间里,她失去了太多、太多。
仿佛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别想太多,你只要好好照顾自己就好。”
抬眸看着他,许久之后,她才轻轻点了点头。
只是,别想太多?教她如何不想?如何不愁?
玉衡內城里,书房中,曜玄靖跟曜玄凰两兄弟相对而坐。
“帮我照顾她。”
曜玄凰抬头看他一眼“皇兄,你打算怎么解决?”他看得清,皇兄与欣蓝是拆不开的,以他自己而言,他对欣蓝也没有半点男女之情,只不过父皇那边…
“我要你帮我。”
房里一阵沉默,曜玄凰抿了抿嘴“怎么帮?”他还能怎么做?这世上他就剩这么一个兄长了,他对那个位置又没趣兴,要是不帮,以后等这位皇兄上了座,还会放过他吗?
“除恶务尽,父皇当年留下了什么烂摊子,就将他们收得⼲净,没了那些人,我的皇后是谁,由我自己作主!”
“嗯。”曜玄凰点头。跟他所猜想的差不多,皇兄这是要下狠手收拾陈家了。
“联络其余下一代的七星城主,我要…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要想摆脫父皇的安排,就要先有自己的人手。
“我知道了,既然你已经决定了,你就早点回皇都吧,你已经在玉衡停留太久了。”曜玄凰提醒他。
曜玄靖顿了顿,才点头“曰后,你每三个月带她回去国公府一趟,她的外家还在皇都,每三个月回去探望一次就好,别让他们带走。”何家人多,枝叶茂盛,难保其他人不会有小心思,吴家就剩下欣蓝违一条血脉,她一个孤弱女子,只怕会引得众人蠢蠢欲动。
“嗯,你放心吧,我会护她周全。”
曜玄靖在玉衡城停留直到吴国公跟吴夫人的七七法事过后才离开。
曜桀对太子这一举动非常不満,等太子回到皇宮,还特别把太子叫到御书房谈话,那一天过后还下旨,让陈相的幼女入宮陪驾,入住皇宮陪伴皇后。
这一举动代表的意义重大,未来的太子妃是谁,众臣已心中有数,只不过太子尚且年幼,所以大家都还在观望着。
曜玄靖自东宮出来,正要往六部的衙门走去,才刚踏出东宮大门,就看到回廊那走出了一道窈窕的⾝影。
女子搦搦地往他而来,然后就像是无意间发现他似的,讶异的睁圆了眸子,白皙的脸庞染上了红云,涩羞的低着头行礼。
“欣雅见过殿下。”陈欣雅微微低下头,让脑后的发丝垂落,露出她优美的颈子,⾝上散发着淡淡的馨香,心跳得飞快。
曜玄靖淡淡扫了她一眼“起⾝。”没多看她一眼,抬脚就要离去。
眼看太子殿下就要走了,她一咬牙,也不管是不是失礼,张口就喊“太子殿下,请您等等!”
曜玄靖还没开口,跟在他⾝边的小太监已经先一步掐着嗓怒斥“大胆!东宮之內岂敢喧哗,放肆!”
陈欣雅暗恨地咬牙,跪落在地请罪“太子殿下恕罪!欣雅并非故意大声喧嚷,只是方才自坤宁宮出来,皇后娘娘让欣雅同太子殿下说一声,明儿晚上,皇后娘娘在后花园设宴,请太子殿下出席。”表面上装得一副无辜可怜,可心里却忍不住暗骂:死太监!等我当上了太子妃,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安子顿了下,语气放松了些“陈姑娘,皇宮大內可不比民间百姓家,同是出⾝世族名门,还请陈姑娘多惦念着些。礼不可废。”她话说的真好听,摆明是拿皇后娘娘来庒人。
曜玄靖低低一笑,陈欣雅听见他的笑声,脸⾊绋红。从小她就知道自己会是眼前这人的妻子,只是从没见过他,方才惊鸿一瞥,让她看清了曜玄靖英俊的五官,再加上他贤名在外和⾼贵的⾝份,这样的男子,怎能令人不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