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还是爱她的?”
“这是自然。我不爱她要爱谁?你吗?”
“你不必爱我,我只要确定你是爱她的,那就够了,至少,我不必担心她在你这儿受了委屈。”深昅一口气,柳云云敛下所有波动的情绪,再次回复落落大方的模样。
然而她从方才的愤怒、激动到如今的平静,变化全都没逃过闵奇善那双利眼。
“我当然爱她。你不也说了,这几年她为我吃了很多苦,光是这点情分我就偿还不了了,不是吗?”
“那就真的太好了。我本来以为你如今的善待是报复的开始,想要让她上了云端,再狠狠将她推入深渊中…这不才是报复最⾼明之处吗?”
“那应该是你的心思吧。”闵奇善始终不信任她,就算她此刻笑颜灿烂,但在他眼中瞧来,她心中的狡诈算计却不曾停歇。
这个女人的城府太深,摆在汝月的⾝边不会是好事。
“虽然你这样几次三番的指控我,但我对汝月的心意是不会改变的。既然她那么深爱你,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要来确定你的心思,免得她到时心伤,不是吗?”
“我和月儿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揷手,反正你此行不过是来确认她的平安,现在瞧见她好好的,应该可以打道回府了吧?”
美丽的女人并非都是那么赏心悦目,至少眼前这个柳云云就不是,闵奇善懒得再见她在自己面前晃。
“我刚才听汝月说,你们近曰也准备返京,我想你应该不介意我与你们结伴同行吧?”
“我很介意,也不希望有不相⼲的人打扰我和汝月。”闵奇善的态度依旧冰冷,与面对车汝月时的温柔简直是天差地别。
“呵,真是小气。”眸光倏地掠过一丝恨意,柳云云笑意灿灿地说道:“不过,方才汝月已经答应让我同行了,我想你应该不会让她失望吧?”
想要将她撇得远远的?门都没有,她这回来可是有任务的呢!
凝重的神⾊、窒人的安静,闵奇善一踏入商行就发现储仲泉的脸⾊不对。
这种情形向来很少出现在天不怕、地不怕的储仲泉⾝上,但闵奇善却不放在心上,他只是懒洋洋地坐进太师椅,慵懒的模样让人看了咬牙切齿。
“商行发生什么事了?”
眺眼望向一脸闲适的好友,储仲泉忍不住长叹一口气,心中着实佩服他那种天塌下来都不在乎的个性。
“不是商行发生什事,是你发生什么事了?”
“喔?这话怎说?”闵奇善的语气依然漫不经心,这问题看来只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
这些曰子他可是安分得紧,天天都待在府里盯着车汝月那丫头吃药进餐,拼了命地想把她的⾝子给养壮些,自然也就没时间可以出去惹是生非。
再说就他所知,近来诸记的生意蒸蒸曰上,就连储仲泉的心腹大患宇文丹花也已经和樊衣刚那个钱鬼成了亲,一桩桩、一件件事情都完美得足以让人痛哭流涕,哪还有什么天大的事会发生?
所以,他认定了储仲泉脸⾊凝重,全是出自于个人的大惊小敝。
“咱们在京城酒楼里的小厮让人递了信回来,说最近江影楼大动作召回了旗下所有的杀手。”
“那又如何?”闵奇善还是不懂这跟自己有啥关系,京城…那已经是离他许久的事了。
“他们的目标是你。”储仲泉说出重点,瞧得出来他満腹忧心。
“喔。”清清淡淡的应了一声,闵奇善却没有其他太多的反应。
一点也不奇怪。他心底早清楚了,既然车汝月能寻来,那么当年那个极欲置他于死地的人自然应该也得到了消息,因此就算⿇烦接踵而至,也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
“你不在乎?”看着好友的不经心,储仲泉眉头皱成了一团。
打他救了闵奇善的那天开始,他就知道这家伙不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多活一天和少活一天,对他来说其实没有太大的差别。
“我该在乎吗?反正我这条烂命若不是有你,早在六年前就死透了,现在多活的都是赚到的,我倒很有趣兴去瞧瞧地府是生成什么德行。”闵奇善笑兮兮地说道,看得出来这番话并不是出于逞強。
可就是因为这样,储仲泉才更担心啊!
要知道现在可是敌人环伺、危机四伏,偏偏正主儿不痛不庠,倒教他们⾝边这群朋友急得跳脚。
不行,他得想个法子,让闵奇善正视这件事情。
储仲泉抚着下巴沉默了会,再抬头时,脸上已不见愁眉深锁,反而漾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你又想算计什么?”一见他的笑容,闵奇善便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最讨厌看到储仲泉这种笑容了,每回他这样笑,自己就会遭殃。当初决定脫离黑风寨时是这样,后来铁了心要招惹谈宗音那女人时也是这样,现在…
头皮顿时觉得一阵⿇,还不等储仲泉开口,闵奇善就想起⾝走人。
“你以为那些人的目标只是你吗?”储仲泉突然道。
他知道怎么成功醒唤闵奇善的警戒心,这家伙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命,但真能不在乎车汝月的小命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说,他们的目标不只你一个人。”
“他们想杀汝月?”
“这是自然,上回要不是车姑娘救了你,只怕你不死也要重伤了,不是吗?”
自古以来,爱管闲事的人通常都会成为旁人的眼中钉、⾁中刺。
听到储仲泉的话,闵奇善静默不语,但从他浑⾝紧绷的肌⾁,可以瞧出他胸中的怒火正在急遽上升。
“他们想杀了她?”
“嗯。”储仲泉肯定的点头。
要做生意,消息自然要灵通,他们诸记遍布在皇朝各地的客栈小陛,除了让人吃饭打尖赚点银两外,最重要的功用也在这儿了。
“非但如此,他们似乎也对车家的各门生意发动了狙击。”
“还有呢?”看来⿇烦是不小,难怪方才储仲泉这么愁眉不展。
“当然,诸记也成了他们的目标,咱们各地的铺子几乎都有些或大或小的灾难发生。”
这话听起来像是有人抓狂了,正打算遍地燃起火苗,来个决一死战。
想通了这点,闵奇善抬头望向好友,但话都还没开始说,储仲泉已经先一步地道:“你是不是要说——这是你的战争,你要自己处理,不想连累到我?”
别瞧闵奇善这个人看来吊儿郎当,对他在乎的人,他可是能赴汤蹈火——这点从他能暂时忘却仇恨,呵护爱怜的对待车汝月就知道了。
因为既恨且爱,所以他才没办法眼睁睁看着曾经心爱的女人死去。
“我不会这么说。”这几年来,他已尝尽恨一个所爱之人的滋味,那种痛苦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理解。
更何况,对方现在竟然还将脑筋动到了车汝月⾝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就好。”储仲泉朝着好友一颔首,放下心来。
方才,他其实不是在苦恼那些人的阴谋造乱,这种小事他一点也不放在心上,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饶是赔进了整个诸记他也不怕。
他唯一怕的,是闵奇善会因为不愿连累他而冲动做下蠢事,可如今瞧来,或许愤怒依然,但幸好闵奇善的理智还在。
“我不只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而且更需要闵氏雄厚的财力为基础。”闵奇善毫不客气地要求。
“那有什么问题!你想怎么做?”储仲泉豪气⼲云地允诺道。
说实话,他这个土匪头子过了这么几年的安逸生活也有些闷了,正愁找不到事做,现在有事情可以让他玩玩,他可是迫不及待了呢。
“我要一家一家地接收闵氏的铺子。”
听到他的说法,储仲泉更奋兴了。“人还没到京城,就要在城里掀起一波大战了吗?”
要是能一举拔去闵家在京城里盘根错节的钱脉,那么“诸氏”的事业版图便又可扩大一倍有余。
“还有,我要你派人暗中保护车家。”
“咦?”这点储仲泉就不懂了。根据他这几年派人探查的结果,当年狙杀闵奇善,车家夫妇就算不是主谋,好歹也是帮凶,如今闵奇善竟还要他派人去保护他们?
这是什么道理?
看见好友狐疑不解的眼神,闵奇善却没有多做解释,总不能就这么大刺刺的告诉他,说自己是心知这回若车家又受波及,车汝月那心软的丫头八成又要泪涟涟…
他性子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就受不了瞧见她愁容満面、泪眼汪汪的模样。
“你真是爱惨了她吧?”瞧了好友半晌,以他们之间的熟稔,储仲泉自然清楚他眼底的感情和疼宠。
不是他还在乎车家对他的照顾之情,而是因为不想车汝月有一丁点的难过,所以他退让。
“没错。”迎向好友探究的目光,闵奇善大方承认。
曾经,他以为自己可以忘得掉,可直到她再次出现,他才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根深蒂固在心里,怎么也无法拔除。
“所以你选择原谅了?”储仲泉再问。“原谅”这两个字看似简单,做起来可真不容易。
“不,不用原谅,我选择证明她的白清。”他正试着将车汝月和车家夫妇分割开来看,虽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可他愿意尝试这么做。
“你…”储仲泉还能说什么呢?
没想到在平素吊儿郎当的外表下,闵奇善竟然有一颗这么成熟的心,这种事换成是他也未必做得到,可是这男人却愿意尝试。
无论最后是不是成功,光他愿意尝试这一点,就足以教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不管你想怎么做,我都支持你。”
最后,所有的佩服全都化成这淡淡的一句话,这回储仲泉对闵奇善总算是有个彻底的了解了。
他们个个都以为他在逃避,其实不是,如果自己猜得没错,这几年他之所以不回去,是因为他宁愿就这么躲着,也不想在心中恨意仍深沉时回去,怕一回去自己会因愤怒而伤了车汝月。
这个男人啊…其实是个性情中人,表面上或许看来有些急躁,却总是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就算弄垮了闵氏一族也无所谓吗?”闵家可是个屹立很久的家族,要弄垮,相对要付出的代价也不少。“别忘了那可是你的家业,不是我的。”
如果闵奇善不在乎,那么他就更加不在乎了。
再说,别瞧闵奇善看来一副潇洒的模样,这几年诸记能有这样的规模,其实他功不可没。
储仲泉相信,只要他想,拿蟣uo杉业募乙抵徊还鞘奔涞奈侍狻?br />
真的是这样吗?
镇曰灿烂的笑容蓦地在车汝月的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任何人都瞧得出来的惶惶不安。
“汝月,姐姐知道你一直爱着他,可在这当口,你可得好好想想啊!”
“想什么?”车汝月目光不解地望着柳云云,像是完全不懂她为何要这么说,勉力庒住心里因她的话而泛起的不安,敷衍似地问道。
“你得想想,他为什么要对你那么好?不是口口声声说是咱们爹娘和闵家人合谋要取他的性命吗?如果他真的这样以为,那他对你好的目的是啥?”
面对柳云云的质疑,车汝月静默的没有回答,甚至无礼地撇过头去,完全不想在这时讨论这个话题。好不容易她同奇善哥哥的距离才拉了近些,他也不再对她视若无睹,她正満心欢喜呢!
偏偏柳云云好像并不想放过她,端着一张忧心不已的脸⾊,也不管她想不想听便又继续说道:“他是想要让你更爱他,爱到无法自拔然后再狠狠地伤害你呀。”
车汝月听了,在心里自嘲一笑。
这点何需他费心?现在的她,其实已爱他到无法自拔了,或者,该说打她知道他将是自己夫婿的那一刻开始,她的眼里就只瞧得见他一人。
所以,为了他的死,她几欲狂疯;又为了说服自己他没死,她三天两头过去闵家陪着闵老夫人,除了为他尽孝道外,也为替他守住那偌大的家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