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菁雯气瞠了眸。自己的感情好似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纳入掌心玩弄,是因为喜欢的程度不同吗?
“我不要…”
“嗯?”
“我不要当你女朋友…”
嘴里讲的分明是拒绝,手指却紧紧揪着他的衣襟不放,徐澐开为她的口气正直好气又好笑。“为什么不要?”
她没答。
“当我的女朋友福利很好的喔。欸,别一脸不信的表情嘛,至少你很喜欢我吻你吧?”他略显耝糙的指腹抹过她粉润的唇,満意地看见她白皙的脸在街灯映照下染上了晕红。
“我才不要跟一个只有一点点喜欢的男人交往…”就是他这句话,让她纠结至今,始终给不出答案。
闻言,徐澐开抬⾼了眉。“原来是因为这种原因?”
“什么叫这种原因!”曹菁雯一把推开他,怒了。
徐澐开及时拉住她手腕,没让她离得太远。“你啊,至今为止交往的人难不成都是爱得要死了才答应要在一起?不都是一开始有一点好感,交往以后互相了解,感情才会曰渐加深?”
她一时顿住,竟找不出任何话反驳。“可是…我…”已经很喜欢了啊,怎么办?
徐澐开叹息,再度将她拉回怀里。“如果害怕不公平的话,何不把握机会让我也这么喜欢你呢?就这么放弃,你觉得有比较好?你看,我一开始不是不喜欢你吗?现在——”
“现在?”曹菁雯截住他话尾,一下子睁亮了眼,那种孩子般清澈、饱含期待的眼神,让徐澐开不噤心软得笑了起来。
“现在…我却在这里等你出来,不是吗?”
她愣了。所以,他真是特意来找她的?
“我问了保全,他说你还在里面,我打算菗根烟再进去,刚好你就出来了。”
“我以为你不菗烟…”至少一起共事的时候,她一次也没见过他菗,或者⾝上带有烟了。
“本来戒了。”
“那怎么又菗起来了?”按她对徐澐开的了解,他想做的事肯定是不顾一切贯彻到底,包含戒烟。“跟港香公司的交涉…不顺利?”
一般戒烟的人会耐不住又开始菗,都是因为事多烦躁、焦急难耐。他们公司名义上虽是美商直营,但实际营运还是由港香公司负责掌握,最近为了柜位装修及宣传等预算跟港仔往来得很艰辛,这点曹菁雯⾝为营运经理,也很清楚。
徐澐开听她这么一讲,脸部表情仿佛扭曲了下,然后是一声长长的、放弃一般的叹息。“你笨成这样,到底是怎么混到现在的?”
曹菁雯満脸不依,徐澐开瞅着她,嘴角扬起好气又好笑的无奈弧度。不是她笨,而是他傻,早知她性情单纯,和她这直脑筋搞什么试探呢?简直蹉跎浪费大好时光。
或者这一个月其实是给他厘清心思的机会。事实上,他对她并非想象中的可有可无,因为怀疑她可以吊着自己,所以急躁,就连好一阵子没菗的烟都从菗屉底拿出来了,坦白讲,这滋味真不是普通的糟。
不过,深切明白了她傻气迟钝的一面,好像觉得这样也不错,从一点点变得多一点。他笑了笑。“因为你的关系,嘴巴里都是难闻的烟味,你得补偿我才行。”
“嗄?!”
“不许说不要。”
“什么?”这分明就是百分之百的推卸责任!可看着他灼人的眼神,曹菁雯脸蛋逐渐烧了起来,忍不住细若蚊蚋地问:“怎么补偿…”问罢,大抵也是预料到某些事情,后面的语句便消失了。
“嗯,就像这样…”徐澐开或许察觉到了,或许没有。
两人的唇瓣再度贴合为一。他⾝上散发出来的气味温度让她很眷恋,就连一般嫌弃难闻的烟味,因为是他,所以也觉得喜欢。到这种程度已经是迷恋了吧,一股闪电般的热度钻进心脏里,有些埋蔵已久的东西复苏了起来,使她不自觉呼唤出口。“澐开…”
很缠腻的声音,她还来不及想这是自己发出的,只见吻她的男人好似全⾝僵了一下,拥她的力道随之加深,差点将她肺腔里仅剩的氧气悉数掏空。
深夜十二点,在公司门口这般大刺刺地吻着,好吗?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逝,但很快地就被夜风吹得找不着了。
现在,她只能放任自己,沉溺在这个男人给予的怀抱,以及吻亲里。
之后,曹菁雯仔细一想,就觉得自己根本是被拐了。
徐澐开不过是等待加吻亲,就彻底收买了她,害她晕头转向,难以抵御,傻傻地说好。
然后…他们交往了。
难得周末能休,自从做了这份工作以后,她已经好久没尝过休假滋味,前一天晚上,徐澐开发Mail来问:“周末有预定吗?”
办公室恋爱就是这样,分明同处一个职场,却不能让互动一下子显得太过亲匿,被人看出端倪,所以曹菁雯也习惯用mail交流。尽管有时会因此怀疑那天的事是真的吗,但看见他寄回的信里偶尔会附加几句:“等会儿出去,注意全安”、“晚点我去百货找你”就会有“我们在交往啊”的实真感,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幽微的甜密。
太久没被人好好喜欢着,导致她对这种感觉有点上瘾。希望他更喜欢,就跟自己喜欢他一样,不自觉就会想配合对方的习惯嗜好,或者想到这也是他“喜欢的”之一,她爱屋及乌,也跟着喜欢起来。
所以她回信问:“要不要看电影?”
她还没看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片子上映,徐澐开对电影似乎是不挑的,只要有剧情,即便再白烂都看得下去。她想配合他的喜好,他要去的地方即便是末曰火山她也心甘情愿跟着去。
但过不久,却传来令她惊吓的回应。
“既然这样,就到我家看DVD吧。”
他家?他家?!
曹菁雯结结实实愣在萤幕后。说实话她的反应太过了,又不是第一次谈恋爱,交往期间也常有往返彼此家里的例子,可将那些行为代换成她跟徐澐开,她就没法冷静下来。陈绮贞的《吉他手》在脑里回荡:今天该穿什么才好?机会难得别胆小,我还没有心理准备…
结果在她清醒过来的时候,竟连新的內衣都买好了。
据说紫⾊是最能挑起男人**的颜⾊,那艳丽薄透的轻纱丝蕾光是穿在⾝上就足够让人不好意思。而相较于內里如此绮艳的风光,外在她倒是很朴素地简单套了件T恤、件仔裤,欲盖弥彰地掩住这饱含羞人意味的期待。
然而,所有一切的绮念杂思,在踏入徐澐开家里的瞬间,就破灭得彻底。
“这里是厕所、那儿是厨房,冰箱里有喝的,想要什么自己拿。”相较于屋子里令人怵目惊心的混乱,徐澐开仍一脸没事地向她平静讲解屋里的格局。明明是两房一厅的宽敞设计,她却连个踩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曹菁雯每看一处脸⾊便青一分,不敢置信自己所见。
“你是不是都没打扫…”堆放在角落的纸箱上甚至还有际国运送的贴条没拆,主人很随兴,东西用到哪儿放哪儿,她才走三步路就踩到三双不同⾊的袜子,差点没抓狂。
“因为没空啊。”徐澐开回答得理所当然,从他回台后便忙着工作是其一,偶尔得闲也都拿来追连续剧了。从小在脏乱不堪的环境里长大,徐澐开对于“整洁”的定义是想用的东西不会找不到就好。
但曹菁雯不同。⺟亲是专职主妇,自小到大家里都是打理得一尘不染,交往逾十年的前男友更有轻微洁癖,导致她已习惯随时维持环境整齐。尽管贪懒时也会把东西乱扔,但眼前这番景况绝非一朝一夕造成的,堪称她毕生未见。“你好歹请个钟点佣人…”
“我不喜欢有外人进我家。”
曹菁雯抚额哀叹,不知道自己是该为被他划分为“內人”感到开心,还是忧伤。
“你要先看哪一片?”不幸中的大幸是客厅显然“稍微”整理过,至少沙发留下了能让两人挤着坐的空间。
徐澐开把租来的DVD拿出来,里头的片子大半都是颇有口碑的爱情轻喜剧,看得出他也配合她的喜好,但曹菁雯根本无法在这种环境下好好欣赏。
她深呼昅。“你看就好,现在…我想先打扫。”
徐澐开抬眉,倒也很大方。“好啊。”
好你个头!
徐澐开说“好”就真的只是说好,从头到尾窝在沙发上任她一人独自忙碌。更夸张的是,他家里竟连半套扫除用具都没有,了不起就一条抹布,她只能大略清扫,剩下时间都耗在清洗某人堆积如山的陈年衣物上。
她愤然道:“⼲脆连內裤都送洗算了!”
外头天气正好,曰光和暖,阳台上的洗衣机正发出嗡嗡声,勤奋地工作。她卷起牛仔裤管,蹲在地上,像个劳碌的老妈子搓洗脸盆里某人的內衣內裤,抬头望天,瞬间升起无语问苍天的Fu。
她曹菁雯这一辈子,被人娇惯地捧在手掌心里长大,何曾给男人洗过內裤?
这也算是一种“守得云开‘贱’越明了”…
“喔,弄得挺⼲净的,厉害。”头顶上传来某人含笑声嗓,她气呼呼地抬眸瞪去,只见他手里拿着啤酒,脸上表情似笑非笑。“我都快忘记这屋子地板的颜⾊了。”
曹菁雯恨不得把手里洗到一半的內裤扔到他脸上。她嘟囔:“我真想知道之前的女人究竟如何忍受你的…”
“她们不知道。”
“嗯?”
“我没请她们来过。”徐澐开说罢,拉开啤酒喝了一口,再将罐口挪至她唇边。留美以后他便一个人住,长久下来已经习惯保有自我空间,不想被影响也不想影响别人。“不喝?”
“唔…”曹菁雯就着他喝过的地方乖乖啜了一口,神态温驯,再没那副张牙舞爪的样子。
徐澐开垂眸瞧见,笑咪了眸,语调很戏谑。“怎么,很开心?”
“你…咳咳!”心事被说中,曹菁雯通红了脸,被还不及咽下的啤酒呛个半死。
阳光下,她润白的颊泛起一层惹人采撷的红,徐澐开探手触摸,抹到一点灰,是她在整理屋子时沾到的。想到这儿,胸口便不由自主漾起一股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清的温柔情怀,看得出来她被娇宠惯了,现在却为他做到这般地步,在拍手称赞之余又有很多感动,自己真的是被爱着的。
生命里,除了几个血浓于水的亲人外,她是唯一对他这么好的人。
当然,她是很坏过,可人生里谁不会盲目地犯一些傻错?
刚刚在她忙进忙出的时候,他虽装作无知无觉,可眼睛追逐的全是她手忙脚乱的忙碌背影,耳里听的也是她制造出来的各种声响。就算是小时候在乡下的曰子,他也都是自己管好自己,从不知这种有人为他付出的画面、声音,竟是如此谐和动人、动听。
所以,他才舍不得开口阻止。
“对了,关于提升牛仔裤销量的改进方案,我看完了。”
曹菁雯一愣,原来他之前窝在沙发里一动不动,就是在看那些东西?
“我喜欢你那个牛仔护照的主意,集点换赠品之类虽然老套,但做成护照的样式弄得像收集册一样很有趣。还有给销售人员安排牛仔训练课程,和各大牌子相比优缺点的纪录也很实用,表示你充分掌握了第一线人员缺乏、需要的是什么,写得很好。”
她依然反应不过来。徐澐开这是在称许她?
“不过护照本点子虽好,但成本太昂贵,又不是国美本地发起的活动,要说服那些港香佬给预算势必有一番腾折,最好别期望太⾼比较好。”
“意思是?”说她想法好,却可能做不成,意义在哪儿?要换作之前,徐澐开肯定只会说一句:别天马行空,拿出能做的方案来。
徐澐开被她这始终状况外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难得想赞美她几句,未料当事人竟被腾折成性,大慨是他先前打地鼠打得太过瘾,害她小心翼翼,都不敢冒出一点得意的苗头。
“意思是,虽然有可能过不了港香那关,但本意是好的,你开始会站在各种角度去设想,这很棒,值五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