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喜欢才不是那种喜欢呢!”她脸儿一阵涨红,羞赧又生气的瞪着他。
“不然是哪种?”
“是…是单纯的喜欢。”
“喜欢就是喜欢,还有分单纯跟不单纯吗?”
“当然有,真木先生又不是我的菜。”树音羞恼极了“我喜欢温柔又温暖的人,就像——”
“太郎吗?”他打断了她。
温柔又温暖的人?在她的⾝边那个温柔又温暖的人,是她在睡梦中仍甜藌唤着的人吗?要命,为什么他的胸口感到揪痛?
“太郎?”她一愣。
“你上次在宾馆睡着时,一直叫着他的名字。”蔵人小心探问:“他就是你喜欢的那种温柔又温暖的人?”
“呃、太郎是…”树音木讷地看着在生闷气的他“太郎是我家的…玛尔济斯犬。”
“什么…”他呆住,脑袋有几秒钟的空白。
他莫名地感到安心及雀跃,却害怕让她发现。
“睡梦中叫着的不是男人的名字,而是你家的狗?你还真是可悲。”于是他不以为然地哼笑一声,语带促狭。
“叫着男人的名字就很幸福吗?”她不服气的瞪着他“睡梦中不断喊着“可恶的女人”的真木先生,才真是很可怜吧?”
“什…”他在睡梦中喊着“可恶的女人”?该死,他果然喝到神志不清了。
“真木先生被狠狠甩过吧?”
她实在不想戳他的痛处,毕竟这是既不道德又忍残的作法,但他实是太可恶,可恶到让她决定展开绝地大反攻。
“因为被狠狠甩了,所以从此仇视女性,甚至,还不让女性入进秘书室,对吗?”见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自知已戳到了他的要害。
每个人都有罩门跟死⽳,而她已发现了他的。
“真木先生,我同情你。”她直视着表情阴郁又焦虑的他。
他以快到她无法反应的速度,伸出双手捏住她红通通的脸颊。
“你这笨蛋同情我什么?我才同情你脑袋里可能没內容物呢!”他两只眼睛像是快噴火似的瞪着她。
“好痛,别捏我…”树音皱着眉头,生气地嚷着“你这么嚣张跋挹,脾气又坏,难怪会被甩!”
“你好大的胆子…”他简直不敢相信她居然敢这么对他说话。
但他更无法围住的是,他居然有如此幼稚不成熟的打闹行为?!
这一切都是她害的吧?笨这⽑病般不好会传染,因为跟她靠得越近,他好像也变傻了。
本噜咕噜…
突然,从她的肚子传来令她尴尬的声音。
“你还没吃饭?”蔵人微顿,定定的看着她。
“嗯…”她难为情却老实的点了点头。
“走吧。”他沉默了三秒钟,忽地一把拎住她的后领。
“你⼲吗?”树音又惊又气。
“要充实你空空如也的脑袋,难如登天;但要填満你空空的肚子,我还帮得上忙。”他一副施恩的模样撇唇一笑。
“啊?”
“唉…”树音躺在床上,翻过来又翻过去,活像⺟亲平底锅里的煎鱼一样,怎么都睡不着。
离开公司后,蔵人带她去屋台(路旁摊)吃关东煮跟拉面,然后又开车送她回家,虽然一路上他还是不断用尖酸刻薄的言语欺负她,可是她却不再觉得难过或受伤。她并不是对他的尖酸刻薄⿇庳了,而是慢慢感受到他那刻薄的言语中,隐含着关心跟温暖。
真的,她说的都是真的,她是真的慢慢的、渐渐的喜欢上他了。
虽然她不愿承认她不想让他知道,但也许她对他的喜欢,并不如她以为的那么单纯。
不过,怎么可以呢?他是在和光电的执行长,是个聪明、⾼傲、不可一世、仿佛能主宰全世界的男人,而她渺小又微不足道,是他口中比猪还不如的笨蛋,就算哪天他一进失心疯般跑来追求她,她也会因为自己配不上人家而逃之夭夭。
“天啊,我在想什么?他才不会失心疯的跑来追我呢。”想着,树音懊恼极了。
话说回来,她为什么会有这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呢?因为他对她的态度不似一开始那么冷酷?因为他在她哭泣的时候,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紧紧、温暖到让她头皮发⿇的拥抱?
不行,她不能有任何一厢情愿、不切实际的想法跟想像,她眼前该才专注的是工作,而不是这些让她感到混乱的事情。
打定主意,她紧紧的闭上眼睛,強迫自己入进梦乡。
桌上的分机响起,树音连忙抓起电话。
“进来一下。”电话里传来的是真木蔵人的声音。
“是。”她放下话筒,心里七上八下。
她是不是又做错什么?早上她才交了份报表进去,该不是又出什么欠扁的错误吧?
走进他的办公室,她轻轻带上门。
“真木先生,你找我什么事?”
他抬起眼眸睇着她,对着她勾勾手指头。
她有点不安的走上前去,站在他的办公桌前,果然,桌上搁着的是她早上交到他手里的报表。
“你更改了报表的格式?”
“是的。”她怯怯的回答。
蔵人微微拧起眉心,沉默了两秒钟。
“是山田要你改的?”
“不是…”她摇头摇,更心虚畏缩了。
“所以说,是你自作主张更改格式?”
“是的。”她的声音轻颤着“我觉得以有的报表有点复杂,一个不小心就可能看错了,所以…”
“很好。”他突然冒出一句。
她愣了一下,很好?糟了,这一定是在讽刺她。
“对不起,我会改回来的。”树音低头认错。
“喂。”蔵人声线一沉,用手指轻击桌面。
“嗯?”她吓了一跳,惊疑的看着正直视着自己的他。
“你听不懂人话吗?”他浓眉紧皱,再次重申“我说很好。”
“呃?”她一脸迷惘。
“很好就是很好,你不明白吗?”他继续说“这格式简单明瞭,看起来既轻松又易懂,很好。”
“天啊。”她难以置信的捂着嘴巴,瞪大眼睛。
不是暗讽,不是反话,他是真在夸奖她。喔,老天,她从来不知道被夸奖是如此幸福又快乐的一件事。
当然,那不是因为她从前都不曾被夸奖过,而是他的夸奖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又特别珍贵。
“你终于开始用心了…”说着,他人菗屉里拿出一条领带,往脖子上一绕,边打着领带边说:“以后就照这种格式打报表吧。”
“是!”她难掩奋兴,喜悦之情全写在脸上。
她想,这就是她妈咪说的成就感吧?尽管只是小小的,没什么了不起的成就,对她来说却别具意义。
这是她人生中的一小步,而因为这一小步,她相信自己以后会走得更顺、走得更远。
“没事了,你出去吧。”
“是。”树音一脸粲笑,转⾝往门口走去。
正要开门,突然听见他啧的一声——
她下意识的转头看他,看见的是正因为打不好领带而一脸懊恼的他。
“那个…”她试探的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你会?”蔵人微愣。
“嗯。”她点点头。
他想都不想就站起⾝并朝她走了过来。
“⿇烦你了。”在她面前站定,他注视着…
“失礼了。”说着,她伸出手开解他打得歪歪斜斜的领带,然后重新调整好位置及长度。
蔵人微低下头去,看见的是她的头顶。他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似乎是很紧张。
是因为她没有将领带打好的信心,还是因为太靠近他了?
似乎是后者,因为她打领带的手法很娴熟,一点都不会让人感到不适。
“好了。”打了领带后,树音后退了一步。
他往门边的衣帽镜一瞄,看见她帮他打上的领带——长短恰到好处、平整又端正。
“你很厉害嘛。”他衷心的赞美她,但还是忍不住嘴坏的逗弄她“东洋英和女学院都教你这些?”
她知道他在调侃她念的是间有名的新娘学校。
“是我妈咪教我的。”树音忽略他的调侃,率直道:“我妈咪说一个好太太,一定要能帮丈夫打上一条漂亮的领带。”
“你的目标是成为一个好太太?”蔵人微顿,好奇的睇着她。
“嗯。”迎上他试探的审视目光,她有点畏怯。
“很多年轻女孩进到像大和光电这样的大企业,为的就是在短时间內找到所谓的精英份子当老公,你也这么想?”
“那样…有什么不好吗?”她直白的问:“找到自己喜欢,而他也喜欢我的人结婚,有什么不好?”
“秘书室里有那种人吗?”他两只眼睛勾直勾的注视着她。
树音下意识的低头,回避他热炽得仿佛要焚毁她的目光。
她直觉他好像有点不⾼兴,但为什么?就因为她“生平无大志,只想为人妻”吗?
“真木先生在生我气的吗?”她抬起眼眸,不安的看着他。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他眉丘一隆。
“我也觉得你这气生得没道理。”她老实回答“如果每个女生都只顾着工作而不嫁人,那不是一堆男人都得当王老五了?”
“…”他顿时无言。
“曰本的生育力下降不只困为养小孩很贵,也因为大家都不想结婚,对吧?”他的沉默让她越觉理直气壮“我想找一个喜欢的男人结婚,然后生下几个爱的结晶,这有什么不对的?”
看着黑亮纯真却又带着強大入侵感的眸子,蔵人心头一震。
她说得一点都没错,尽管他很想反驳她,然后损她一顿,但结婚的确也是一种志向,一种人生目标,确实是没什么不对的。
但若是如此,他怎么好像真的有点生气?他气什么?气她的坦承?气自己不是她理想中那种温柔又温暖的人,因此绝不可能成为她的考虑对象?
倏地,他像是被两百二十伏特的电流攻击了一样,只因他惊觉到他的心是真的被这个他想都没想到的伏兵掳掠了。
“人各有志,没什么不对。”他撇唇一笑,以玩笑掩饰他內心的震惊“如果你的目标是嫁人,那么你来对了地方,大和光电多得是精英份子。”
说罢,他连多看她一眼都没有,转⾝便走向他的办公桌。
“没你的事了,出去吧。”他并没有坐下,而是站在桌前背对着她。
直到下班时间,带着山田室长出去的真木蔵人都没有回来。
她听小沼说,他们飞到札晃去谈一个case,也许明天才会回来。
避理并经营一家如大和光电这般庞大的企业,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大和光电就像是一艘航空⺟舰,而他就仿佛是引领所的士官兵的舰长,重要如他,即使是做一个小小的决定都可能影响全舰的安危。
因为如此,他不只严格要求自己,也严格要求别人。他无法接受有人在岗位上抱着苟且及打混的心态做事,当然也不能接受有人把这里当成寻宝的地方。
她想,当他知道她是个“生平无大志,只想为人妻”的人时,一定很后悔自己曾经鼓励了她吧?
想到这儿,树音不噤有点难过。她又令他失望了吗?在终于得到他小小的称赞之后,她马上就让他感到失望及生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