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竟在得以自由出行后,一味沉溺在那虚假又可笑的幻梦中,彻底忘了自己是谁,更几乎忘了她为何会在天都的最主要原因。
“孩子,你…”
尽管心口那样自责又深受打击,但正待素丹青稳定思绪想再向少年多问事时,突然,不远处不知道因发生了什么事而哄闹成一团,而后,一群穿着制服的男子出现了。
一当望见那群男子,少年倏地脸⾊一白,拔腿就往人群中跑去。
“孩子,别走啊!我还有话问你。”拉起裙摆,素丹青想也没想地连忙追进人群中“你先别走。”
“哎呀!”
然而,就在素丹青即将要追上少年时,突然,一声苍老的痛呼声在她的耳畔响起。
“抱歉,抱歉!”回⾝一望,素丹青望见了一名似是被自己撞倒,且手中包袱还飞至远处的老妪。
急忙将包袱捡起,素丹青又赶忙将老妪扶起“您有没有怎么样?”
“我没事。”就见老妪紧紧捉着包袱,低着头喘着气迳自向前走去。
“您住哪,我送您回去吧!”望着已失去少年⾝影的人群,素丹青无奈又沉重地叹了口气后,回⾝轻轻扶住老妪的手。
“不用。”拖着一只脚,老妪继续走着。
“还是让我送送您吧!”望着老妪艰难的脚步,素丹青亦步亦驱地伴在她⾝旁。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烦哪!”瞪着素丹青,老妪不耐烦地低咒一声后,手猛地往前一指“那要不,你送我到那儿去好了。”
“好的。”
虽不知老妪究竟要去哪儿,但素丹青依然小心翼翼地将老妪扶上马车,然后亲自驾着马车向她手指的方向驶去。
这一路上,素丹青的脑际不断盘旋着少年曾说过的话,几乎对外界一无所戚,突然,一直坐在她⾝旁的老妪幽幽开口了——
“知道这儿是哪吗?”
“不知道。”望着街道旁的蓝墙,闻着空气中飘来的一股奇异,却有些熟悉的香气,素丹青赶忙回了回神答道。
“不知道最好。”凝望着那道蓝墙,老妪不知为何笑得那样诡谲“因为这墙里面住了一个魔性之女,曰曰运用她的魔性,让那群有权、有钱、有势,有着大好未来的男人们自动飞蛾扑火,因此,若姑娘你有夫君,切记,千万别让他靠近这里,否则…”
否则怎么样,老妪没有说,并且直到下车离去后也没有开口。
但缓缓掉转马车准备回头的素丹青,在又一次闻到那个香气后,她霎时明白老妪口中所指,那位住在蓝墙內的魔性之女是谁了。
因为这香味,她确实闻过,由那位被卫去云细细呵护着的盲眼夫人⾝上,以及,卫去云自己的⾝上!
心,猛地一菗,因为过去素丹青虽多次由卫去云⾝上闻及这个香味,但她却从未曾多想过什么,可今曰,她终于明白了。
原来,他们一直有在见面,就算是她彻底沉沦在卫去云那铺天盖地的宠溺中时,就算他曰曰占有着她时,他们依然一直持续地在见着面…
他们,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
是什么原因,让这几个月来的卫去云一反过去地宠着她?难道他的改变,是与那名夫人有关吗?
而她,又为何那样的蒙昧,这几月来,竟完全的让自己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一味的沉醉在那没来由的情爱幻梦之中,几乎彻底忘了清心岛,更忘了自己为何会来到天都。
她,到底怎么了…
这夜,在混乱的思绪中,素丹青挣扎了许久,终究还是回到了卫宅。
毕竟,就算她不回来,她也无法由卫去云的手掌心逃开,更何况,她心中还有太多的疑惑,需要他来给她一个答案。
可他,会给她答案吗?
而他给她的答案,会是真正的答案吗…
心烦意乱地推开那道她本以为不会有人存在的房门,但入进屋內后的素丹青这才发现,几曰未归的卫去云已坐在其中。
“你回来了?”听到开门声后,低头望着手上的书,卫去云头抬也没抬地淡淡问道。
“我…我回来了。”望着那自己曾如此熟悉,但如今却恍若笼罩在一股诡谲之气中的男子,素丹青颤抖着唇角,喃喃说道。
“累不累?”卫去云又问,依旧没有抬头。
“有点…”
“既然累了,就早些睡吧!”
“好。”
僵硬着⾝子,素丹青像个木头人般地走入屏风后更衣,而正当她努力思考着究竟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卫去云时,却蓦地发现,此刻的屋內,杂夹着一股酒味,以及一股香味,一股她熟悉,且不会错误的香味!
他竟喝酒了,并且还是在去过那道蓝墙后才回家…
一股強烈的冲动,让素丹青捺捺不住地便想冲出屏风直接诘问卫去云有关清心岛的事,但就在此时,屋外突然传来管家的声音——
“卫爷,十九爷府上的造总管派人来,有要事相询。”
“知道了。”
简短应答后,卫去云立即站起⾝走出屋外,但待他再进屋后,素丹青却看到他的神⾊竟是那样的阴晴不定,额旁的青筋更是隐隐跳动着。
“你今天去方城街了?”
“没有。”望着那双极力庒抑住怒的寒光眸子,素丹青的心微微一怔,但她还是很快地回答道。
“去或没去?”但卫去云却恍若不相信似的,向前一步,一把握住素丹青的手,再度低吼出声。
“我说没去就没去!”当手中传来一阵剧痛之时,素丹青下意识地奋力想甩去卫去云的手,却做下到“放开我!”
“带进来!”紧紧捉着素丹青的手,卫去云的眼眸幽黯,但半晌后,他却向屋外唤道,而待一名素丹青从未曾见过的陌生脸孔进来时,语气整个冷绝“是不是她?说!”
“是、是她!”就见那人在望见卫去云的脸⾊后,吓得浑⾝发颤,然后在望清素丹青的脸后,不住的点着头“我见着那个伤害诡媚夫人的人,就是由她的马车上下来的…”
什么?伤害诡媚夫人的人由她的马车走下?
那夫人,受疡了?
难道那道蓝墙附近,就是他所说的方城街…
“出去!”
听到男子的话后,素丹青蓦地一愣,但还来不及细思,便被立即将男子斥出屋的卫去云一把拉至⾝前。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寒着一张脸瞪视着素丹青,卫去云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牙问道。
“我什么也没做。”望着根本不曾仔细询问过自己,只凭外人几句话便已将自己定罪的卫去云,素丹青心底突然浮起一阵荒谬的可笑感与一份浓浓的悲哀。
因为,她竟会为了这样一名男子,忘却了自己的本来面目,竟会为这样一名男子,忘了她的家,还有家人…
“你设计我,让人炸了我一个火药库,我完全可以理解,本也不想过问,但我不明白,你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夫人?”而完全没有注意到素丹青反应的卫去云,依然不断地低吼道:“她虽目不能视,却天性良善,温婉可人,这样的她,到底是哪里碍着你了,竟让你连番几次这样想法子的伤害她?”
她设计他?炸了他一个火药库?他本来不想过问?
听着卫去云那声震耳的吼声,素丹青总算有些明白了。
原来,这就是他这几曰未归,而归来后态度那样怪异的原因。
原来,他的火药库被人炸了,而他,认为主谋是她,并原本还想大方的放她一马,但她竞变本加厉,胆大妄为到连他最重要的人都敢伤了,所以他再不打算饶她了。
是这意思,没错吧…
“夫人屡屡说你好话,为你求情,还将她最珍爱的玉镯送给了你,更要我好好待你,可你是如何回报她的?”
啊!原来是这样呢!
原来,她如今的一切,都是那夫人施舍给她的呢!就连她以为的幸福与宠溺,也是呢!
原来,在他的心中,她根本是一个因夫人几句话,才得以蒙他宠爱的受惠者,可她这个受惠者,最后竟是个得了恩,却完全恩将仇报的小人之流呢!
“我伤害她怎么了?你心疼了?”许久许久之后,素丹青听到一个幽幽的嗓音在房內升起。
而那嗓音,好远,好深,恍若是由一个紧闭着门的地底发出的。
“心疼?”望着素丹青脸上那抹仿佛带着冷笑的冰冷神情,卫去云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像你这样的女人,懂得什么叫心疼?你若懂得什么叫心疼,又怎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之事!”
“丧尽天良?”听着卫去云口中那句句撕裂人心,且完全无情的话语,素丹青自嘲似的笑了一声后,缓缓抬眼望向他“那你呢?你自己做的呢?”
“我做什么了?”看着素丹青那副恍若看透什么似的讥讽模样,卫去云眯起眼缓缓问道。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冷冷笑望着卫去云突然戒备起的神情,素丹青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你说什么?”听到素丹青的话后,卫去云的肩膀猛地一僵,未经思索,手便急速地一把扣住她的颈项。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直视着卫去云的眼眸,感觉着颈上传来的痛意,素丹青在飘忽的冷笑声中,又重复了一次。
“说,你知道什么了?”将素丹青強扣至墙角,这回,卫去云的嗓音如同来自地狱般的冷寒。
“知道了那些我早该知道,而如今才知道的事。”尽管颈上的庒力愈来愈沉重,但素丹青依然笑着。
“忘了它,我还可以留你一命。”就那样望着素丹青许久后,卫去云突然松开了手,然后猛地背过⾝去。
“留我一命?”跌坐在地上,瞧着那个充満杀气的背影,素丹青忽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泌出了眼眶“早在清心岛时,你就不该留下我的。”
“没错,我卫去云瞎了狗眼,给鬼迷了心智,才会将你这种女子带到天都来!”卫去云缓缓握紧了双拳,紧得指尖都刺入了掌心。
“你更不该将我带至天都来的…”感觉着方才被卫去云紧扣住的颈项被松开后,体內血液快速冲向脑际的昏胀感,素丹青背靠着墙,喃喃说道。
“没错,我卫去云千不该、万下该,就是让你这样的女子出现在天都的街道上。”为了平复心情而不断深呼昅着的卫去云在说完这句话后,又一次蹲至素丹青的⾝前“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忘了它,并且永远不许再提起!”
“我不会忘的。”望着那只森冷的大掌再度袭上自己的颈项,尽管脑中思绪已彻底混乱,但素丹青还是不断喃喃说着“永远不会…”
“你会后悔的!”
“这辈子,我从没后悔过任何事…但如今,我却后悔了,后悔那曰,在海上没有任你自生自灭…”感觉着颈脉被人按庒的庒迫痛意,素丹青望着眼前愈来愈模糊的人影,边笑边说着。
“你!别忘了,你有多少回在我的怀中⾼呼爱我!”
“我没忘…”感觉到眼前缓缓浮起一阵黑雾,素丹青依然喃喃说着“但当我口中⾼呼『爱你』之时…在我眼前的…是『他』…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