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圣旨没本事庒迫她拜堂,但她被这一大家子人给合力感动、说服了。
于是,予月重新掩上红盖头,在礼官的唱和下,一拜天地、二拜⾼堂、夫妻交拜后,送入洞房。
彩玉在精诚居里,笑脸盈盈地等着予月。
予月姑娘是贺府早就认定的媳妇,只是谁也没想到少爷会演上那样一出,当初听见她落水的消息,贺府上下多心疼难过啊,如今呐,总算是拨云见曰。
彩玉笑得阖不拢嘴,若不是⾝会有别,她早就上前重重地抱上予月。
“予月姑娘,不、不,我该喊您一声少夫人了!真好啊,打您小时候起,咱们就等着这一天,若不是出了些波折,说不定,您早就替擎曦少爷生下小主子了。”
“你也认得我?”予月讶异。
“认得、认得,自然认得,你小时候天天往贺府跑,与咱们擎曦少爷出双入对的,満府下人瞧在眼里,都想着这样一对璧人,就该成就好事。”
予月确定再确定,擎曦并没有欺骗自己。
突地,脑子里闪过她在花轿里,问他“这位会子,我们认识吗?”时,他一个踉跄,从马背上摔下地,扬起漫天灰尘的清景,她就忍不住发笑。那时,他是怎样的心焦呐。
“少夫人,您先换下服衣,擎曦少爷等着带你回门,向后老爷告罪呢。”
忧了忧眉目。阿爹、阿娘若是知道花轿又折回来,定是要担心的吧!点点头,她让彩玉服侍自己将嫁衣换下。
彩玉打开衣拒,予月看见満柜的服衣。
“这些服衣是…”
看彩玉从中取出一套上窄下宽银月⾊曳地长裙,舒广袖,长裙膝盖以下绣満怒放新梅,腰带缀着琥珀,她从没见过这样华丽精致的衣衫。
“一个月前,擎曦少爷写信回临州,提及向皇上求取赐婚之事,府里便开始张罗少爷和少夫人的婚事,家具都是现成的,只有您的衣裳是命绣娘连夜赶出未的,头面配饰也做了些,不过我手上拿的这套,原是少爷为您及笄礼时给备下的。”
在彩玉的服侍下,予月换好服衣,打开门时,看见擎曦等在外头。
他进屋、两眼紧紧盯住她不放,他一笑再笑、笑不止,笑得她尴尬不已,可是他満足,因为他的小凉席又回到自己⾝边。
“过来。”
他朝予月伸手,她犹豫地望着那只手。
是害怕吗?擎曦心疼,走上前,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历经那样的事儿,任谁都要害怕的。
被他抱进怀里,一股暖意袭入四肢百骸,真是…舒服呵,她老是发冷,老是在夜里被冻醒,屋里燃再多的炉火都消不去那股寒意,可在他胸膛前,她居然…不冷了?
她惊讶、更诧异一而他,缓缓地深呼口气。回来了,梦里想过千百连的事终于在现实里完成,说不出口的感慨万千,他只但愿、但愿两人一世相欠纠结。
“我们回你家,好不好?”
“嗯。”予月点点头,这回,她毫不迟疑地把自己的手给交上去。
两人手牵手,走往前厅,祖父说要与他们同行,免得后老爷太暴力。
可他们才走进大厅,一个拳头便迎面袭未,擎曦下意识闪躲,他可以闪过的,但他闪开、予月便要遭殃,于是他硬生生停住、受下这一拳,只不过,他的手握住予月的,一个冲力袭来,她差点儿就摔倒了,他连忙稳住⾝子,把她拉进自己的怀中。
见状,出拳的予博再也打不下手,因为…这贺擎曦是宁愿自己受伤,也不让予月伤着半分啊。
惊魂甫定,她抬眉一看,发现是自家哥哥,连忙道:“四哥,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予月,过来,咱们回家。”予祥朝她伸手。
她有几分迟疑,但她知道不该迟疑的,毕竟她与擎曦真的很不熟,只是…她才退开擎曦的怀抱,一股说不上来的失落感,便快速涌入胸怀。
抬起头,她眼底充満歉意,擎曦却对着她微笑,好像在同她说:没关系。
擎曦并没有松开予月的手,他看了眼后家一字排开、站定的五个少爷,对她说道:“我让二婶她们陪你,你以前最喜欢同思芹聊天的,你们到后面吃点东西,好不?”
她想点头,却又担心地看哥哥们一眼。
“没事的,我保证!”他举起五指。
予月想了想,对哥哥们说:“哥哥,给他一个机会吧,听听他有什么话,如果他说服不了你们,我就跟你们回家。”
此话,她已是摆明态度,几个哥哥从没违逆过她的心意,这次,也不例外。
擎曦把予月交给二婶,二婶给了她一个温和笑颜“别担心,擎曦会把事情处理好的。”
说完,带着她往大厅后头的屋子走去。
贺老太爷和二儿子贺铭,也起⾝离开,他们都相信擎曦有足够的能力,把误会给解释开,于是厅里只剩下后家五位少爷、擎曦以及尹泰。
予祥虽是一脸平和,但心底忿忿,去年予月坠湖之事,他尚且记在心底。
擎曦对他微微点头,开口道:“给我一个时辰,如果一个时辰过后,我还说服不了你们,那我亲自带着圣旨去向皇上领罪,请求皇上退回赐婚,绝对不会牵连后家的。”
方才太激动,他们竟然忘记圣旨之事,没错,陪嫁小厮的确有提到圣旨。
所以那道圣旨当中,主要旨意是赐婚?
予月只是临州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她的婚事为什么请得动皇帝?疑问在后家兄弟脑中成形,但擎曦不说,他们想破头,也想不出原由。
擎曦拉过尹泰,后家兄弟直到此刻方注意到这个眉目清朗,俊美得让人别不开眼晴的男子。
“我先向大家介绍,这位是当今太子李尹泰。”
连太子都请动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后家兄弟虽然満腹疑问,却也不得不先向他行礼。
尹泰倒是一派的亲切态度,招呼道:“坐坐坐,大家坐着讲,故事长得很,站着会腿酸。”
说着,他先行坐下,众人依他所言,一一入座。
这一坐,气氛缓和许多,再不似方才的剑拔弩张,待下人再送来茶水果点,那气氛就更好了。
擎曦先低头道歉“过去我做了许多让你们无法理解的事,很抱歉,我伤害了予月,也让你们很难受。”
“你以为我们需要你的歉意?”予廷口气不善。
“你们是不需要,但我必须把事情解释清楚,因为这关系着予月的将来。”他一贯的沉稳若定,就像他们以前认识的那样。
“你也会在乎予月的将来?”予博嘲讽。
“我在乎。”这话,擎曦答得毫不扰豫。
“如果在乎,为什么把予月的花桥给拦下来,你不知道今天是她大婚的曰子吗?”予青根本不管什么太子、贺大人的,他只管自己的妹妹好不好。
“嫁给王秀才不是好选择。”
“难不成嫁你为妾才是好选择?”予廷冷笑。谁不知道去年他已经用那⻩金花轿,风风光光把郡主娶进了贺家大门。
“放心,予月不是妾,而那位王秀才,你们并没有探听清楚,他和一名寡妇暗通款曲,那名寡妇已为他生下了两个孩子,那样的人品,不值得你们将予月托付给他。”
“你不要信口雌⻩。”听见擎曦这样说,予青不服气,那是他们找了又找的男人,他不信王秀才会这么差。
“我有足够的人证、物证,只要你们愿意,我会把证据送进后府。”
“王秀才值不值得托付,与你无关,你没有任何立场资格说话,因力你已经与李媚君成亲,这件事,整个京城和临州百姓都知道,就算你想以平妻之礼娶予月,我们也不会同意。”予祥说道。
那李媚君是怎样的女人,他贺擎曦看不清楚,他们后家人可是清楚得很。
予恩与擎曦最臭气相投,加上京城那段,他并未在场,依他对擎曦的了解,明白他是再自负不过的人,若不是笃定今曰之事他能交代得过去,他绝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于是,他挺⾝道:“大哥,三弟、四弟、五弟,咱们别揷话,让他从头到尾说清楚,看他哪里值得原谅。”
擎曦点头说:“请太子在此为证,倘若我有半句虚言,必教我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下这么重的誓言,后家兄弟动了心思,莫非他真有苦衷?
“你们可知道,为什么一心一意等待予月及笄之礼后,让祖父上后家提亲的我会在短短时间內改变心意、决定娶李媚君为妻?那是因为,我中了情蛊。”
“情蛊?”予青不解“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种会让人遗忘真心,迷恋下蛊之人的蛊虫,去年太子来到临州,他易容、改变⾝份,暗地搜查宝亲王的罪证,但因为皇上病重,不得不离开临州回京,太子把这个任务转交到我手上,可是在我返家途中,遇见…”
擎曦将遇袭、中蛊之事娓蝇道来。
他记得生活中每件事,却独独想不起自己与予月的感情,他发了疯似地喜欢上李媚君,不管祖父、双亲反对,硬是请求皇上为两人赐婚。
他告诉予月,自己只当她是妹妹,他为李媚君打造⻩金花轿,他自愿“嫁入”宝亲王府,他做出一堆让人无法理解的事,直到那曰,予月落水,他心中第一次兴起怀疑。
他分明不喜欢予月的,为什么见她落水,他会心痛难耐?他明明痛恨有人轻贱生命,为什么李媚君的阴毒手段,却没让他对她起厌恶?
他仔仔细细地将这一年中发生的事,全数说清楚,后家兄弟听着动容,虽然明白他的⾝不由己,却无法不心疼自己的妹妹。
“你知道吗?予月曾经大病一场,躺在床上近个把月。”
“我知道。后来太子查出皇上的病以及我⾝上的蛊毒,是玉凤凰下的手,他以利诱之,让玉凤凰弃暗投明。我在解除蛊毒之后,便开始与祖父互通书信,那时,祖父才告诉我,予月生病之事。这段曰子,祖父不断将予月的消息传进京城,我晓得后叔叔一道找人帮予月说亲,我虽心急,却没办法脫⾝。
“一来,我必须留在京城的王府里,找到宝亲王的罪证;二来,宝亲王眼线众多,我担心后家受牵连,更担心李媚君对予月下毒手,所以根本不敢回临州,把事情向你们摊明。
“第三,我们都太低佑宝亲王的野心,之前,我们以为他联络江湖人士,只要能找到陈序东所蔵的全蔵,便能招兵买马、叛逆篡位。可那笔宝蔵,已经籍由予月之手交到皇上手中,宝亲王再无半分胜算,因此我们掉以轻心,没想到宝亲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居然联络北方蛮狄,企图利用战争来夺位,当时事态紧急,根本无法脫⾝,所以,我很抱歉。”
一时之问,众人无语,看来是认下了擎曦的⾝不由己。
予恩问:“什么叫做那笔宝蔵,已经籍由予月之手交到皇上手中?”
尹泰笑着接话“予月失去记忆,恐怕你们无法从她口中得知这段故事的始末了,就由我来补齐吧。”
“予月到京城原想找予祥商量的,可临时退缩了,她并没有考虑错误,这种事,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帮不了任何忙。”
“后来她遇见我,我向她坦承⾝分,而她选择信任我,便将蔵宝图和你们外祖父留下的信交给我,我将此物转呈给父皇,只不过当时,宝亲王的罪证尚未搜集齐全,尚不能对他动手,才将此事暂且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