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哗啦啦啦…
窗外的雨突然发狂似地从天空倾倒下来,伴随着闪电划破天际,轰然雷声像要翻覆世界般,从远方滚动爆发,阵阵传来。
阴暗的屋里没有开灯,静悄悄的。
雷声再度响起,这次更近了些,地面几乎要震动了。
深沉的夜⾊中,一辆颜⾊低调、款式却让人难以忽略的银⾊跑车灵巧地钻入大厦底部,耍帅甩尾后一口气停入地下室的专属停车位。
车门打开,一名和这部跑车极为相称的挺拔男子自车上走下来,他一⾝黑衣,人⾼腿长,跨开步伐没几步就进了电梯。他伸出修长手指按下三十五楼,楼层数字飞快跳动着,电梯随之攀升。
“刚才在地下室收讯比较不好…”男子一边对着虚空说话,一边踏出电梯。
他来到铁门前,伸手刷过指纹辨识系统,铁门应声而开。
“…我才刚到家,怎么了?”水珠自黑发滴落,男人拨开湿发,微微露出扣在耳上的蓝牙耳机。“什么收讯不清楚?不要装死!我每句话都听得很清楚…你又给我惹什么⿇烦…什么?什么女人——”
还没听懂对方的重点,电话就突然无声,显然是被挂断了。
男子俊朗的五官恼怒,表达出明显的不慡,喃喃低咒着“这小表…”
他在玄关脫下鞋子和淋湿的大衣,正准备要进浴室洗个热水澡时,左方的大厅里突然传来细微的声响。
听起来像是衣物擦摩的声音…
不会吧?这么严密的保全系统还有贼能进得来?来送死的吗?
男子挑起眉,嘴角微扬。
这几天他都在办公室跟会议室度过,连例行的练拳都没空去,要是有人傻到来他的地盘兴风作浪,那正好让他练练拳头,活动一下筋骨。
尽管他⾝形挺拔,脚步却如猫般无声的走到门边,他好整以暇的开了电灯,准备跟不速之客好好打个招呼。
水晶灯照亮了客厅,男子环视一圈,却没看到人影,但沙发的另一头,细碎的声音却持续传来。
“不用躲了,出来吧。”好听温醇的男中音带着一股漫不在乎的语气。“该来的总要来,不过如果你自首,我可以留你四肢健全。”
话落几秒,依旧没人现⾝。
男子摇头摇,叹了口气,一面活动着指关节,一面像只优雅的大猫般,慢条斯理地迈开长腿往前走去。
“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不懂得珍惜。”口气还真是百般惋惜。
只不过当他走到沙发的另一头时,眼前的景象竟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只见地上趴着一名女子,长发遮去她大半脸孔,正朝着他缓缓爬来,听见他的声音,她仰头露出充満血丝的眼,朝他伸出手臂…
“哇啊…”方才还潇洒说着大话的男人,瞬间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
“裴心恬!你给我讲清楚,在我家地上那条爬来爬去的虫是什么鬼东西?!”天不怕地不怕只怕鬼的裴仲礼,此刻俊颜扭曲,口气怒不可遏。
万事好商量,只除了刚刚害他颜面尽失,活像小女生看到蟑螂一样的花容失⾊、出尽洋相,这笔帐他非得好好算算不可。
“哥,我刚刚跟你说过了嘛,可是你说你在地下室,收讯不太好啊。”机手彼端传来语气一样漫不在乎的女声。“那个是我同学啦。她超可怜的,被男友劈腿,五年多的青舂就这样被骗走,多惨啊!惨到连⾝为女生的我都为她心疼了。”
“她失恋关我庇事。”裴仲礼打死不想再回客厅去看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
“哎唷,不要这样啦,你那里是顶级豪宅耶,房子那么大,光是房间就有四间,还不包括一间书房,借放个人进去又不会怎样。”
真是痞子兄妹二人组,裴心恬声音还是皮皮的,根本没在怕。
“我房间是留给你跟爸来做客,不是要给陌生人住的。我警告你,你最好赶快把你同学带走,不然我会做出什么事我可不知道。”裴仲礼冷笑几声“你是我妹妹应该知道,我对女人的照顾有多‘周到’。”
“三八!我哪会知道这种事,想知道要问那些受过‘招待’的美眉们吧?”裴心恬笑嘻嘻的,完全不理会口气中的语气有多暧昧,还反将一军。
反正她早摸透了这个心花哥哥,就一张嘴厉害而已。
“不过我同学真的不错啦,人美、气质优、心肠好,最重要的是她虽然漂亮但却非常专一深情,对男人很死心眼,一旦认定就不会放手喔,真是超级优质、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女生,现在近水楼台,你可要好好把握。”
叙述到这种地步,她那位可怜的同学现在在哥哥心目中大概已经宛如伊波拉病毒一样恐怖,令人避之唯恐不及,保证哥哥打死都不敢动她一根汗⽑。
谁教花花公子最怕这种纯情女。
“裴心恬!”裴仲礼警告的声音充満无力,对这个妹妹完全没辙。
“啊!我忘了跟你说我要去泰国玩两个月,现在人在机场…你说什么?我机手又没收讯了…真糟糕…”彼端又重现老梗。“看来我得办别家机手了…喂、喂…”
又被挂断了。
裴仲礼闭了闭俊眸,十分忍耐地回拨电话。
“您所拨的号码没有回应,请稍后再拨,您的电话将转接到语音信箱…”
机械化的女声熄浇他最后的希望,也让他的理智完全断线。
啊—他真想仰天长啸。他到底是做错什么事情,爸妈要生这么个妹妹来惩罚他啊?让他好好当个独生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而且也没人胡搞他的人生,不是很好吗?
裴仲礼深呼昅了一口气。
冷静。事情一定有解决的方法。
他只要到大厅,把那位趴在地上像爬虫类蠕动的女生叫起来,问清楚地址、帮她叫辆计程车,再仁至义尽一点先帮她预付车资,这样应该就可以把这恐怖的⿇烦赶走了吧?
他揉揉额际,深深觉得头痛了起来。
今天跟好几个厂商开了整天的会已经筋疲力尽,本以为有小偷入侵可以让他发怈一下,结果谁知竟是个爬虫类女鬼…
裴仲礼回到客厅,只见那长发女鬼又趴回原地,动也不动。
他走近几步喊道:“喂,姐小?”裴仲礼居⾼临下,双手揷在裤袋里,眯着俊眸打量她,只差没用脚尖踢人家。
没办法,谁教他最怕这种纯情女,万一一个不小心被她爱到,死缠不放怎么办?
尤其她现在正值脆弱时刻,他又这么玉树临风、俊朗不凡,这种事情发生的机率太⾼了,所以他必须谨慎提防,务必将所有爱情的可能性全数消灭。
“姐小,醒醒,请不要在我家觉睡好吗?”向来对女生细心呵护、温柔怜惜,一句大声话都不会说的裴仲礼,此刻的口气充満了嫌恶。
地上的人儿还是毫无动静,完全无声无息,连蠕动都没有了。
他小心翼翼的靠近她,动动鼻子嗅一嗅,却闻不到一丝酒味。
不对劲。他警觉地想着。如果不是喝醉酒,怎么会瘫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他蹲下⾝,伸出食指,像碰触秽物般的点了点她的肩膀,可依旧没有反应。“姐小?姐小?”
蹙起俊眉,挣扎了两秒,他终于伸掌扳过她的脸颊,想探探鼻息,只是转过脸时,那张虽惨白却仍然娇艳精致的脸庞让他心弦为之一震。
好美的女孩子…这念头只维持了三秒钟,恶魔妹妹那句“漂亮却非常专一深情”就像空谷回音一样在他耳边徘徊缭绕。
他很快甩开不当的念头,伸手探了她的鼻息。
不错,还活着。
“姐小?你醒一醒…”拍拍她的脸颊,柔软滑光的感触自他掌心传来。
他挑起眉,不明白哪个男人这么傻,放着活⾊生香的美人不要,还另寻新欢?
不过现在可不是检讨别人品味的时候,看她脸⾊苍白、嘴唇发青…该不会是在他家呑了什么物药吧?
虽恨苍天妒红颜,但为何他如此一个青年才俊,劳心劳力一整天后还要面对这种鸟事?
裴仲礼打从胸腔深处深深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弯下⾝将地上的美人一把抱起,发现美人⾝材凹凸有致,露出的肌肤粉嫰白雪,绝对是不用坐怀也会让男人大乱的极品。
可惜他现在铁了心不碰这只“虫”
只要把她送到医院,一切就能解脫了吧,是吧?
不是吧…
血糖过低,饿昏的?
医院不允许裴仲礼丢下病人就走,他只好在凌晨一点半,被迫在急诊室里听这个让他出现掐人冲动的诊断。
“帮她打葡萄糖点滴,休息一下就可以走了。”医生简单的交代,顺便再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女孩子不用太瘦,节食减肥搞到昏倒太夸张了。她刚才血糖再低一点、或你再晚点送她来,就要闹出人命了。你要好好照顾女朋友啊。”
“她不是我女朋友。”裴仲礼连忙否认。
医生⼲么露出一副“她的健康会出问题都是你害的”的眼神?他连她的名字叫做夏茉言都还是看到她的健保卡才知道的。
“老婆也一样。健康最重要,知道吗?”医生不给他反驳的机会,严厉的目光自镜片后扫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
“我…”医生潇洒一挥白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背影让他欲辩已忘言,只能呑下満腹委屈。不过一转头,就有年轻的护士姐小招呼他,他得到自滚滚⻩河菗⾝的机会,迅速展露俊帅笑颜撇清道:“那不是我老婆。”
“没关系。先生那⿇烦你,点滴滴完的时候跟我们说一声。”毕竟是帅哥,年轻的值班护士姐小看到他,还是心头小鹿乱撞,脸红红地交代着。
“可爱的护士姐小,我跟这个女孩真的没有关系,希望你不要误会。”终于有正常异性可以让裴仲礼一扫怨气,他微微一笑,再次重申自己的白清,眼神放电地凝着她。“这么晚值班很辛苦吧?等等我去买杯咖啡给你。”
护士姐小先是娇羞的笑了笑,接着目光扫向病床上容貌娇艳的女子,判断几秒,她很快确认自己不是对手,毫无挣扎地死了心,敛起笑容。
“不用了,我刚喝过。”小护士狠心推拒帅哥的好意。“等你太太的点滴快打完时⿇烦通知我们,谢谢。”说完,照样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护士姐小逐渐远离的背影,裴仲礼只觉得自己正在一寸寸石化、崩解。
打从他上幼稚园至今,向来是人见人爱,亲和个性加上帅气外型,阳光笑容搭配俊俏脸庞,无远弗届的魅力从未失手过,而今,他居然因为⾝后那只在他家昏倒的爬虫女鬼,被、拒、绝、了!
这不迁怒在她⾝上还有天理可言吗?
裴仲礼紧绷着俊脸,回头看向床上太过美艳动人、睡得一脸无辜的女生,可没一会,他紧咬着的牙根突然慢慢的放松了,満腔的怒火只慢慢剩火种大小的焰光跳跃。
哪个男人不好美⾊?更何况他的花名还远近驰名,遇见的是这款美若天仙的美人,就连自命风流的他都不得不投降。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恨恨的骂一句“人正真好”然后乖乖坐到旁边,浪费他宝贵的睡眠时间盯着点滴看。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