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戴英霞,不能想象当初自己也是那种以男友为主的弱女子,用情太深,失去自己,等到一曰发现男友变心了,每天发狂打电话,神经兮兮搜寻男友劈腿的证据,证明被男友背叛后,还可怜兮兮地选择原谅只要男友回来,那时连离开的力气都没有,自尊踩在脚下不堪回首。
戴英霞再不会那样傻了,心疼最爱的男人到最后痛的都是自己,谁又来心疼自己了?现在她对追求她的男人任性,下意识地想安慰过去失恋的自己。她听过何韵诗的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那歌真好听,歌词很入心。戴英霞想着,女人变得狠心,也是失恋淬链出来的啊,毫无心机的恋爱又得到什么呢?
今晚她跟好友聊到十点多回家,她打算洗个澡,早早上床睡。可一进家门,看到妈的男友焦叔也在,心情立时紧绷。
焦叔比她更紧张,本来瘫在沙发吃洋芋片看电视好逍遥,看戴英霞进门,他倏地从沙发跳起,肥胖的⾝躯碰落茶几上的杯子,杯子铿地一声摔碎。焦叔胀红面孔,蹲在地上收拾,満头汗,白⾊泛⻩的T恤被汗浸湿黏在松弛肤皮上,惨不忍睹。
戴英霞尴尬。
焦叔慌乱地朝她喊:“对不起对不起啊,我不小心把杯子都打破了。你要不要看电视?遥控器给你——”又慌乱到处找遥控器。“放到哪去了?刚刚还在啊!”
“没关系你看就好了。”看他紧张,怕给他庒力,她挤出笑容。
“你妈临时被叫去轮大夜班——”焦叔拿抹布抹⼲地板,手也没洗又冲进厨房端来好大一碗汤面。“我跟你妈晚上煮了什锦面,汤头是我亲自熬的,你妈说你常加班要补一补。来,你喝——我从电锅拿出来还热着。”
不要吧?戴英霞惊恐地看焦叔很热情地把海碗汤面呈上来,按在碗边缘的拇指指甲深陷汤里,而其他露在碗边的指甲缝全是黑垢,他慈爱地笑咪咪端来爱心汤面,戴英霞不感动,还一阵反胃。
“我晚上吃过了,我不饿——”她惊恐地闪躲凑来的碗。
他一直把碗凑过来。“这个汤很补,对你很好,你妈叫我一定要盯着你吃,她说你太瘦了,来,坐下喝——”硬把碗公塞给戴英霞。
坐下?戴英霞双手捧着海碗,看着沙发。坐哪?上头都是洋芋片碎屑。
焦叔发现她的视线,又暴走起来。“我马上整理⼲净!”
他大动作拽下软垫,噼哩啪啦猛拍沙发,尘埃飞扬,戴英霞忍不住打噴嚏,汤就溅出来了,焦叔见了凑去接碗,戴英霞闭着眼不知他伸手过来转⾝要拿卫生纸,于是两人撞在一起,汤面撞翻了,汤汁泼在戴英霞⾝上。
“喝?!”焦叔倒菗口气。“唉呀,怎么办!”抓起刚抹完地的抹布就要朝她扑——
“STOP!”戴英霞终于大声喝止。“冷静,不要动。”再搞下去,她会发疯。
焦叔尴尬地站定,红着脸,杵在戴英霞面前。右手抓着抹布,一额汗,眼看他窘得连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戴英深昅口气,拿出专业秘书的冷静口吻说:“不要紧,套装可以送洗,面我放着饿了会吃,沙发的屑屑不用急着清。晚上我要赶一份报告,需要查资料所以等一下会去7-ELEVEN赶工,在房里工作太放松我会有惰性,我很晚才会回来,所以你现在坐好,继续看电视吃零食不用招呼我。来,坐下,对,不要动,坐好。”戴英霞将他按回沙发,遥控器塞进他手中。“继续看电视,当我不在家。”
在焦叔抱歉的目光中,戴英霞很快地闪回房间。靠在门扉,长吁。真是,比上班还累。这个十八坪大,两房一厅的小鲍寓,已经够窄,还多个不熟的男人,别说她不舒服,焦叔也不自在。
戴英霞打开灯,书桌立着爸爸的照片。爸爸戴青山坐在他珍爱的白⾊钢琴前正在弹奏。他过世时,戴英霞才一岁大,跟父亲的记忆,全是从妈妈那儿听来的。
爸爸是留美回国的钢琴名师戴青山,大妈妈十五岁。父亲原是有妇之夫,却爱上自己的生学。在保守年代,这不伦恋闹得沸沸扬扬,造成爸跟原本的家庭决裂。离婚时,因为內疚,将财产全给了原配,只带走那架白钢琴。在长辈及家人的不谅解中,他跟妈妈结婚,同年,戴英霞诞生。这段始终不被祝福的恋情,只维持两年,戴青山在一次严重的物药过敏下,骤然离世,留下才一岁多的戴英霞,和二十岁就成为寡妇的妈妈。
妈妈认命地承担悲剧的结果,总说这是她的报应。戴英霞也曾问妈妈,倘若时光倒流,还会跟爸爸不顾一切恋爱吗?她说绝不会。可是当年才十八岁的妈妈,那时面对爱情就像被海浪卷进漩涡里,被爸爸深深昅引,晕头转向。等她醒了,冷静了,才知道怕。知道怕的时候,让她不顾一切投奔的男人已经死了,而她依靠的原生家庭也断绝来往,她忽然间成为一个小孩的妈妈。她可怜的妈妈,就这样孤立无援地活下来。
戴英霞不敢想象那时候妈妈的处境,当时她有多么孤独旁徨?而妈妈毕竟没有抛弃她,妈妈到面包厂工作,一天兼三个班,咬牙撑过来。所以,戴英霞有能力时,希望妈妈快乐,即使谈起⻩昏恋的妈妈带给她不便,即使妈妈恋爱的对象,不论背景或外表都令她错愕,但她不好意思反对。妈妈吃过那么多苦,她总认为自己委屈点又算得了什么?
算了,妈妈开心就好了。
戴英霞换上⼲净衣物,带上笔记电脑、mp3、书本、工作资料,这些全收进包包里,出发到巷口的便利商店。幸好现在的便利商店都设有座位,弄得跟咖啡厅一样,她在夜午时,还有个清静的地方窝着,逃避跟焦叔独处的窘境。
戴英霞像往常一样,跟店员买了咖啡,戴上耳机,打开电脑,一边听着父亲演奏的钢琴曲,一边处理商务资料。
父亲的音乐,在寂寞的夜午里陪她。
父亲留下的录音卡带,英霞找了工程师全转成mp3档。听着对她来说很陌生的父亲,弹奏一首首钢琴名曲,就好像他陪在她⾝边。戴英霞带着对父亲的缅怀跟好奇,爱上钢琴,认识一首又一首钢琴名曲。有时,她会幻想,再次见到父亲珍惜的那架白钢琴。
那架钢琴在她两岁时,一次严重的肺炎中被妈妈变卖,筹措庞大的住院费。这是妈妈的遗憾,也是戴英霞的心结。那架白钢琴,流落何方呢?
父亲亲手演奏了无数次的琴键,她好想摸一摸。也许她是碰触过的,妈妈说过,爸爸曾抱着她,抓着她的手抚触琴键,可惜当时年幼无知,完全没有记忆。
没记忆,也许对她来说反而是一种幸运。对爸爸毫无印象,尚且令戴英霞沉迷于父亲演奏的音乐里。倘若有了鲜明的回忆,一旦失去父爱,会比现在痛苦N倍吧?
周曰夜晚,英国服饰品牌flamingo旗舰店开幕酒会,即将登场。在精英百货公司中庭广场,聚量众家媒体。受邀的模特儿及演艺明星陆续进场,他们配合公关公司请托,纷纷展示⾝上的flamingo服饰,接受媒体采访。
戴英霞陪老板曹复出席,曹复⾝上的flamingo三件式西装,是戴英霞帮他挑选的,黑⾊可以令他显瘦,背心把曹复宽广的肚腩遮住。曹复行走不便,走几步路就喘,戴英霞体贴地候在一旁,陪他招呼商界朋友。
“若谷”杂志的社长何淮安,由张助理陪同出席。他穿flamingo的铁灰⾊西装,⾼挺拔的⾝形,一现⾝就引来媒体注目,跟出席的男明星相比,何社长毫不逊⾊,还多了熟男魅力。
他敷衍地接受片刻采访,就低调地闪到宴会角落,他不像曹复热衷和商场人士攀关系打交道。他面带笑容,喜爱独自站在一隅,默默观察人们。
他的视线常溜到曹复⾝旁的戴英霞。那位美丽的女秘书,忠心默默地跟随在曹社长旁,曹社长不时地低声跟戴英霞交谈,从他的姿态看来,他非常依赖他的秘书。
戴英霞。
何淮安倚着粱柱,巧妙地隐⾝在阴影中,他支开助理,也避开旁人的打扰,尽兴欣赏那个美丽女子。她一头蓬松长发,穿着无肩、深V领的白洋装,使得她像朵白云,清新、轻灵,立独在打扮妖艳、浓妆艳抹的娇客间。这朵白云,显得更迷人,更抓住众人视线。她很懂得穿服衣,何淮安赞赏地想。她还很懂得帮老板攀关系,何淮安看她笑容満面地陪老板应对各界人士,她不时温柔地在老板耳边讲悄悄话,给老板提醒。
怪不得啊,业界传闻这个漂亮迷人的戴秘书跟她老板曹复有不寻常关系。曹复看着戴秘书的表情,毫无老板的霸气,反而像是个很需要被关爱的孩子。
此时,舞台上主持人宣布活动开始,在一番制式化对品牌的溢美之词后,随即邀请时尚界要角陆续上台发言。
张助理跑到何淮安前,对他比OK的手势。
何淮安点点头。“都说好了?”
“没问题,照您说的安排好了。我们过去吧——”张助理喜孜孜的陪老板走向舞台。同时,那边,戴英霞也陪老板曹复走向舞台。两方人马站在舞台边。此刻舞台上,flamingo总裁及设计师群正在发言,感谢今晚宾客们的参与,并兴致⾼昂的宣布flamingo未来的新计划。
终于轮到贵宾发言了,主持人⾼喊:“现在,让我们欢迎时尚界重要人士上台,与我们分享flamingo带给他们的感动。”
戴英霞朝老板使个鼓励的眼⾊,曹复整整领带上台。
“不好意思…”公关公司的沈姐小忽然跑来,拦住曹复。“因为何先生临时有急事,所以我们发言的顺序调换了。”
戴英霞愣住。“不可以这样,说好我们先——”
主持人喊:“…让我们热烈欢迎‘若谷’生活时尚杂志的何淮安社长上台——”
“这什么意思?”曹复瞪向何淮安。
何淮安朝他们点个头,低声说:“不好意思,我待会儿有急事先上台——”
“等一下,喂,等一下!”何淮安不理戴英霞的拦阻,迳自上台。戴英霞瞪住鲍关姐小,质问:“你们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真抱歉,我们也不知道何社长临时有事,他也是突然跟我们说的,这是意外,我们不是故意的。”
“真是,真是岂有此理,这太狡猾了。”戴英霞握拳气极了。
何淮安在戴英霞愤慨的眼⾊中,从容地站在舞台上致词。他风趣地引述男人穿上flamingo西装可以造成的惊人效果,还请张助理搬来两个超大的人形立牌,一个是邋遢宅男,另一个是宅男换上flamingo西服后神气的模样。他幽默的谈话、自信的语调,立即服征在场所有人士,逗得大家哈哈笑。连flamingo总裁听了翻译的话,乐得竖起大拇指。
戴英霞瞪着何淮安,这下好了,他把场子搞得这么热,存心要让接着上台的曹复丢脸嘛。
“真的很不好意思——”公关姐小还在跟戴英霞赔不是。
曹复瞪着何淮安。“英霞你看看,你看吧,他就是这么阴险的人,把我最得意的员工挖走,现在又故意让我难看,我不上台,我退席!”曹复对于之前的资深企编郭达明跳槽到若谷,又被若谷解雇的事耿耿于怀,现在彼此的仇又多一笔。此刻上台,只是让他被当笑话看。
“曹社长…”公关姐小急了。“拜托您看在flamingo总裁面子上请坐…”
“我们走。”曹复拉戴英霞走。
“不能走。”戴英霞挽住老板的手。“现在很多记者在,临时退席闹出新闻,反而显得我们不大器,还会得罪flamingo,这不是称了人家的心吗?”何淮安是知道的,他故意临时说有急事,存心让他们进退都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