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竟有人毫不留情地往她的后腦勺敲上一記,那力道讓她忍不住眼冒金星,一時之間分不清楚東南西北。
就在這混沌萬分的時刻,崔妙禾只覺得自己似乎被人挾持了,頭昏腦脹地被人扯著走。
因為不知道究竟是遭何人暗算,她的心頓時一驚,便一古腦地掙扎了起來。
別瞧她表面上一片的平靜無波,實際上無端端被人設計了一回,她早己宛若驚弓之鳥。
她不但不再信任那些在自個院落里當職的丫頭們,甚至連府里廚子煮的東西都不敢再碰。
她很清楚上回自己是運氣好,碰上了早己洞悉陰謀的柴折霞,否則如何讓人拆吃入腹都還不知道呢!
那這回呢?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這樣當街擄人?
難不成又是后娘安排的人嗎
當前方疾行的腳步頓住,滿腦子亂七八糟想法的崔妙禾一時措手不及,又結結實實地撞了上去。
那人的背像是裝了塊鐵板那般的堅硬,這一撞又讓她不噤低嚎一聲,
痛到了極點,崔妙禾一邊抬手揉弄看發疼的額頭,菱唇兒還忙不迭地罵道。“究竟是哪個冒失鬼,不但當街擄人,還害得本姑娘撞疼了額頭,你知不知道我爹是個大官,隨時可以將你拘押進大牢之中。”
她氣呼呼地恐嚇著,平素她鮮少以爹親在朝中的官位壓人,只不過現下一會兒被人莫名其妙拉著走,一會兒又撞得七葷八素的,這一來一往的,當然把她的好脾性都給磨光了。
“我倒想看看你爹動不動得了我。”柴折霞態意地瞧看她那氣得眼兒發紅的模樣,臉上的笑倒是燦燦地沒有丁點同情。
那聲音沉得還真好聽…真耳熟…
耳熟!
當崔妙禾后知后覺的意識到這點,她驀地放下揉看額頭的手,抬頭瞪看始作俑者。
“是你?”
千想萬想,怎麼也想不到扯看她跑的冒失鬼竟然是應該威風凜t的大將軍。
將軍平素應該有議不完的事,就算下了朝,也該帶軍練兵,以期將來為皇朝多打幾場勝戰。
怎麼有將軍像他這麼閑,隨時都可以在路上撿人似的。
“怎麼,不能是我嗎?”見她臉上那乍驚的臉⾊,柴折霞很沒好氣的問道。
難不成她就那麼不樂意見到他嗎2
方才,他甫從大街上回來,就見她不但滿腹心事,遺像個陀螺似的在將軍府前東繞繞、西轉轉的,轉得他頭都暈了。
便是因為這樣,所以他才會不耐煩地直接將人拎進府里,想要弄清楚她究竟在煩惱些什麼。
“當然不是!”只是沒想到會在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與他相對,所以結結實實的嚇了一跳。
但瞧這丫頭這幾近幾退的,柴折霞隱約猜測到她心中有事,只是萬般猶豫要不要來尋求他的幫助。
為了避免她再像方才那樣三心兩意,他索性開門見山地問道。“你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我其實…其實…”崔妙禾的紅唇懦了懦,即使見看他的面,始終還是無法下定決心。
她愣愣地瞧着他,望着他那張耝獷豪氣的臉龐,如果臉上的不耐煩再褪去些,雖然說不上是潘安再世,可倒也俊逸英挺。
“你是特地來這傻瞧看我的嗎?”見她不說話,只是愣愣地望看自己,柴折霞沒好氣地開口催促。
對她,他是破夭荒的有耐性,要是換了旁人,他早就大腳一抬,將人給端了出去,免得惹他不快。
“我哪有傻瞧着你,我只是…”被說得好像花癡一般盯著男人,崔妙禾頓時兩頰生火,氣呼呼地反駁。
“既然不是傻瞧看,那心里有什麼話就說,你不像是個會呑呑吐吐的人。”
“我來,只是希望借你迎柳閣的力量,幫我查件事兒!”終于,她還是說了。
事到如今,她才知道自個兒有多孤單,碰上了事兒,連找個可以商量的人都沒有,唯一能想到的竟然是他這個只有幾面之緣的大將軍。
“要查啥?”對于她的請求,柴折霞不置可否,只是遷自問道。
“我想查查我后娘為何這般鍥而不捨,甚至迫不及待地想將我嫁出去。”她百思不得其解,直覺得了解敵人是克敵的第一步,只好硬著頭皮來找他。
“嗯。”聽到她的請求,他只是點了點頭,然后便不說話了。
“喂,到底行不行啊?”見他好半晌不說話,崔妙禾急了,連忙追問。
她還以為只要自己開口,他一定會連忙應好,畢竟、畢竟…他曾說過要娶她。
“那你有黃金百兩嗎?”這時柴折霞突然開口問。
“啊?!”她猛地有些傻了,好半晌只能微張著嘴愣愣地望着他,顯然搞不懂為何他會突然這樣問。
“你既與我非親非故,想讓迎柳閣為你打聽消息,自然該有酬金,所以我問你有沒有銀兩買消息。”
沒想到他竟是這種奷商的嘴臉,她一時反應不及,張口結舌好半晌。
“你既沒銀兩,又想要迎柳閣為你打探消息,這如意算盤也未免打得太好了。”
柴折霞雖說得淡然,但深遭的眸光快速閃過一抹促狹的笑容,讓崔妙禾連邊都沒能摸看。
“我…我…不是要占你便宜。”因為他的打趣,崔妙禾驀地漲紅了臉,她突然覺得自己其實天真得很。
是啊,她怎麼會這麼大刺刺地就上門求助呢,他與她認真說起來,也只不過是幾面之緣,的確沒道理幫她。
后知后覺地想到了這一層,她的臉又更紅了些,只伯就要能滴出血來了。
只覺得丟臉的崔妙禾哪里還瞧得見柴折霞此刻滿臉的笑意,她羞-漸地低看頭,不停地后退再后退。
“是我冒昧了,我還是先走好了。”
既然此路不通,她只能另尋他途,她不想強人所難。
低著頭,崔妙禾的腳步邁得飛快,心慌意亂的她一時沒拿捏好門檻的⾼度,金蓮兒抬得不夠⾼,硬生生地絆了一下。
眼看就要跌了個狗吃屎,突然間后頭一隻強健有力的大掌往前一撈,這才將她的⾝子穩住。
“小丫頭,說兩句都不行嗎?”見她這一折騰,柴折霞一手攬看她的纖腰,嘴里仍忍不住本嚷著。
“多謝將軍搭救,我要先走了。”
不想再多待一時半刻,崔妙禾忙不迭地道完謝,還是執意要走,可偏偏柴折霞卻不肯讓,硬是勾看她的腰,不讓愧羞萬分的她離去。
“我逗著你玩的,當什麼真。”終于將自個兒惡劣的心思說出了口,方才她在門口徘徊那一幕還牢牢地記在他的心坎兒里,她的猶豫萬分讓他忍不住想要回敬一番,所以他才刻意冷臉冷心。
崔妙禾所求之事對他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便是看在兩人之前“共患難”的分上,幫她一回又有何難。
“你的意思是…”他那鬆動的語氣,頓時讓崔妙禾停住了掙扎,隨即抬頭看向瞼上終于染笑的他,語氣有些希冀地問道。
“我的意思是,我會幫你的。”
不沖著啥,就沖著她肯來找他,他就一定會幫這個忙。
這丫頭,他可是愈瞧愈入他的眼,那至真至情的性子,倒比那些真正的千金大姐小好得多了,至少沒那麼多彎彎角角的心思。
“謝謝你!”聽聞他的應允,崔妙禾難掩雀躍,衝動地回握住他的手,用力搖晃看。
可她的興奮沒有維持太久,一想到后娘的緊迫盯人,她知道自己沒有太多的時間,臉上的粲笑驀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憂思。
她小心翼翼地問道。“我想要查我后娘的事,若是想櫃細靡遺地查,得要多久時間?”
“十天吧!”
那應該還行,于是崔妙禾點了點頭,終于安下了懸得老⾼的心。
瞧着她臉上那抹心安,也不知怎地,那一而再、再而三被拒絕的不悅頓時一掃而空,有時他自個兒想想都不知道究竟是著了什麼魔,好好的軍務不管,只想看揷手這丫頭的事兒。
“那我就十天之后再來找將軍了。”
十曰之約就此訂下,然而此時柴折霞卻不免好奇了,這丫頭究竟遭遇了什麼難,竟然會這麼不管不顧的來找他幫忙。山雨欲來風滿樓。崔妙禾才回府,梁玉霞便明目張膽地讓人將她拘了起來。
另外還派了兩名耝壯的漢子守看,那守衛之嚴密,便是連丫頭送些食物和水進來,都要經過再三的盤查。
后娘的有恃無恐讓崔妙禾知道事情極為不妙,她竟敢這樣將她這個崔家大姐小拘噤起來,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說服了家族大老們,讓他們相信她的行為舉止己經敗壞門風,得尽快將她嫁出去。
正因為有依有憑,所以才不顧眾人的議論紛紛。
想不到,后娘的動作竟然這樣的快,讓她連半點應變的時間都沒有。
崔妙禾沉看臉,在府中孤立無援,讓她此刻的心情至煩至亂,無計可施。
這時,響起了一陣開鎖的聲音,她抬頭望向推門而入的環環,主僕兩人四眸相交,竟無半點暖⾊。
雖然對于環環的背叛早己心知肚明,可卻沒想到她竟然背叛得這樣徹底。
櫻唇往上勾了勾,崔妙禾的唇畔浮現一抹冷然的笑容。
“姐小,吃點東西吧!”環環自若的態度仿佛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似的,動作勤快地將食盅里頭的菜肴一樣一樣布到了桌上。
“你覺得現在你送上來的東西,我還敢吃嗎?”望看桌上⾊香味俱全的菜肴,崔妙禾卻沒有半點胃口,只是冷然地瞧着環環問道。
她與她堪稱姊妹,在崔府之中,她最信任的人就是她,結果出賣她的人也是她。
關于這點,她始終不能釋懷。
“她究竟給了你什麼好處?”
“我不想一輩子做奴婢,夫人答應我,若是我幫她,她會替我尋一門親事,讓我去大戶人家里當填房或是小妾。”
如果有機會,誰想做一輩子的丫鬟,她向來自認不比姐小差,只不過投胎時眼兒沒睜大,現在有這個機會,她自然要好好把握。
“傻瓜!”
望看那毫無愧⾊的臉龐,崔妙禾忍不住搖了搖頭,對于這個親如姊妹的丫鬟,她怎麼可能沒有打算呢?
她早想好了,等時機到了,要替她尋一個好人家,做正經的夫人,結果…
“我不傻,是你傻。”面對姐小的責難,環環回道。
雖然她幫夫人設計姐小,可是那也是因為物件是大將軍,姐小只要嫁過去,便是威風凜凜的將軍夫人,這有什麼不好?
若非姐小這樣挑三撿四的,這事早就能成,姐小既嫁給了好人家,她也能夠脫離奴嬸的⾝分,有什麼不好。
若不是姐小的不配合,現在又怎會被人關在這兒,等看被送去當人家的小妾呢?
但見環環臉上那倔強和不能認同的表情,崔妙禾心知自己說得再多都沒用,所以她不想再浪費力氣,決定保持靜默。
“姐小用膳吧!”環環將一對象牙筷子遞給她,淡淡地揚聲催促。
望着那雙雕功精細的筷子,崔妙禾並不接過,這回她可不想再糊里糊塗地被人給抬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