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轻点头,因为她完全不知道为何初次见面的森田宏美要对她说这些。
“吉江姐小,”森田直视着她,语带促狭,満嘴嘲讽“你觉得自己够格待在秘书室吗?”
“咦?”她先是一怔,但旋即知道森田是在揶揄挖苦她。
因为当森田说完,跟她一起的几名职员都笑了。
现在,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她走进餐厅时,大家都在看她了——因为所有经过笔试、面试及实习的正式职员都知道她是靠关系进到大和光电的。
“森田姐小,请您⾼抬贵手,别欺负吉江姐小…”小沼微蹙眉头“她今天可是第一天上班。”
“我哪是欺负她?我只是在告诉她现实的状况…”森田撇唇一笑,目光再次瞥向低头不语、一脸惊慌委屈的树音“吉江姐小,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对很多拼了命才挤进大和光电窄门的人来说,你可是幸运得让人生气。”
树音一脸惨白,感觉自己的十指在颤抖,为免别人发现,她悄悄的将双手放到餐桌底下。
“你知道吗?秘书室的保村是由美的男朋友…”森田指的坐在她⾝边的年轻女职员“保村可是经过两次的甄试,吃了不少苦才如愿进到秘书室,在真木先生手底下做事。”
闻言,她惊疑的看着森田⾝边的由美。
当她的视线迎上由美的,立刻感觉那毫不隐蔵的敌意及不屑。
“你在秘书室可要好好的发挥…”小沼入进公司只有两年,虽然⾝在秘书室,但辈分及资历还是不如森田。因此就算他很想为树音解围脫困,还是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
“好,我不说了。”森田耸耸肩,摊手一笑“大家开动吧。”
长到这么大,树音是第一次知道何谓“食不知味”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吃下了什么,尽管餐盘里的菜都是她自己选的。
整个过程,她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逃开。在餐厅里她如坐针毡,甚至分分秒秒都慢得像一年那么长。
她总算知道保村讨厌她的原因了。原来,她的存在是那么令人不悦。
老实说,她并没有因为森田那番话或是保村对待她的态度而感到愤怒生气。对辛辛苦苦考进大和光电的保村及其他人来说,她的存在确实令人不悦及不満。
午休结束后,树音继续上午未完的工作。
当然,保村还是放着她自生自灭,一点都不在乎她什么不懂又做了什么。
不久,上午带着山田俊树出去的真木蔵人回来了——
一进门,他就笔直的朝她的方向而来,当她心里暗叫不妙之时,他劈头质问。
“保村,我要你传给三津的资料,你传了没有?”
“吉江姐小,我不是要你在午休前传给三津吗?”保村一怔,然后转头看她。
“呃…”她微顿,嗫嚅回道:“我…我传了。”
“你传给谁了?”蔵人眉头一拧,直视着她。
“三…三津。”看着他的眼睛,很容易让人失去信心。
他那仿佛与生俱来的⾼傲及強势,总使人觉得自己在他跟前像是微不足道的小蚂蚁。
“三津?”蔵人一脸恼火“你传到松尾去了!”
“咦?!”她一惊,愧羞又心惊“那我马上重传一次。”
“别开玩笑了!”他声线一沉,用那仿佛能杀人般的目光瞪视着她“你知不知道三津跟松尾是竞争对手?出这种要命的差错会使大和光电商誉受损?”
“什、什么…”闻言她一个怔愣。
回想起来,她传出去的资料上好像有一些数据,如果那是跟三津方面的商业秘密,那么一旦落入敌对的松尾之手,可就大大不妙了。
惨了,她似乎犯了致命的错误。
“对不起!”她快速起⾝,深深一鞠躬表示歉意。
“对不起?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吗?”蔵人怒视着她,语气及用词既严厉又不留情面“连传真这么简单的事都能搞砸,你这种豆腐脑袋还能用啊?!”
树音低头不语,也不敢看他。
“我不想骂你是猪,因为那根本是侮辱了猪,你知不知道就连猪都能训练成会算数?”
她抿唇不答,知道自己犯了错,被骂也是应该的。但是,他有必要当着所有人的面,骂得她狗血淋头。
一时之间,千头万绪全涌上心头。
保村的冷淡、森田的冷讽,还有真木蔵人毫不保留的言语暴力…她人生之中的第一天上班,为什么是这样?
思及此,她眼眶一热,眼泪忍不住涌了出来。
“真木先生,”这时,山田俊树趋前“事情已经这样了,就别责怪她了。”
蔵人瞥了他一记,没说什么的转⾝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吉江姐小,没事了,别哭。”见他走开,山田俊树笑叹一声。
“室长,对不起,我…我闯祸了。”树音微愣,慢慢的抬起头,哭丧着脸。
“不打紧,事情已经解决了,松尾收发室的人曾经欠了我人情,所以这份资料并没有送到⾼层手里。”他温柔微笑的安慰她。
听山田室长这么说,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是这样,把带有商业机密成分的资料传错,仍是极为严重的过失。
“保村,你也真是的…”山田俊树视线移至保村⾝上,语气略带责怪“吉江姐小今天第一天上班,你不应该把这种事丢给她。”
“我以为传真是小事…”他微皱着眉,眼底充満懊恼。
“幸好事情没闹大,不然连你都要遭殃了。”
“很抱歉,以后我会注意。”保村弯腰一欠表示歉意。
“唔,没事了,你们继续工作吧,我进去跟真木先生聊聊…”说罢,他转⾝走开。
保村表情冷肃的坐下,连瞪她一眼都没有。
树音心想,他此刻一定很气她,因为她的疏失让他也跟着被责难了。
职场以和为贵,她十分愿意为自己的错误向他道歉。
“保村前辈,真是非常抱歉。”
他理都没理她,只低低的、冷冷的哼出鼻息。
山田俊树走进蔵人的办公室,他并没有坐在办公桌后,而是站在落地窗前,若有所思。
“你对她太坏了。”山田俊树走向他。
“坏?”蔵人微侧过脸瞥了他一眼“她并不是三岁小孩,我也不是安亲班老师,难道她犯了错我还要哄她?”
“事情已经解决了,你大可不必在大家面前骂她连猪都不如,她可是个女孩子耶。”他蹙眉笑叹。
“我不会因为他是女孩子而对她特别宽容。”
“但你也不能因为她是女孩子而对她特别严厉。”
闻言,蔵人浓眉紧拢,懊恼的斜瞪了他一记。
“你想赶她走,对吧?”山田俊树说出心中揣测。
“放心吧,像那种笨蛋在大和光电的秘书室是呆不下去的。”口气无情到。
“至少那种笨蛋不会伤到你的心,不是吗?”
他说完,蔵人猛地瞪了他一眼,但眼底并没有怒意及不悦。
“你火气这么大,是因为收到欢里的喜帖吧?”
“这事跟她无关。”
“这儿没有别人,你就认了吧。”他促狭一笑。
蔵人虽一脸懊恼,但并没有反驳什么。
“要不要喝一点?”山田俊树一声长叹,径自走向吧台处。
“臭小子,别忘了现在是上班时间。”蔵人语带训斥,但两只修长的脚却往吧台走去。
山田俊树拿出两只玻璃杯,各斟上半杯红酒。
他跟蔵人“同期”进到大和光电,那时他是秘书室的菜鸟,而蔵人则是“实习执行长”
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
一直在国美的蔵人奉当时还是执行长的父亲之命回到曰本,并与年龄相当的他及欢里,成为不管是在工作上还是私底下都十分契合的朋友。
的场欢里是东大毕业的⾼材生,有着美丽的外表、聪明的脑袋,还有毫不隐蔵的野心及企图。
蔵人被发光发热的她昅引,而她也看上他不凡的家事及能力。
她总说他像个在擂台上做殊死战的拳击手,就算面对的是世界第一的拳王,也会不知死活的冲上前去。
他们互相昅引着对方,然后陷入热恋。
当蔵人以为自己找到了灵魂伴侣,并表示自己无意接班而希望她能跟他一起到国美去打拼时,她却离开了他。
他按照原定计划飞往了国美,说是自我磨练,实则疗伤。
两年前蔵人再次回到曰本,只因为父亲动力一个心脏手术。
这次,父亲说服了他接手大和光电。而他在父亲说之以理、目前动之以情的双重攻势下,决定登上执行长的位置。
他对欢里已经没有爱也没有恨,他只是不再相信所谓的真爱——在欢里知道他顺利接班而意欲回到他⾝边后。
她的回心转意让他看清了事实。她要的是一个掌控权力的男人,以及让她拥有⾼⾼在上的头衔;当他什么都不是时,她眼里便看不见他的存在。
“你对欢里还有怨气?”山田俊树浅啜一口红酒。
“没有。”他故作不在意的说道:“我很⾼兴她找到了如意郎君。”
“你看起来像在生气,而且还迁怒不相⼲的吉江姐小…”
“你喜欢那个猪脑袋吗?怎么一直在维护她?”他眉心一拢。
“我只是觉得她太可怜了。”山田俊树撇唇笑问:“你不觉得她像可爱的小兔子吗?”
“我对兔子过敏。”说罢,他大口的喝下了半杯红酒。
“你知道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吗?”轻声一叹一声。
“什么?”蔵人挑眉瞥了他一眼。
“一场恋爱。”山田俊树笑说。
“谈恋爱就像是加入琊教一样,你听说过吧?”他嗤之以鼻。
“如果这琊教不害人,又能让你找到快乐、消除怒气,未尝不可。”
“世界上没有不害人的琊教,我所知道的琊教都是害人又害己。”说着,他搁下酒杯,语气坚决“我不会再浪费时间谈恋爱。”
“唉,实真可悲的想法…”山田俊树头摇叹气“这世界上可爱的女人那么多,你竟不想跟她们谈恋爱。”
蔵人斜撇了他一眼,神情一凝“别跟我东扯西扯的,说得好像我是因为欲求不満而脾气暴躁似的。”
山田俊树又头摇笑叹,然后喝光了杯中如红宝石般的美酒。
伴下酒杯,他注视着神情平静自若但眼底却掀波澜的蔵人。
“欢里的婚礼你会出席吧?”他语带试探。
“我会准时出席。”蔵人直视着他,毫不迟疑。
熬过了“度曰如年”的一天,树音顾不得大家还坐在位置上,便在下班时间一到就“落跑”
回家的时候,她爸爸还没下班。
她爸爸是一家会社的⾼阶主管,大学时是大和光电前执行长真木匡二郎的学弟;因为都参加了天文学社,趣兴相同的两人慢慢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
真木匡二郎毕业后就前往国外进修,两人因此渐渐没了联络。
经过多年再听到他的名字时,他已经是个成功的商人,但因为彼此的环境及社会地位悬殊,她父亲从来不曾主动拜访真木匡二郎。
直到年前,他们两人在一场商界年会上相遇,才又开始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