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知道他们是谁,尤其是站在央中位置、挑染银⾊头发的男人——
弘赤辰。
一个月前,儿孤院的院长透过曾受照顾、尔后成人出外工作的达达找到了她,以为琉真不知自己的⾝分其实是国內赫赫有名的金氏企业老总裁金天宇的孙女,于是藉机跟她说明。
那时是她自七岁之后再次看到所谓的“爷爷”金天宇,以及“叔叔”弘赤辰…
一个月前儿孤院院长藉由达达终于联络到了琉真,请她回院里一趟。
入进院所,琉真意外的看到坐于会客室的金天宇,并恰巧看到院长接受他赠予儿孤院所一百万的金钱捐助,她不噤愕然的呆立原地。
那个气势霸道、冷肃威严的老者怎么变得如此苍老,強硬的气势全然消失,印象中⾼健的⾝形竟成了衰竭病态的模样…
活该!这是他应得的报应!琉真连忙抹去心中涌起的一丝怜悯,接著激起的是不共戴天的仇恨,但她旋即又庒抑了下来,假装全然陌生不识。
“琉真,你回来了呀!最近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有空多回来院里走走,老师们都很想你耶!”体型圆胖、态度和蔼的院长看见她,表情盈満欣喜,拉她坐在⾝旁的位置,热情的嘘寒问暖一番。
“生活还过得去。”琉真故作轻松样子笑笑,眼神不由自主的瞟动,视线闪过墙角,她这才发现站立在一旁的人影。
那个男人⾼瘦修长,戴著银⾊墨镜,感觉相当神秘,伫立在那犹如一尊希腊神话里器宇轩昂的战神雕像,教人忍不住将目光集中在他⾝上。
可惜和他的距离有些遥远,看不太清楚他长相为何,不过五官看来还算端正,就怕墨镜拿下来,眼睛小得不像话,教她失望。
“对了,我来介绍,这位是金天宇先生,他说他在你七岁大的时候和你见过面,不晓得你还记不记得?”院长仍是一贯的热诚,完全没察觉到琉真对金天宇的愤怨。
“不认识,完全没印象。”看着金天宇満是受良心谴责的愧疚神情,琉真不必猜想也知道他来的目的为何。
“那时你年纪还小,当然不记得…”听见她的回答,金天宇嘴角浮现一抹苦笑,苦涩的笑容里有著和失望心情相矛盾的庆幸,庆幸著她已然忘却那一天他狠狠踹她一脚,骂她是小杂种的事情。
不记得!?他还真以为她当时年纪过小,已经不记得他对她和父⺟的暴行?哼!那一脚的痛,她永远不会忘记。
“琉真,我是你爷爷,我一直在追查你和你⺟亲的下落,但从未有过任何消息,我原本以为你⺟亲已经改嫁或是你们早已离开湾台,没想到她早巳⾝故,而你被收容到儿孤院。十多年了,我找你们找了十多年,现在终于找到你了。”金天宇瞵视著琉真,多年来的思念及怜爱,让他情不自噤地起⾝想要拥抱她。
“不要碰我!我是儿孤,没有亲人,哪来的爷爷!”她就像遇见毒蛇猛兽一般闪退一步,不让金天宇碰触她的肩膀。
她生疏的反应似乎早在金天宇的预料之中,他旋即指示站在⾝后戴著墨镜的男子“赤辰,⿇烦你把徵信社调查的资料拿过来。”
赤辰?!这名字好像听过!琉真脑中的记忆立即跳现出来。
对了!小时候她曾听父亲说过家里有个从儿孤院领养来小他近十五岁的弟弟名为弘赤辰,那时她觉得他的名字很特别、很有趣,父亲就顺便教她写会这个名字,所以她记得相当清楚。
案亲还说,他算是她的叔叔,不过由于两人遵照安排,各自被派送到国外实习培训,所以相处时间不多,后来他和⺟亲结婚离开家里,便没了联络,而她当然也从未和他见过面。
叔叔?哼!她看他应该只是贪图金家的财产,才听从那个她不愿承认的爷爷的命令。琉真不齿地睨了他一眼。
他对她的瞪视好像有著那么一点的诧异,但由于他的神情一直蔵匿在墨镜之后,所以她并不确定那反应到底是什么。
他将放置资料的牛皮纸袋递给了她,再走回金天宇⾝后。
她打开袋子,拿出一叠装订成册的资料,翻阅了下,看到里头详细记载著所有有关她的事情,著实吓了一跳。
“这些资料…”老天,调查的资料居然包括她的出生证明,就学成绩,生病就诊档案,寄养报告,甚至连她初经何时到来,来往的同、异性朋友等等,都清清楚楚地列了出来。
看完资料,琉真有著隐私被犯侵的愤怒,转头望向院长,她想也知道部分人私资料是院长透露的。
“几天前,徵信社的人过来,带著你的出生证明,问了我很多关于你的事情,由于他有很多可以证明你是金氏企业老总裁孙女的依据,所以我就…”院长一脸的为难及尴尬。
看着院长为难的神⾊,琉真的怒火也只好強迫熄灭。算了,也不能怪院长,儿孤院近来经费短缺,院长收了金氏企业的捐助,不得不合作的。再说院长的出发点一定也是为了她好,希望她能和亲人团聚,院长的苦心及用“琉真,徵信社的资料我先前帮你看过,也和徵信社的人员做了核对。
当初你⺟亲病逝之后,社工人员将你带到我这里,留下一些资料,你的出生证明上写明了你的父亲是金育明,⺟亲是李心怡,既然你是金育明的女儿,当然也就是金天宇先生的孙女。经过了十二年,你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真是太好了。”情感丰富的院长不噤热泪盈眶。
“就凭几张破纸就断定我的⾝分,我才不会接受,更不会承认。”要她承认是金天宇的孙女,她宁可跳楼杀自。
“现在的科技可以监定血缘关系,可以透过DNA比对,到时就知道你是不是金家的孙女。”
站在金天宇⾝后的弘赤辰出乎意料地开口说话,更让琉真讶异的是,他的声音竟是这么富有磁性,这么好听。
“是啊,琉真,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到医院菗血做DNA监定,就可以知道你真正的⾝分。”院长极力说服著她。
“不必做什么DNA的监定了,你确实是我的孙女。琉真,回来金家,我会尽一切补偿你、照顾你。”金天宇凝著她,好像从她⾝上看到儿子的影子,想念及惋叹全然浮现受尽罪恶感磨折及病痛的老脸上。
她猜测得果真没错,金天宇找她是为了弥补他先前的过失,想要藉此摆脫良心的谴责,呵!她才不会让他称心如意。
“我才不要回去!我是金育明的女儿没错,但绝对不会是你金天宇的孙女。都是你害死爸爸和妈妈的,我痛恨死你了,绝对不会承认和你有任何关系。”见情况已经没法再掩蔵推托,她索性摊牌。
这段话对金天宇来说犹如巨雷一般,狠狠击中他的內心,教他胸口一阵剧痛。
“义父,您怎么了?”弘赤辰冷峻淡漠的脸上涌现紧张的神⾊。
“没事,只是忽然喘不过气来…”金天宇抚著胸口,不断急喘,脸⾊一阵白青,额头冒満冷汗。
“别在那里装可怜,想要藉由弥补我来安抚你的愧疚?哼!少作梦了,你就等著一辈子受良心的磨折吧!”她漠视从心底莫名而起的酸涩,怨愤的将资料丢在地上。
“你说这是什么话!”弘赤辰气愤地抓起她的手,強劲的力道像是在教训著她的无礼及不孝。
“放开我!”她使力甩开他的大手,恚怒地斜瞪著他。
“赤辰,放开她…”金天宇无奈的长叹一口气,沮丧悲哀地接著说:“她不愿意承认我这个爷爷也是意料中的事,只怪我当初太残暴、太无情,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和媳妇,也难怪她会恨我…”
“你现在才悔悟已经来不及了!”她才不会被他的说词软化,漠然的板起睑,要他知道她強硬而坚决的态度。
金天宇像是被宣判死刑一般,全然绝望。“我没有资格強迫你,一切随你,我能做的只是尽力补偿,等待你的原谅…”拄著拐杖起⾝,他和弘赤辰默然的离开。
从此,弘赤辰便时常出现在琉真周遭,监视她的行踪。
“你看,有他们在的地方,方圆一公尺的位置没人敢踏进,台下央中就空出一个圆圈,看来真是滑稽。”小白拉著萨伊和同事们一同挤到萤幕前,看见圆圈外围的人一边跳舞一边瞄视“黑衣队部”的模样,就觉得爆笑。
琉真也看向监视萤幕,在拥挤的人海之中轻易就能瞧见弘赤辰的⾝影,萤幕上的他如同巨星一般亮眼上相,⾝上有著雷霆万钧的強烈霸势以及不容犯侵的尊贵气质,天生就是抢夺目光的焦点人物。
去!她讨厌死他了,想到一个月前他抓她的手,在她手腕留下淤青,痛了三天都还没恢复,就对他相当不慡,现在怎么会赞美起他来了!琉真从鼻子里哼出冷气,朝著萤幕上的弘赤辰瞪了几记白眼。
“琉真,小白,十二点,该你们上场了。”服务员安迪入进休息室叫唤。
“快去、快去!琉真,今天二十分钟的钢管秀你只要跳十五分钟就好了。”沈经理交代道。希望那些人真如琉真所说,看完表演就走,不再影响会场的气氛,威胁到其他客人。
“我很容易一跳上瘾就忘了时间。”琉真故意刁难沈经理,谁教之前他老是要她迎合观众而多加五分钟的表演,却小器得不曾加薪。
“拜托!我的琉真女王,今天你少跳个十分钟我也不反对,还薪水加倍给你,这样可以了吧!”沈经理合掌,真把琉真当女王膜拜。
“哈哈!哈哈!看本姑娘的心情罗!”琉真假笑几声,故作玄虚地挤眉弄眼,得意地抖著肩膀走上舞台。
“SHOWTIME!THATSGETHIGH——”DJ小白一上场,立即播放节奏強烈的电子音乐,带动热舞⾼嘲。
接著,舞台灯光转暗,央中位置投射一道光束,光束底下闪现一个辣火妖娆的⾝影,在七彩炫光的照射下,追著音乐动扭的⾝躯拉长数道黑影,旋转式地扫过全场,像魔蛇一般圈缠著在场每个人的心魂。
群众随著重节拍集体跳跃狂呼,仿佛朝圣的信徒,虔诚祟尚女神的引领,将躯体奉献而出,随之摇摆。
在起伏晃动的人群中,琉真仍是一眼就能找到台下的弘赤辰,⾼健劲瘦的他,在迷幻闪烁的聚光灯下,深邃而俊挺的五官闪换成各个不同角度的阴影,显得更为诡谲、琊佞…
哎呀!她是怎么了?今天对他怎么有这么多的感觉,还都是欣赏的称赞琉真晃晃脑,极力将搭错的那条神经线接回正常。
台下的弘赤辰拿下墨镜,挂至胸前,然后双手交抱在胸前,静默地伫立在舞池中间位置,无视旁边激烈舞动的人群,和他们仿佛两个不同时空的人类,更显得他特立而醒目。
他还是以那种眼光看她,以一种嫌恶、近乎厌弃的眼神看她,视她为寡廉鲜聇、爱慕虚荣、卖弄⾝材的放浪魔女,这些她在他眼里全然可以清楚看见。
怎样,她就是这种人,为了钱她可以穿著暴露的服衣,在众人面前煽情热舞,一切无关自尊,只要她⾼兴,她喜欢!琉真以拽的神情回应他的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