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两天⾝体渐好,可一直没听你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他望着她,意有所指。
“我以为你还需要养几天…”她知道他指的是她的⾝分之谜,眼睑一垂,呐呐道:“其实说出来像个笑话。”
“是不是笑话要由我亲自判断。”
“好吧。”她无奈地叹息“我爹在生我之前,已经连生两子,照理说来是件喜事,但没想到两位兄长出生后,家中不是失火破财,就是有人去世,相士说,两位兄长命带煞星,恐会克死亲人。若是能有一个女儿,慕容家的家运即可改变,只是两位兄长的命中不幸就由这女孩子一肩承担。巧合的是,父亲的第三个孩子就是我。”
“原来是要以你之运转他们之命?”轩辕策又不噤皱起眉。
“其实父亲对相士之言半信半疑,但是家中仍时常有灾,且两位兄长自幼都不爱读书,大哥只爱研医制药,二哥只喜欢调养马匹犬类,训练猛禽。两个人都到了十岁上下,还背不出半部《论语》,无人可继承慕容家可是大事,父亲这才慌了神一心要再生个孩子,若是男孩子便盼有为官之才,若是女孩便盼真能改运解厄,让两个儿子争气。”
轩辕策一边听着,一边为她倒了杯茶。
她浑然未觉,继续说道:“我出生时,⺟亲怕我当真得背负不幸,秘密找来相士询问解破之法,对方便建议让我有男子⾝分,可减去灾难,我⺟亲便竭力恳求,才让父亲对外公开说我是个儿子,所以除了贴⾝的几位家仆之外,连家中的奴仆婢女都很少有人知道我是女子。再到五岁对,我便跟着兄长们一起进了学堂。老师们都夸我天资聪颗,未来定是拣梁,父亲就⼲脆将我的⾝分隐瞒到底。”
“姬明烟这个名字从何而来?”
“那本是四弟一时玩笑取的别名。”她苦笑道“我有个随⾝小印章,偶尔盖在写完的诗文上,刻着“明烟青口”四个字,而我当时住的小楼便叫
“明烟楼”雅婷笑我是“明烟楼主”四弟知道后,说我曰后若是入朝为官便是个“女臣”就顺口给我取了个P姬明烟”的别名。我若是和他们出府去玩,偶尔换回女装,就用这个名字掩人耳目,免得被人识破。”
“那前次怒江之战,为何选你为将?”
“我和你说过,季道远才是逼我冬上将位的幕后黑手。他儿子一季荣堂曾经在慕容府的后花园撞见我着女装。大约是四年前吧,府中举行一次赏花会,记得你也去了。我那夭不想出去见人,却还是被父亲拉着转了一圈。回房刚刚浴沐完就又被四弟拉着去下了会儿棋,出门的时候,无意间撞见季荣堂。
“他和我一起读过书,便对我生了疑心。这事他大概告诉过他爹,所以季道远便一直在陛下面前怂恿鼓动派我上阵。我骑虎难下,不想父亲为难,只得答应。”
“四年前的赏花会吗?”轩辕策脸上浮现一抹温柔的笑,低声喃道:“原来在那一次无意间看到你本来面目的还不只我一人。”
“你又是几时撞见我穿女装…”她耳尖听见,他之前说过,是在府中的一次赏花会上见到她,没想到刚好也是四年前那次,但她仍一点也想不起自己是在何时何地和他见过。
轩辕策设有回答这问题“季荣堂这个人我倒也有点印象。”他的面⾊一沉“是个喜好美⾊美酒的花花公子,哼,不过有父如斯,于有何德?记得你说他曾对你不敬?曰后我帮你出气。”
她微微一笑“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早已不介意,而且他后来想找我⿇烦,都被我打岔化解了。你现在还是个病人,先想着怎样养好你的伤才是。虽然现在已能下地了,但想要完全康复怎么也要一两个月。东辽那边情势不明,你现在受伤之事可不能让他们知道。”
“只怕当天就已经天下皆知了。”他摇头摇,接着道:“这几晚你睡得沉了没有留意到,每晚子时之后都会有个人在窗外窥探动静。我虽然看不清那个人是谁,但看窗纸上的影子,⾝形依稀是那个拓跋隆,这个东辽人我们不是一直怀疑他来历可疑吗?”
“这几天我也在想他为什么迟迟留在天雀没走,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姬明烟认真道:“若东辽是为了刺探军情而派他前来,那他来得未免太大张旗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东辽人不至于这么蠢。可他既非刺探军情又怎么都不肯回去,我猜他根本也不是在等东辽王的命令,而是他自己可能就是那道命令。”
轩辕策听着她的说法,皱眉说:“我就不喜欢你们慕容家的人说话爱烧圈子,说清楚些。”
“我是说,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是东辽的某个重要人物?”
“你是指…东辽太子那一类的?”他想了想,又摇头摇“不大可能,东辽太子今年三十五岁了,你看他,至多二十来岁。”
“纵然不是东辽的太子,也必然⾝分显赫,否则他怎么敢冒着得罪你的风险,偷运我出临江呢?”
轩辕策见她提起当曰逃走的事,立刻冷哼道:“你也知道那件事会得罪我,为什么还拉人下水?”
姬明烟懊恼自已提起往事,惹得他再度计较,不由得轻轻叹气“我们不要争辫以前的事情好不好?不是说好我们要试着把过去的不愉快都忘了。”
“好,我尽力做到。”说是这么说,他还是不満的扯了扯嘴角“既然这人让你怀疑,又接违几曰都在外面窥偷,所以我才应该回王府一趋。我若不动,四周的狐狸们有多少鬼主意也都不敢擅动;我若动了,一条条狐狸尾巴才会暴露出来。”
“那…好吧,但不行这两曰就走,你要在府內再住几曰,至少等大哥说你可以走动我才会放你走,否则若伤势加重,就算大哥是妙手神医也救不了你。”
见她神⾊坚决,关怀溢于言表,他心头一热,微微一笑,将她揽入怀中,唇轻轻履在那两片红唇上。今曰她的唇瓣不似往昔那样清冷,温暖中透出甜美,让他心醉神弛,几乎不能自己。
若两个人真的可以这样彼此牵挂着一生一世地走下去,该有多好…
慕容俊是慕容家四个孩子中唯一一个习武的,每天早晚都会练剑一个时辰,十分勤勉。
今天他练到一半就察觉有人在旁边观看,起初没有介意,还以为是送茶来的婢女,但是直觉又告诉他,对方的犀利目光中还带着嘲讽,便不由得停了手,这才看清站在不远处的人是轩辕策的心腹连建澄。
这几曰因为轩辕策在慕容府养伤,连建澄时常会入府探望,联系事情。
慕容俊做为此次风波的始作俑者,一直被慕容归鹤勒令不得露面。没想到他蔵了起来,对方却找上门了。
于是他背剑⾝后,板着脸说:“偷看别人练剑,为学武人所不击。”
连建澄哈哈一笑“就你这点微末功夫也好意思说?你练的是吴家剑法吧?吴一铭在世时确是武林中排名前十的⾼手,剑法⾼明,可惜没有一个象样的弟子将他的武功传世。你练的剑法更是形神皆无,别说上阵杀敌,就是随便一个⾼手,十招之內就可以让你摔翻三次。”
“好大的口气?”慕容俊年轻气盛,哪里听得下去这样的羞辱,气恼道:“这么说来,你倒是位⾼手了?倒要请教请教。”
“我家王爷在贵府做客,我若是伤了你这个小主人,只怕王爷会怪罪于我。”他礼貌推托,不急于下场。
“若是怕了就直说,何必东拉西扯地推托?”慕容俊回⾝走到一旁的兵器房內又拿出一柄长剑,丢给他“真刀真剑的比试一下,若我真的十招之內摔翻在地三次,我就拜你为师!”
连建潜缓缓菗剑出鞘,诡异地笑道:“那我就勉为其难,先指点指点你这个徒弟吧。”
今夭夭气不错,姬明烟和轩辕策出了房间,到户外试着走了走。他意外发现她的腿伤已经大好,走起路来竟然不用人搀扶,也不用坐轮椅,只是还有些跛态,不噤大为惊讶“这也是你大哥给你治好的?”
“是啊,他每天帮我针灸一回,再用艾灸温灸⽳道,活络血脉,再练习走路。大哥说再过些时曰会更好些。”
“看来你大哥还真是个奇才,就算无心为官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轩辕策又想到自已恢复神速,不噤对慕容铮的医术大为敬服。“你大哥曰后可以跟我去临江军前效力。若是与东辽开战,好大夫可是最重要的人才。”
“这恐怕有些为难。大哥虽然是个了不起的医者,但他救人有个原则。”
“什么原则?”
“只救亲人,不救外人。”
他不満地质问:“这是为什么?难道“医者父⺟心”这句话他不知道?”
“大哥说,天下每天都要死人,若个个去救,则天下大乱,也有悖天理。他学医只是因为自己喜欢,而若是所爱之人曰后有难,可以救急,但是其他人的生死他就管不了了。”
轩辕策静默一会儿,又笑道:“也对,我倒赞同他的想法。自己的事情管好就行,其他天大的事情,各人机缘不同、命运不同,事情都该由他们自己掌控,不该寄托希望在别人⾝上。”
姬明烟不以为然“你们男人还真是一个样子,明明是自私到了极点,却偏偏有这些歪理。”
两人说着往前走时,忽然听到兵器磕碰的声音,又见有不少婢女、下人都紧张地趴在一个小院门口向內张望、窃窃私语。
她不噤扬声问道:“怎么回事?”
一个婢女惊慌失措地回答“是四少爷,正在和一个外人比武。四少爷已经摔了两跤,可还是不服…”正说着,只听里面又是“咭咚”一声,显然慕容俊已经第三次摔倒在地。
姬明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急忙闯连去,只见四弟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而连建澄冷笑着将长剑丢在地上“徒弟,还不磕头拜师?”
她这才明白两人是在比武,见慕容俊神情激动地咬着牙迟迟不吭声,便出声阻止道:“大白夭的,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若是伤了彼此,谁来给你们收拾摊子?连将军,王爷就在门外,他现在行走困难,你还不过去照顾?”
连建澄哼了一声转⾝要走,慕容俊却忽然大喊“等等!”
“怎么?不服气?还想比过?”他慢悠悠地转⾝问道。
设想到慕容俊忽然双膝跪倒,对着他连磕了三个头,然后一声不吭地站起⾝回了房间,又把房门重重关上。
“我原本以为他是个分不清轻重是非的莽撞孩子,现在看来,倒也能屈能伸,算是条汉子了。”轩辕策靠着院门,淡笑着如是评价。
“王爷,”连建澄见了也有些讶异,转过⾝,对他行了礼,继续说:“我在来时的路上遇到季道远,他刚从朝上回来,⾝边却跟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看上去他对那孩子十分爱护敬重,没听说他有这年纪的亲威,觉得有些奇怪。”
姬明烟一惊,急急问道:“季道远领着那孩子去哪儿了?”
“我见到他们时,他们刚下马车,进了丞相府。”
轩辕策看向她“你怀疑那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