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怎么不说话?”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回答,薛浩然只好开口问道。
“喔,我在想我要怎么说。”张仁靓看着他说。
“这个问题有这么难回答吗?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们没有和爸妈一起住而已。”他说。
“因为他们已经过世了。”张仁靓看着他,缓慢地开口道。
她决定还是暂时把他当成老弟比较好,因为这样至少还有姊弟的关系能在两人同居时保障她的人⾝全安,倘若她现在就老实跟他说他们毫无关系的话,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泯灭人性化⾝为狼?还是小心为妙的好。
“过世了?什么时候发生的事?”薛浩然皱眉问。
“我国中毕业那年,大约十年前。”
“我那时多大?”
“国小罢毕业。”
“他们是一起过世的吗?”
“嗯。”
“怎么过世的?”
张仁靓摇了头摇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只道:“之后我们和爷爷住了一段时间,爷爷车祸过世后,则是靠一百万的车祸赔偿金生活。”
“爷爷又是什么时候过世的?”薛浩然好奇的问,觉得他们两姊弟的人生也未免太乖舛了吧?父⺟一起逝世就很可怜了,没想到爷爷也走了。
“我⾼一的时候。”
“什么?”薛浩然完全遏制不住自己的愕然,他以为她爷爷是在最近这几年才逝世的。⾼一?这不就表示在短短的一年內,她有三个亲人相继离开?
一年?或许更短?
“同一年还是来年?”他不由自主的脫口问道。
“同一年。”她无声的叹息。
薛浩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竟在短短的时间內送走三个至亲…
等一下,她刚刚是不是有说在爷爷去世后,他们是靠着一百万的车祸赔偿金生活的?就他们姊弟俩吗?一个⾼一,一个国一,两个都未成年?
“其他亲戚呢?你们…我们没有其他亲戚吗?”他急忙改口问,也不知道自己怎会对她的事如此好奇,也许是为了要演好失忆的张仁杰这个角⾊吧?
“没有。”
“怎么会没有?难道爸妈都是独生子女,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全都不在人世了吗?”
“嗯。”张仁靓轻应一声,不想提那些难堪的往事。
其实,她和仁杰怎么可能会没有亲戚呢,⺟系那边有一大堆,只是那些亲戚在得知他们的爸妈过世后,为了不想抚养他们姊弟,一个个推三阻四避得老远,最后他们只能落到独居的爷爷头上。从那一刻起,她就不把那些人当亲戚了。
薛浩然蓦然沉默了下来,因为他一直在想,才⾼一的女孩要怎么带一个国一的小男生生活,即使手上有一百万也难以想象。
租屋费、生活费、学杂费…就算钱够用好了,生活上的琐事呢?三餐怎么处理,家事谁做,生病了谁照顾?他真的无法想象这些年来,这对姊弟俩到底是怎么走过来的。
“好了,第一天不要问太多问题,你会消化不良。”见他终于没再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的问不停,张仁靓赶紧结束话题。“时间不早了,如果可以的话,你去洗个澡或休息一下,我去准备晚饭,好了再叫你。”
张家姊弟的生活实录对薛浩然的冲击实在太大了,大到他的脑袋有些适应不良。他木然的点头,听话的转⾝走进张仁杰的房间,然后反手将房门关上。
他背靠在门板上看着张家弟弟的房內摆设。
这间房间很小,大概只有三坪左右,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一张计算机桌,一个书架,再加上一张椅子就已差不多将整个房间填満。
非常拥挤的一个小房间,却整理得很⼲净,和房子里的其他空间一样井然有序,而且没有半点异味。
你不准再说一次好小喔,否则我会跟你翻脸。
他突然想起她跟他说过的话,终于明白她会跟他翻脸的原因了。这间房子是她的心血结晶,但他却如此无礼。
深昅一口气,他走到书架前稍微看了一下架上的书,大多是计算机程序设计方面的书,光看这些书就看得出来这位仁杰老弟很认真,非常认真。
想来也是,眼见一个只大自己三岁的姊姊,为了两人的生活而拚命工作存钱买房子,他若再不努力上进,基本上就是个混球、人渣了。
看完书架,他改站在计算机桌前,犹豫着该不该动桌上的计算机。
计算机中通常都会存些人私的东西,他可以不经主人的同意就擅自开机浏览吗?但话又说回来,他现在既然是扮演着失忆的张仁杰,而且这⾝分还是屋主本人亲自赋予他的,不为别的,光为了恢复记忆他就有权动用这房间里的任何东西,包括桌上这台电脑。
想罢,他不再犹豫的动手开机,然后拉开椅子坐下来等待。
等候间,他随手打开菗屉乱翻了一下,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计算机终于完成开机,但跳出页面的却是要输入密码的画面,如果是一般人可能会就此止步,但对薛浩然来说这只是个小Case,随手输入几个指令就成功登入系统了。
他迅速地浏览了一下活页夹里的东西,在里头看到几张张仁杰本人的照片,他们两姊弟的五官长得还満像的,都是浓眉大眼的很好认。
然后,他还发现张仁杰同时和三家计算机公司有往来,他似乎是个特约人员,但是和一间公司也就罢了,同时和三家生意有往来简直就是乱来,他难道不知道这样会被当成商业间谍吗?
不过说实在的,张仁杰程序设计的功力还不错,说不定自己可以帮他们姊弟一把。
薛浩然认真地想着该怎么做,却庒根儿都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会想要帮他们,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有侧隐之心、会多管闲事的人。从来都不是。
张仁靓的手艺还不错,虽然菜⾊中没有大鱼也没大⾁,三菜一汤看起来也很寒酸,但味道真的挺好的,至少他就从没想过自己可以靠三道菜吃下两碗饭。
对于自己史无前例的好胃口,薛浩然其实也很惊讶,但却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归咎于自己一整天都没吃东西这点上。
吃饱喝足后,病人唯一该做的事就是休息。
薛浩然不介意暂时居住在这个蜗牛居里,因为光是看在这间小房子是张仁靓一个人胼手胝足,一边养育自己和弟弟,一边辛苦存钱才买下来的,他就不该有所抱怨。
但是要他穿张仁杰那些一件比一件过时、破旧的服衣他就没办法接受了,尤其是别人的贴⾝衣物他连碰都不想碰,更别提是要穿在⾝上了。
这个问题不解决不行,因为他不可能永远不澡洗或不换服衣。
他躺在单人床上左思右想都想不出一个好办法,只要他继续扮演失忆的张仁杰,似乎就不该嫌弃自己原有的东西,除非是扮演一个因失忆而性情大变的人,但问题是前一刻的他还很好相处,下一刻却开始嫌东嫌西似乎也说不过去。
所以,到底该怎么做呢?
他想来想去好像只剩恢复记忆这个方法,只要他恢复记忆,就能恢复本性、我行我素了,至于恢复后要如何继续赖在这里不走也很简单,只要他紧咬着警报和赔偿,就不相信她不乖乖就范。
令人烦恼的问题解决后,他顿时觉得一阵轻松,疲惫感也随之而来,躺在床上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隔天早上醒来,薛浩然发现自己的脑袋异常清醒,和往常的每一天似乎有点不同,好像有一种蓄势待发的振奋,还有一点期待和奋兴。他已经好久没有这种迫不及待的感觉了。
好了,戏该上场了!
薛浩然一个翻⾝下床,两个大步就走到房门前,然后用力的打房开门,房门“砰”一声撞到墙壁,发出好大一声响。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突然听见巨响,正在浴室里洗脸的张仁靓第一时间冲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条⽑巾。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薛浩然冷然的瞪着她问道。
“什么?”张仁靓顿时一阵呆愕,万万没想到他会冒出这样的问题。
“等一下,我好像见过你,在哪里呢…”薛浩然皱紧眉头,紧盯着她的脸看,好像在回想什么一样的伸手支在包裹纱布的脑袋上。
张仁靓浑⾝僵硬,心里顿时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我想起来了!”他然蓦然出声道,目光也在一瞬间变得锐利。“你就是那个开车撞到我的人对不对?你还真是打了个好算盘,竟然为了逃避法律责任,利用我的暂时失忆将我骗到这里来。不过你大概作梦都想不到,仅只过了一天,我的记忆就全恢复了吧,张仁靓姐小?”
他每说一句话,张仁靓的脸⾊就白上一分,当他说出他的记忆全恢复,又一字不差的说出她的姓名时,她的脸⾊就只剩下面无血⾊四个字可以形容了。
“你…恢复记忆了?”
“惊讶吗?但你绝对不会比我更惊讶,竟然会在车祸后莫名其妙多一个姊姊,连⾝分都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张仁杰是吗,我的新⾝分?”他冷笑道。
“我、我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你开车撞了人不想负责,还利用谎话瞒天过海的把我骗到这里来的目的吗?”
她迅速头摇。“我没有不想负责,更没有任何目的,带你到这里来是因为你失去记忆无处可去的关系,所以…”
“失去记忆无处可去?说得可真好听!”他直接打断她。“我记得我在医院醒来时,我的⾝分就已经是张仁杰了,而且从头到尾都没有人告诉我实话,说我并不是真的张仁杰,这你又要如何解释?”
“那是因为要挂号,你⾝上又没有任何件证,所以…”
“所以你就用张仁杰这名字替我挂号?”他再次打断她说“但是这就更奇怪了,我是车祸受害者,即使昏迷不醒,⾝分也有警方会帮忙查询,根本不需要你谎报,而且我自始至终都没看到察警出现,这又是为什么?”
张仁靓紧抿了下嘴,半晌后才低声说:“因为我没警报。”
“没警报?这样你还敢说你没有不想负责?”他嗤之以鼻的哼声道,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
“我会负责的,真的,我发誓。”她一脸诚恳的強调。
“好,那你说你要怎么负责?”他问她。
“医药费我会帮你出,我还会包个红包给你驱霉运,为了表示诚意,红包的金额绝对不会太少。”她保证着。
“不会太少是多少?”他对于她口中不少的金额有点好奇。
“呃…六千?”
“你说多少?”他瞬间挑⾼眉头。
“一万!”她立刻改口道。
“你当我是要饭的吗?这种金额还说不会太少?”他似笑非笑,冷嘲热讽的说。
“一万块已经很多了,是我两个月的生活费。”她不由自主的辩驳道。
“一百万。”不想让自己有机会心软,他直接斩钉截铁的开口要价。
“什么?!”她膛目结舌的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要不然就警报处理,你自己选择。”他面不改⾊的对她说。
“你这是在勒索?”她瞪着他指控道。一百万?他怎么不去抢?
“你可以选择警报处理我不介意。”他耸了耸肩“车祸肇事没有在第一时间警报处理就表示一定有问题,你酒后驾车对不对?还是当时车上有违噤品?枪械?品毒?还是当时开的是一辆赃车?我真的觉得很可疑。”
“你不要含血噴人,乱说话!”她握紧拳头,双手不知是因为过度用力,抑或是因为生气而微微地发着抖。
“是不是我在乱说话,等察警来调查后应该就能水落石出了吧?我还记得出事的地点,想必警方要调出附近的监视器也不是什么难事才对。”他好整以暇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