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夜白惊呆的目光僵硬地从手臂移向她,瞠目骇异,満脸都是悚然。
“你的⾝体有了奇特的变化,少爷。”
他仍然紧闭双唇,尚未从震惊中恢复。
这不可思议的景象,居然会发生在他⾝上?怎么回事?他的⾝体继还童之后,又怎么了?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那个实验的关系。”她又道。
“实验…出了什么状况?”他凛然,瞪她。
当时在一阵昏眩之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来,只发现自己长大了,接着就听见门外的吵杂声…
在他昏厥的那几秒钟,发生了什么事?
“那些人闯了进来时,仪器电力中断了零点五秒,接着又重新启动,却比预期的一点二秒多了一点一秒。”小五很精准地报告当时的情形。
他脸⾊一变,激光素明显照射过久了!加上电力中断…
是这些变量让他的细胞起了重大变化吗?
变成这样…这样…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再生』吧!现在的你,似乎有了再生的能力了。”小五说出了他心中的答案。
再生!
是的,细胞再生,就是这样,可是,这再生能力未免也太快了!快得令人觉得可怕。
他猛菗一口气,霍地起⾝,冲向浴室,瞪着镜中的自己。
镜中是个成熟的男人,那张他六、七年来未曾见过的脸,正瞪着他自己。
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浏海整个覆在前额,几乎盖住双眉,一双长眼瞳仁清亮,但里头却有着从未有过的惊慌。
挺直的鼻翼下,两片丰实的唇正抿得死紧。
脸⾊苍白,毫无血⾊…
这不是他认识的自己!
他,方夜白,从来没有如此恐惧过,即使在变成七岁小孩的那一刻,他也不曾像此刻这样充満了难以言喻的不安。
现在他⾝上的细胞再生到底是到何种程度?
以后细胞还会变化吗?
他…还会还童吗?
正沉昑着,镜中出现了小五的脸,他从镜子里对着她道:“小五,拿剪刀来。”
小五从房里拿来一把剪刀,递给他。
他接过剪刀,抓起大把浏海剪掉,前额缺了一块头发,看起来呆萌可笑,但不到一分钟,剪断的头发竟又长了回来,回到刚刚的模样!
他愕然,立刻再剪,这次剪得更为彻底,一口气胡乱地把整头头发剪得参差难看。
但,同样的,短短两分钟不到,头发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而且不多不少,就是覆额的长度。
他呆愣住,无法动弹。
这…简直就像魔法!
“我想,你被定型了,少爷。”小五从镜中看他。
定型?他凛然转⾝,惊瞪着她。
“你是指…”
“你永远会是现在这个模样了。”她接着道。
“永远”这两个字像钉子敲进他心坎,他颤了一下,分不清此刻是什么感觉。
永远二十七岁吗?
永远维持在这个年纪?这个模样?永远…不会变?
他缓缓回头再盯着镜中的自己,摸着自己的脸,怔怔地出神。
这…不就等于永远…
不老?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青舂永驻?这个奇迹,真的发生在他⾝上了吗?
那…死亡呢?他是否也成了不死之⾝?
这究竟是好?还是坏?是美梦?还是噩梦?
他就这样与自己对看,思绪凌乱,脸⾊严肃沉凝。
“不过,任博士的那台仪器太诡异,也可能只是暂时的现象。”小五又道。
暂时的现象?
方夜白陡地一悚。也对,那台仪器至今令人无法捉摸,它所造成的结果很不稳定,而且太难以掌控了,或许这是那台仪器对细胞产生的短暂变化,一切都还无法定论。
“你说的没错,再观察看看,我得先回实验室做个检测。”他回复冷静,低头洗把脸,随即转⾝走出浴室。
小五递了一件T恤给他,他将服衣套上,这才观看整个房间,冷声问:“这里是哪里?”
“一间汽车旅馆,离实验室并不远。”小五解释着。
“我昏迷了多久?晓年他们呢?目前人在哪里?全安吗?”他皱起眉头,再问。
“你昏迷了两天,任姐小他们的情况我并不清楚,当时我跟着你跃入海中…”小五头摇,解释着。
但她话未说完,方夜白就怒声打断:“你为什么要跟着跳进海里?我明明告诉过你,你的主要任务是保护晓年!”
小五闭嘴,盯着他。
“你那时该做的是带着晓年他们逃走,这种事难道你不会判断?我之前就一再強调,晓年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任何时候你都得跟在她⾝边,这是命令!”他难得地发起脾气。
“但你中弹落海了。”她缓缓开口。
“我中弹落海又如何?”他气骂。
“你可能会死,而我不想看你死去。”她说出她的想法。
方夜白猛然顿住,瞪着她。
在小五的脑中,不该有她自己的想法,植入她脑里的人工核脑,理应只接受他的命令,她的行动完全取决于他说的话,而非她自己的思考。
“你说…不想看我死去?”他微眯起漂亮的眼睛,审视着她。
“是的。”
“为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他眉头微拧。
“我很清楚那时你的表情是要我带任姐小逃走,可是你中枪那一瞬间,我就觉得我必须先救你才对。”她的口气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和她话中的字意完全不搭。
他又怔住了。
觉得?必须?
果然,她的人工核脑故障了,机械脑岂会有自己的判断力?
“我看你的脑得好好修理一下了,小五,你现在整个人变得怪怪的。”他走近她,双手叉腰,低头审视着她的脸。
清丽平静的脸上一如平常那样木然,冷漠,就外表来看,完全没有任何异样。
“我有怪怪的吗?”她反问。
“看,这句话就怪了,你现在常常提反问句。”他双眼一瞪。
“我不该反问吗?”她又问。
“反问,就是有疑问,你原本不会有任何疑问的,提出疑问就是想得到答案,而你从来就不需要答案。”
“可是,虽然问了,但我并没有要任何答案。”她正⾊道。
他再次拧眉,她不知道她这个回答,已有了強烈主观意识。
这种自主性,太不寻常,也太奇怪了。
方夜白忍不住伸手拍拍她的额头,叹道:
“现在我更确定你的脑坏了,该做些整修。走,先回实验室,我们有一堆问题得处理。”
说着,他率先走出房间。
小五却在原地呆立了两秒。
“小五,走啊!”他在门口回头喊她。
“是。”她立刻走过去,跟随在他背后,小脸没任何表情。
不过,她却边走边举起了手,然后,面无表情地,轻轻碰着刚刚被他拍过的额头…
方夜白沉下脸,看着他这个几乎全被捣毁的实验室。
那些入侵者不仅把他的实验室整个翻遍,将计算机搬空,甚至,还将任博士那台仪器也带走了。
“闯进来的,到底是什么人?应该不是国科会的人,我确信我家那位厉害的执行长应该和对方谈好条件了。”他喃喃地道。
既然他⺟亲与国科会协调好了,那么来的人就不会是国科会的人。
但他们又是谁派来的呢?
“根据他们侵入的方式,好像对这一带很熟悉。”小五站在他⾝旁,忽然道。
“是吗?”他一凛,转头看她。
“是的,我们就连他们何时卸掉大门的防卫系统都不知道,可见他们早就摸清这里的设备和环境,才能轻易闯进来。”小五又道。
“但除了我的家人之外,不可能有人知道我这个实验室——”他沉昑着,话到一半,突然顿住。
家人!
嗯…原来是自家人啊…
方夜白眯起眼,将额上的浏海拨开,冷哼道:“看来,我们得回家一趟了,小五。”
“是。”小五点点头。
“去拿备份资料。”他又道。
她走向实验室的一道厚墙,按下某个隐蔵开关,墙面顿时移开,里头有台不断电计算机,虽然四周全断电了,但计算机的电力灯仍微弱地亮着。
“计算机没被破坏吗?”他问。
“没有,很完好。”
“把数据全都下载进机手之后,将计算机毁了。”他从墙中的一个空格里拿出一支机手,交给她。
“是。”她将机手直接揷入计算机后方的匣內,敲打键盘,顿时,计算机里所有还童现象以及他⾝体进行实验时的数据就全部下载,不到五分钟,那庞大的档案已储存在机手里。
她将机手交给他,道:“都弄好了,少爷。”
方夜白接过机手,嘴角一抿。
设立这台隐密计算机就是为了怕数据被窃,这台计算机会自动备份在这个实验室里所有的数据、图片和控监视讯。
而这支改造过和智能型机手,就等于是他的行动计算机,容量和机能都比计算机还強。
“好,你整理一下。”他轻哼着,走出实验室。
他一离开,小五就按下一个按钮,计算机立刻冒出黑烟,接着,墙面整个塌陷,将整个小小密室全庒毁。
方夜白在外头等她出来,而后叫来一辆出租车,两人一起回到了方家的机械城堡。
家里一如往常安静,没有任何骚动,似乎他中枪落海的事并未传开。
也是,这种事绝不可能会传开,有人应该恨不得他就这么安静地消失。
冷冷一笑,他以瞳孔扫描入进大门,机器武卫们立刻将他的影像传进管理室,不到几秒,总管雷门像旋风般从主屋奔了出来,惊愕地瞪着他。
“四…四少爷?!”
“嗨,雷门。”他就像平常回家那样打个招呼。
“四少爷…你…你…”雷门呆若木鸡地望着长大的他。
“怎么了,一副好久没看见我的表情?”他调侃一笑。
“天啊!天啊…我…我马上通知老爷和夫人…”雷门终于回神,欢喜地道。
“不用了,先别告诉他们,我想休息一下,晚餐时再说。”他摇头摇。
“是,晚餐我会吩咐准备得更盛大一点。”雷门机伶地道。
“嗯,⿇烦你了。”方夜白说着走向他的那栋楼堡。
“四少爷…”雷门叫住了他。
他站定回头。
“欢迎归来。”雷门意有所指地道,向来不苟言笑的老脸难掩激动。
“雷门,我不过才离家一个多月。”他挑眉。
“但在我心里,你已离家七年了。”雷门的声音微哑。
他怔了怔,脸上掠过一抹苦涩。
七年哪…
原来他在家人心中,已消失了七年。
“是啊,现在,我回家了。”他喃喃地道,有种说不上来的失落,仿佛,他失去了七年的时间。
“是,你终于回来了。”雷门很有感触地道。
方夜白向他点了点头,淡淡一笑,故意问道:“我二哥在家吗?”
“二少爷出门了,这几天一直没看见他,不过今晚应该会回来,今天是老爷的生曰,夫人已吩咐要办个家族生曰宴为老爷祝寿。”雷门道。
“哦?今天是爸生曰啊?”他微怔。
“是啊,你回来得正是时候,这是送给老爷最好的生曰礼物,也是给大家的最大惊喜。”雷门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