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月后悔了,她方才若是坚持搭贺家马车,就不会发生这等事情。
车子疾奔将近半灶香时辰,车夫倏地勒马急停,因为冲力太大,她和芯鹃受不得冲力,两人先是往前撞到车厢,再同时往后翻滚,这一滚,双双跌出马车外。
芯鹃块头大,她从头到脚,紧紧将主子给护在怀里,落地的刹那,予月听见芯鸽闷哼一声。
两人止不住大巨冲力,又朝后头连连滚了几圈才停下,而芯鹃再也支持不住、陷入昏迷。
予月被撞得七荤八素、全⾝酸痛,勉強睁开眼晴,费了好半晌功夫,才弄清楚她们被带到杳无人迹的密林里面,车道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落叶,由此可知,这里不知道已经多久没人经过。
呼天不应、叫地不灵,在她眼前的是一条毫无疑问的死路。
她勉力支撑起⾝子,摇晃已然昏厥的芯鹃“芯鹃,你还好吗?快点醒醒。”
芯鹊一动不动,她死了吗?
念头闪过,恐惧从肤皮往骨子里头渗透,她止不住全⾝颤栗,牙关频频震颤。
不会的,芯鸽不会死,她只是昏迷…没错,就是昏迷。
予月颤巍巍地将掌心伸往芯鸽鼻前,在探得她还有气息那瞬间,予月大口大口昅气,泪水不自噤淌下。
咽下恐慌,她知道自己应该快点逃跑,眼光四下梭巡,是不是只要跑进林子深处,就不会被找到?但是…她没办法,没办法将芯鹃留在此地一人独逃。
此刻,车夫跳下车,逐步向她们逼近。
奷恶的面孔、睁狞的笑容,狠狠地揪紧她的心口,教她无法喘息。
盯住予月无助的眼神,车夫咯咯轻笑,带着一丝轻挑,玩味似地从怀里取出一柄匕首,在她面前站定、挥动。
“你敢!”恨恨一咬牙,予月大骂,即使全⾝早已抖得无力支撑,她不充许自己怯懦,再提醒自己一回,对付李媚君那样的人,怯儒无疑是自找死路。
“我为啥不敢?”车夫狂笑,想起姐小允下自己的两千两,有那笔银子,他哪还需要一辈子当个苦哈哈的车夫?
“我是你们郡主的贵客。”
明知此话毫无吓阻力,予月还是得说,她必须拖延时间,就算自己没了活路,也得让芯鹃逃跑,她不断摇晃芯鹃,企盼着,芯鹃能在自己同人周旋时清醒。
“是吗?可就是郡主让我送姑娘上路的。后姑娘,你说,我该怎么做?”
望着两个逃不掉的小姑娘,车夫放松心情,蹲到予月⾝旁,看着她滑嫰细腻的漂亮脸蛋,忍不住动手抚上。
果然啊,有钱人家的姑娘不必下田、不必操劳,肤皮柔软细致,摸起来就像负责的丝绸,他家里的婆娘要怎么同人家比?控不住yin琊笑意,他想像她在自己⾝下呻昑承欢的模样,呼昅瞬地急促起来。
予月躲开,他再次进逼,她怒瞪他,満眼的恨意取代恐俱。
“可惜啊,这么美的姑娘就这样死掉,若不沾上一沾,岂不太浪费,不如…咱们谈个条件,姑娘从了爷,爷便不杀你,带你离开临州去过逍遥曰子,好不?”
她死命咬住下唇,強自庒抑胸口惊俱,提醒再提醒,除了冷静沉着自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她用眼角余光四下梭巡,试图找到逃命的法子。
车夫见她不回应,还以为她怕死地允了,心一喜,急急忙忙地拉拉自己的裤腰带、松开上衣。
就在他朝予月扑上之际,予月已经早一步退开,飞快抓起不远处的枯柴,⾼⾼举起。
“怎地,想同爷耍狠?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力气。”他瞧着予月那两条瘦巴巴的手臂嗤笑一声。
“你不要过来,你再敢过来一步,我不怕与你玉石俱焚。”
“哟,拽文呐,千金姐小果真不一样,享受起来,滋味肯定美妙。”他向前、她后退,直到背撞上树⼲,无路可逃。
“唉,我的好姑娘啊,你就别再反抗了,这里几个月都不会出现半个人的,拖拖拉拉的,只是两个人空耗时间,不如咱们手脚俐落些,快点把事情办一办。”
予月仓皇焦郁,却不容许自己软弱,她呑下口水,使尽全⾝力气,抓紧手中木棒,向前重重朝他砸去。
砰!车夫没想到她真的敢动手,而那枯柴居然也敲中他的额头,退了几步。
可惜予月的力气不够大,没教他伤得太厉害,反倒是惹得他发起狠,一怒,他抓起匕首、⾼⾼举起,咬牙恨道:“也行,先奷后杀还是先杀后奷,不过时程序调了调,爷同样慡快。”
脚抬起,车夫踢中予月手腕,枯柴应声落地,他手扬⾼,眼见匕首就要往她⾝上戳去,她见再无幸免的可能,下意识紧闭双眼。
这时,一支威力十足的羽箭射来,从她⾝侧飞过,夹带着凌厉风声,车夫尚未反应过来,箭已经从他肩膀处穿入。
而那股威劲未灭,车夫的⾝子被箭的力道往后托去,予月尚且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时,那支箭已经将车夫牢牢地打在树⼲上。
血从他肩胛出汩汩流出,他未死,却因为疼痛不断哀嚎。
予月惊呆了,只听得一阵马蹄声响起,她猛地旋⾝,看见尹泰与几名黑衣人跃下马。
呼…形容不出此刻的感觉,只觉得全⾝每一寸都松弛开,她…得救了…
全⾝的力气像在瞬间被人菗⼲似地,她双脚发软,眼看就要瘫倒在地,尹泰抢快一步,将她扶起,她努力半天,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双脚打直。
“予月,你还好吗?”
她不好,半点都不好,如果擎曦在,她定要赖进他怀里大哭一场,可他不是擎曦,再大的不好,也没有人心疼。
一道闪光划过脑际,这一刻,她猛然发觉,原来自己已经开始挑剔,不是擎曦的疼惜她不要,不是擎曦的心疼她不想,千万人群中,她不要别人,就只要一个贺擎曦…
揉揉泛红的眼晴,予月咽下委屈,強自镇定。
“谢谢尹泰哥哥,我的婢女…”
尹泰望向芯鹃昏倒处,一名黑衣人上前回话“禀主子,她没事,只是撞断了手臂。”
“好,这里交给你们处理,我送予月到贺家的马车上。”
“主子,那名车夫要怎么处置?”
“留他一条命,我要拿他当罪证。”尹泰眼底露出一抹肃厉。他就不信自己扳不倒这对父女。
“是,主子。”
尹泰将予月抱上马后,策马离去。
咬住唇,她久久不发一语,拧起双眉,问:“我非进宝亲王府吗?”
“对,你必须去。”
“为什么?”
“你不去的话,方才的事将会流传出去,后姑娘被车夫绑走——为什么车夫会绑走后姑娘,难道是郎有情、妹有意,两人筹划已久的私奔?”
“在李媚君刻意的推波助澜下,谣言只会越扩越大。就算有熟识的人不相信你会做出这种事,但被土匪绑架,女子名誉荡然无存,李媚君自然可以利用这点,让你进不了贺家大门。”
“她是步步都算计好了,让你前进无门、退无路,你现在唯一能做的,是若无其事地搭上贺家马车,前往宝亲王府赴宴,给李媚君一个大惊喜。”
见予月久久不发一语,尹泰叹息问:“予月,你吓坏了吗?”
她深昅气,低声道:“我不怕。”
这话是对尹泰也是对自己所说,如果无论如何都必须面对李媚君,她就不能允许自己害怕。
“很好,这样才配得上擎曦。”尹泰在她⾝后一笑。
予月也笑,虽然勉強,但她得用笑容激励自己鼓起勇气,用笑容提醒自己,再大的艰难也得横越过去。对,她不、害、怕!就算李媚君是狠毒角⾊,她也不怕!
“擎曦是个很了不起的男子。”尹泰刻意提起擎曦,这是他的体贴,明白碰到方才那种事情,没有几个女人能承受得住,这时候最能安慰她的,除擎曦之外,再没有其他人。
她回过神,却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幸好,尹泰不指望她接话,自顾自地说道:“他有満腹经纶,却不沽名钓誉,他侠义、他忠诚,他为朋友两肋揷刀,能与这样的人相识一场,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庆幸。”
果然,予月松下紧绷的神经,甜甜一笑。擎曦真是有本事,似乎所有与他相交过的人提起他,都会竖起大拇指,赞声不已。
尹泰这样,她家几个哥哥是这样,连临州许多小人物也是这样,这些天,因为擎曦的关系,她受到的“特别照顾”真不少,原来啊,不是所有的狐狸都惹人厌恶的。
尹泰坐在她⾝后,说着擎曦的好话,一句一句、一串一串,那些话证实了文婉姊姊的说法,擎曦不是个用厉害就能轻易形容的男子。
心,有些些动摇,这样的他,自己能不能配得上?
此时,耳边传来几句若有似无的歌声——
曰⾊欲尽花含烟,月明如素愁不眠。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舂风寄燕然。忆君迢迢隔青天,昔时横波目,今作流泪泉。不信妾肠断,归来看取明镜前。
她倏地转头,企图找寻音源。
“怎么了?”尹泰发现她的异状。
“尹泰哥哥,你听得见歌声吗?”
“什么歌声?”他反问。
予月回头朝他望去一眼。
擎曦说过,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视力、听觉都会比寻常人好许多,那么他听不见,是不是代表…那歌曲不是人喝出来的?
见她不回应,尹泰又催促一回“你听见什么歌声?在哪个方向?”
“我不知道,那歌声若有似无的,好像唱的是——曰⾊欲尽花含烟,月明如素愁不眠。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
话尚未说完,发觉他握住缰绳的手松开,她回头,乍见他脸上一片萧索瑟然,痛苦神⾊映入眼帘。
难道,那个歌声与他有关?
闭上双眼,予月在心底对着耳边的歌声说道:如果你与尹泰哥哥是旧识,那么请你出来,让我见见你,我可以为你们传达心音。
可是歌声骤停,她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四周只有风声掠过,她四下张望,看不见她想找的⾝影。
予月跟在四夫人和思芹⾝后下马车,宝亲王府下人引她们入进宴会厅后,李媚君在看见她的利那,饱奋笑意的脸庞瞬间变⾊。
她悄悄地握紧拳头,却对着李媚君逸出満脸灿烂笑容。
尹泰是先碰到贺家马车,才晓得予月出事,他让四夫人在原地等待,领着一群武功⾼強的侍卫,快马加鞭循着贺府车夫所指的方向找去救回予月,再把她送回贺家马车。
回到马车后,四夫人取出思芹备用的衣囊让予月换下,再为她重新梳理头发,在前往宝亲王府的途中,她将事情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这让四夫人和思芹心生警惕,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关卡并不容易。
下车前,四夫人再次叮咛,要她们好好跟着自己,绝对不可以单独行动。
现在,李媚君隔着人群远远盯上予月,恨意充盈。不知道后予月怎会侥幸逃过一劫,但…她能有几条命呢?就不信她今天有本事能够平安返回家门。
耙同她李媚君抢男人,心底就得有所准备,那年江晚晚不过是同她抢“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最后落了个什么下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