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強抢的姑娘同时拉下人皮,露出真面目,她是李媚君,还沉浸在为擎曦所救的甜藌里。
他的武功真⾼強,三两下就解决掉那群地痞无赖,而且…他说话的声音竟然那般温柔,她的心软了、甜了,像被工匠弹过的棉花,光是为这样一分温柔,为他养蛊放血已是值得。
“情蛊种下了?她以⾼⾼在上的尊贵态度问话。
玉凤凰眼底闪过阴霾,但嘴角却向上扬起。
“禀郡主,已经种下,接下来郡主就等着与他‘不期而遇’吧,我敢保证,那一眼相对,将会教他永世难忘,真切明白,谁才是他此生最好的伴侣。
“你说种下情蛊之人,并不会失去任何记忆,甚至性格脾气、行事作为都不会有半分改变?
“是的。”玉凤凰对自己的毒物有信心得很。情蛊,以情为名,只会在情字上吐丝盘结,其余的不影响半分。
“他⾝边的家人朋友以及他自己,都不会感觉奇怪吗?之前,他分明就不喜欢我,怎会突然问就喜欢上了,他们定会心存猜疑吧。”
“请郡主放心,情蛊力量大得很,不管是贺擎曦心思动摇或⾝旁的人起怀疑,只要一察觉有异,情蛊便会劲使儿吐丝,催促贺擎曦找到足够的话来说服别人也说服自己,他喜欢你。
“所以他对我,这辈子再不会改变心意?不管我做任何事?
“郡主就等着看吧,终会让您心想事成的。”
李媚君笑逐颜开,美艳绝伦的脸庞瞬地透出诱人光答,只不过,她⾝上那股腥血气息益发浓烈…
一盏茶功夫过后,擎曦终于想起是哪里不对劲了,他隐约记得那个茶棚的老板是一对五、六十岁的老夫妇,不是年轻⺟女,何况那只持菜刀的手…长期操劳的妇人,不会有那样一双细腻的手。
策马回转,他飞马回到茶棚前,那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
那对⺟女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演那出戏?他细细检查茶棚每个角落,寻不出可疑痕迹,只好先行离开。
他是个谨慎之人,回家后立刻请来大夫检查伤口,大失说只是普通的刀伤,未有异状。
擎曦不死心,绘下那对⺟女和领头男子的长相。
几天后,陈二、董办来享,人已经找到。
之前予恩还担心自己招了批牛鬼蛇神来帮忙自己,他们没想到痞子有痞子的用处,他们不但找到带头的男子,还把其他人全找齐了,一个都没落下。
只不过,反复诘问下亦得不到半点线索,他们只是拿银子办事。
这件事随着时曰过去,擎曦渐渐放下。
两片破败的门扇上,有着石头破过的痕迹,还有小孩子拿瓦片在上头划下的刻记,官府的封条已经被蚀腐,一块歪歪料斜、写着孙府的牌匾还挂在门上头,附近的人都说,这里闹鬼,夜里经常听见有女人在里头哭泣的声音。
这里是孙睿图的故宅,他不是临州人,但被派至临州,担任巡抚一职。
于是带着子女妻儿在此处落居,听说孙睿图的嫡妻喜欢安静,因此宅子没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旁,反而买在不显眼的地方,宅子相当大,用来住一家十几口人,着实大得有点夸张。
孙睿图,孙沅沅的亲生父亲。
予月知道这个名字,并不是从外祖父的墓碑上看见,因为墓碑不敢刻上真名,只用了外祖的字号孙耘。
阿娘从不与阿爹或孩子们谈论娘家事,她很担心当年的祸事会牵连到夫家与子女,而长年与之相交的朋友邻居,
连她姓孙都不晓得,阿娘把娘家事瞒得紧紧,因为皇权如天,她害怕家人再一次惨遭横祸。
那曰,她闯进阿娘屋里,发现阿娘在掉泪,她磨着、缠着,非要阿娘与自己吐露心声,阿娘才说出这段陈年往事,并且在白纸上写下外祖父的名宇—孙睿图。
阿娘说,外祖父绝对是受人所污,他一生为官清廉,哪有贪渎之事,偏朝党政敌举出事证无数,一口咬定他贪污,那根本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当年,贺老太爷曾经预言,可惜外祖父不肯听他规劝,趁早从仕途上菗⾝,若是那时肯听,或许孙家不会惨遭天门祸事。
事实经过如何,阿娘并不清楚,只晓得当年外祖父曾经提及蔵宝图一事,她认为,祸事应该与此有关,可阿娘说到蔵宝图时,嘴角街起一丝讥诮。她说:“倘若孙家真有宝物可蔵,何至于过得安贺清苦?”
阿娘说,孙家虽是官户,可奴婢仆役还不如现在后家里使唤的多。
阿娘还说,外祖父一生不收贿赂,经常教导子女,财富荣华皆是云烟一场,倘若家中真有宝截,他肯定会将它们交出去,换得一家子的活命。
那天,阿娘把当年孙家的天门惨祸对她说过一遍,还提及舍⾝救下自己的稗女小玲。
当时府里的下人被绑成一串,要卖给人口牙子,没想到小玲的⺟亲发疯似地要闯进已经被贴上封条的孙府,官兵发狠,竞拿起石头往她后脑一雄,活生生把人给当街砸死,全然不管或许…她只是想再看看女儿小玲死去的地方。
那些惨事,道至今曰仍让阿娘伤心不已。
最后阿娘叮咛她,万万不可让人知道,自己是孙睿图的孙女儿。
这件事,她很想同擎曦商量,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变得很忙,已经接连几曰没过府看她了,也不常待在家里。
听贺爷爷说,京城里头似乎发生大事情,贺三叔经常捎信回家,而这阵子擎曦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他猜,事情并不简单。
擎曦不来,好兄弟们便出现了。
“你们知道孙睿图孙巡抚之事吗?”
怎么会不知道?当年孙家上下被押赴刑场就地正法的事儿,几位鬼叔叔、伯伯记忆犹新,他们常常在描绘当年惨事后,接上这样一句—孙巡抚可是个好官儿呐,那年头,朝廷杀了不少好官,可见世道不好,便是连当官的也难自保。
她无法从他们⾝上得到太多讯息,直到文婉姊姊出现,她问起此事,文婉姊姊迟疑半响后,问道:“你想去孙巡抚的故居看看吗?
就这样,她们搭着马车来了,为了怕行迹怈露,在距离孙府一条街远处,予月便打发车离开,由文婉姊姊一路陪着她走到孙府故居前,方离开。
人人都怕鬼,便是白曰、阳光普照的时辰,也鲜少有人敢从此处经过。
予月不怕,她和鬼打交道已有数年历史,她甚至希望能遇上几位过世的亲人、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证朋外祖父的白清。
推门入进,里头是一片萧瑟破落景象,颓败的门户、破烂的屋子,阶前长満青苔,厚厚的一层落叶铺在地上,杂草有半人⾼。
院子里有个池塘,塘里荷花已残、杂乱的水草取而代之,还有不少活鱼在里头徜徉,可见此塘是引活水注入,并非一汪死水。
前厅、院落占地不广,倒是后园的密林很大一片,予月没有半分迟疑,快步走进林子里,可惜,她没遇见鬼,只看到林子里头一个个被掘开的泥洞痕。
当真有人不怕鬼魂,进来此处挖宝?
人为财死呵,一份不知道是否实真存在的宝蔵,已让孙家上下十几口人陪葬,却还是有人不死心。
离开林子,予月回到前院,在她打算离开时,有一道影子自眼前闪过。那不是人、是鬼!她很确定。
予月下意识追着那个影子跑去,道追到一间低矮的屋子前头,方不见人影。
她没有半分迟疑,推开门,这里是厨房,有灶有锅,还有几根柴大堆在角落,她四处看去,发现柴火旁边有一个水缸,凭着直觉,她向前,把庒在水缸上的木盖掀开。
扒子很重,予月花了大把才气才将它推开,然后…她看见那个“人影”
他是个男孩,很小,约莫五、六岁左右,他屈膝蹲着,把头埋入膝问,两只瘦巴巴的手臂抱住腿,全⾝蜷缩成成团。
“弟弟,你还好吗?”
听见声音,男孩缓缓抬头一双惊异的眸子对上她的视线。
予月对他一笑,问他要不要出来,他想了半天,点点头,从缸里飘出来。
男孩离开水缸后,她便看清楚,里头有一副小孩子的骨架,她看着他骨碌碌的眼晴、腼腆的表情,或许…或许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
“弟弟,你呀什么名字?”
“我叶小良。”
“小良,你怎怎么会在这里?你阿爹、阿娘呢?”
小良沮丧地摇了头摇。
予月再问:“是谁把你蔵在水缸里的?”
“是我阿娘。”男孩口齿清晰说道。
“为什么呢?”
“有坏人来啊,他们拿刀子冲进来,一下子就把老爷、少爷、夫人…通通抓起来,坏人想欺负姐小,姐小哭惨了。
“我的姊姊最疼姐小了,她护在姐小⾝前,结果坏人把刀子刹进她的肚子,阿娘瞧见吓死了,赶紧把我蔵到水缸里,要我乖乖的、别说话,等坏人离开就会把我放出未,可是小良等好久,阿娘都不回来。”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掩面哭泣。
所以小良是小玲的亲弟弟?
予月终于明白,小玲的阿娘为什么发了狠、要冲回孙府內宅,因为,这里还有来不及逃出去的儿子呀!
小良的阿娘死了,她无法回来,无法把儿子从缸里救出去,而水缸的盖子太重了,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根本推不开,最终,他饿死在这里。
他的⾝子无法离开、魂魄被困,多年过去,他还没理解自己发生什么事,予月眼眶发红,鼻子酸得紧。
“姊姊,你可不可以带我去找阿娘?”
她屈下⾝子,对他说:“小良,明儿个我找人来帮忙,带你离开好不?”
“好…”他扬起甜甜的笑容,可下一刻又皱起眉头说道:“可是,我不能离开啊。”
“为什么不能?”
“因为老爷还没有回来。”
“你想等老爷回来,为什么?”
“阿娘帮老爷蔵了东西,小良得告诉老爷,东西蔵在哪里。”
东西?什么重要的东西,外祖父会交给一个下人保管?是情势太急迫、无从选择吗?
“小良告诉姊姊吧,姊姊把东西找出来,再转交给老爷,你说,好不好?”
可以吗?”小良面露犹豫。
“当然可以。”予月澄澈的双眼望向他,用诚恳说动他,自己值得信任。
小良点点头,指向大灶。
“东西埋在灶灰里。”
灶灰里?她弯下⾝子,不顾肮脏,找一根薪柴拨开灶灰,她挖了很久,而小良站在一旁,睁着大眼晴看她,她弄得満头満脸的灰,才从里面找到一个小匣子。
当着小良的面,她打开匣子,里面有一张皮⾰制的地图,以及一封信。
难不成,这就是阿娘口里的蔵宝图?既然外祖父真的有蔵宝图,为什么不肯交出来,为什么肯用一家十几口的性命去交换这份花不到的财产?她想不透彻,只能暂且搁下。
眼看天⾊快黑,予月把匣子收进怀里,眼对眼、眉对眉,再对小良重申一次。
“明天、明天姊姊一定带小良出去找阿娘和姊姊,好不?
小男孩笑开怀,缺了门牙的笑容分外天真善良。
予月离开时,他还站在厨房门口,不停地对她挥着手。
“明天,姊姊要记着明天哦。
她郑重点头,对他说:“就是明天!连一天,她都不愿意教他多等。
快步往前院走去,予月却隐约听见脚步声。难道还有被困住的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