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他伸出双手举过头顶,做了无辜状。“我也是在一个时辰前才见到他。他突然带着人现⾝皇宮门口,消息传来时,我和你一样震惊。不过…”他瞥向玉颂明“更让我震惊的还是他带来的消息。”
“什么消息?”令狐问君急问。
玉颂明轻轻一叹“是我无能,将玉阳看丢了。”
“什么?”她的心向下一沉,紧紧抓住袖口“此话怎讲?”
“他那个⾝怀异心的舅父因为不満他登基,所以煽动朝中不少人要推他下台,他先洞悉了对方的阴谋,藉口说要到圣都来参加我的登基大典,先行离开都城了。”
“这…这可怎么办?”令狐问君听到这消息简直有如青天霹雳。
当圣朝最需要玉阳这个強而有力的臂膀支持的时候,玉颂明这个玉阳王竟然被叛贼逼得从玉阳逃跑?未战之前先断一手,这场和黑羽的仗绝没有圣怀璧之前所预估的那么简单。玉颂明带来的消息简直是雪上加霜,可是,这两个男人为何却笑得这么开心?就好像占了多
大的便宜似的?
她微微定了定神,目光在两人脸上左右徘徊,沉声问。“你们两个是在酝酿什么阴谋诡计?在我面前故意装腔作势的,你们瞒了我什么?”
“娘娘误会了,我哪里敢有隐瞒?”玉颂明笑道。“其实这件事应当怪我,三思孤行,做得莽撞,之前也没有和陛下及娘娘先商量,但我打算将计就计,让那个苏复以为我上了他的当,心甘情愿离开玉阳,变被动为主动。在我离开玉阳,到达圣朝之后,就以玉阳王的⾝分向天下发布公告,说玉阳朝內有奷党叛徒,迫我远走他国…”
令狐问君双眸一亮“这样一来,朝內奷党不得不先忙着澄清自己的无辜白清,纵然想将你赶下王座,也不能立刻承认。”
“我在他们手上时,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离开玉阳之后,就是我说什么是什么了。只要陛下在圣都为我喊冤鸣不平,以圣皇名义谴责玉阳朝內叛徒,就是我们化被动为主动的时候。”
“可是…这样做的结果呢?”她望看他“你终究还是要回玉阳去的,总不能一辈子做个流亡的玉阳王。”
“但我原本是不想回去的。”玉颂明的话再度让令狐问君大吃一惊。
“不回去?你不回去,玉阳怎么办?金城倩怎么办?玉阳和圣朝的结盟怎么办?”
他抿了抿唇“这件事我己经想了好久了。我其实并不适合做王,若我自小生长在宮廷之中,也许我的心境会有不同,但是我流落海外多年,根本未曾习得帝王之术,也不习惯王室生活,倩儿曾多次责备我⾝为王者做事不够果诀狠辣,而这也是导致我此次被苏复牵
制,不得己要以流亡为手段反制之因。
“倩儿与我相反,她天生就该是个女王,却留在我的⾝边只做个王后,实在是委屈了她,如果当初不是她嫁给我,而是我入赘金城,她依然可以做她的金城公主,甚至是女王。而我,也依然可以为了两国,甚至是三国的和平缔结盟约。”
“你是想牺牲你现在的荣华富贵,和她一起回金城去?”令狐问君为他的这个奇怪想法所震惊“那玉阳又该怎么办?难道要白白拱手给苏复?”
“玉阳…”玉颂明望向圣怀璧“我要将它全权交给圣皇。玉阳的疆土,玉阳的子民,都将直接被圣皇所统辖,也许玉阳的名号还会在,但是…这将是一朝三国统一的开端。我愿意做这个先行者,做陛下一统江山的引路人。”
她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直视看圣怀璧问。“这是你教他的?”
他嘴角挂看笑意,但神情庄重,没有平曰的玩笑戏澹“这是我们共同的梦。”
“你们…可真是有胆有谋…”她咬看牙说完,倏然转⾝,笔直地走出门去。
玉颂明面露讶异“皇后这是…”
圣怀璧极了解令狐问君的心思,微微一笑道。“她骨子里那点仁义道德、正人君子的想法又在作乱了。一朝三国是她心中最理想完美的架构,忽然你告诉她说一朝三国将来要变成一朝两国,甚至只有一朝,没有他国,她会觉得是自己背叛伤害了其他几国的臣民,所
以一时难以接受吧。”
和玉颂明密谈完后,他深夜来到圣慈殿时,令狐问君正默默躺在床上,背向床外。
他走到她⾝边,即使没看到她的睡容也能猜到她是醒看的。
圣怀璧用手扶在她的肩膀上,俏俏问道。“问君,还在生气吗?”
“这么大的事情,你都可以不和我商量一下就与小谢单独决定,我不该生气吗?”她依旧不转过⾝来,声音硬邦邦的,丝毫不掩饰语气中的不満。
他沉默了一瞬,说。“我告诉你了,这件事我事先真的不知道。我承认我有一统江山的野心,而我的这个心思也从来没有瞒过你,但我也知道这件事要做起来有多难,我从没有指望过在我⾝上真的能彻底实现这个心愿,因为要服征一国的疆土容易,但要服征一国的人心却是难上加难。
“四国各自为政了这么多年,本国臣民对于自己家国的归属感和认同感己经无可撼动,无论是谁呑并了谁,谁灭了谁,势必要遭到百姓的強烈反对。这就是我有自信抵抗黑羽略侵的原因,也是我们帮玉阳打跑黑羽的原因。所以你想,我会用这个下下之策,硬生生从小谢手中接收玉阳吗?”
令狐问君翻⾝坐起,跪在床边,她勾直勾地盯看他平静无波的眼,半晌才说。“若真的不是你们暗中达成的协议,他怎会来得这样巧?”
“你觉得这是巧吗?”圣怀璧露出一抹苦笑“我们在与黑羽作战,他却失守了玉阳。他的这个方法虽然是个奇招,但是风险太大,若是四国无战事,我可以帮他完成,但此时我还要分心帮他应对叛军,分明是增加我的负担了。”
她的嘴角微微上挑“帮他完成?可见你心中心心念念的和他一致。虽然嘴上说看这样取人江山很难,但却是乐见其成的。口不对心,你的话我怎么能信?”
圣怀璧壁眉问。“你是不是认定了我们俩对此事早己达成协定,暗中勾结,所以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信?”
她漠然表示“你瞒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所以你说的话我实在是不敢相信。”
他愠怒道。“我纵然有事瞒你,但只要我说出口的就都是实情,你为何不信?”
令狐问君慢慢转过⾝去,再度背对看他躺下,不再回应。
圣怀璧立在床边,只觉得窗外的凉意透进心里,将他胸口的一团烈火也搅得更加旺盛。他两三步跨到窗边,将那扇打开的窗子紧紧关上,沉声地说。“你我相识五年,夫妻四年,竟连这点彼此信任都没有吗?”
“人心如棋局,翻覆总难知。”
她轻声昑出的这两句诗一下子就把圣怀璧激怒了,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好,不管你信不信,我问心无愧,等我打退了黑羽,兼并了玉阳,你再看我做的对不对!”
他愤怒地转⾝离开皇后的寝宮,没有像往常那样留宿这里。宮门口本来己经上锁准备休息去的宮女蓦然见他冷看脸大步走来,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
圣怀璧⾼声喝令“开门!朕要回东暖阁!”
爆女们手忙脚乱地把厚重的宮门打开,才只刚刚开启一条门缝时,他就己经如风般疾步而出,甚至不理睬宮女们在后头的跪送行礼。
从没见他如此震怒,宮人们面面相觑之后,俏声互问。“陛下是和皇后吵架了吗?怎么这样震怒?”
但这问题的答案虽显而易见,却无人敢信。因为自从圣怀璧和令狐问君成亲以来,两人感情浓烈甜藌从不避人,尤其是圣怀璧,不只一次对外宣称—“问君是我一生难觅之良伴,此生此世绝不再娶。”
他这宣言看实吓坏了前任圣皇,为此还几次特意找他去开导训诫“一朝根本曰后皆在你手上,子嗣繁衍乃天地所定,人伦所至,绝不可擅作决断。”诸如此类的话,意思说的很明确,就是说。你⾝为圣朝的太子,曰后是要做皇上的,如果膝下子嗣人丁不旺,是绝对不行的。这也是在暗示他,绝不能此生只娶一名女子为妻就可満足了。
还有更重要的是,历来皇帝们会为了各种各样的关系和利益,或娶朝中重臣之女,或纳邻国公主为妻,之前他与金城倩就差点达成这种利益婚姻。所以他若早早放出风声说自己绝不会再另娶,那要得罪的人可也就不少了。
但圣怀璧却強悍地坚持自己的这个原则,他说。“子嗣繁衍之事有我与问君两人足矣,若为君王不能忠心钟情于一人,曰后怎能忠于一国?”他言之凿凿,巧言善辩,硬是将圣皇都驳得哑口无言。
圣怀璧的这些话传遍宮廷时,最为之心动又心伤的是一千小爆女们。
他年轻有为,风华正茂,以前旁人都只知道他有看罕见的美貌,自从他率兵退敌并成功升为太子之后,宮里就不乏为他芳心暗许的宮女,听到他竟然发誓此生只专宠令狐问君一人,那就是断了所有后宮女人的念头,所以她们既对令狐问君钦羡不己,又不得不感慨自
己生不逢时。
可如今,对皇后向来百依百顺的皇上竟然会和她闹别扭?难道这段传奇般的爱情也会有裂痕吗?
圣怀璧散了朝,约了玉阳王踱步到湖边,这时令狐问君和圣心晨也在湖对岸交谈。
玉颂明遥遥望着对岸一大一小的⾝影,感慨地说。“不知道我和倩儿几时能有自己的孩子…”
瞥他一眼,圣怀璧笑道。“昨天还没细问你,你在雀灵苑时,也算见过不少美女,怎么就被个小丫头捉住,陷入情网了?”
“愿得一心人,自首不相离。这不是陛下一直以来的梦想?陛下找到了自首之人,我也找到了。”
“原来缘分果然是这么奇妙的事。”他遥望看令狐问君和儿子在一起嬉戏的样子,垂眼轻叹“可纵然是心心相印之人,也有彼此猜忌的时候,你和金城倩…未可全抛一片心。”
玉颂明却听出他话里有话,笑问。“怎么,是不是我此次回来的事情惹得陛下和娘娘起了争执?”
“连你都知道了?”圣怀璧还以为自己和令狐问君昨晚口角的事情己传遍宮內。
“昨天娘娘看到我时就一脸铁青,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吗?陛下,请恕我直言,娘娘是个对是非黑白太过执看的人,要娘娘接受我的建议的确是很难,不过若陛下因此和娘娘心生嫌隙,那就是我的罪过了。要不要我去和娘娘解释一下?”
“不用,她现在正在气头上,你去也没用。”他用脚尖踢了一下脚边的一颗石子“你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知道,我己经写好诏书,随时可以公布,上面还盖了国玺。”说到国玺,玉颂明又笑道。“我将一个假国玺留给了苏复,他以为可以挟国玺以令群臣,等到他发现手边那个是假的,必然要气疯了。”
“我说的重要之事不只是这一件。”圣怀璧凝视着他“你可能要去一趟金城,我怀疑…金城倩那边出事了。”
玉颂明一震“陛下得到什么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