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我可没允许任何人进来!”听到有人唤她的名,伤心啜泣的茉蝶暂停哭泣,拔⾼声音喊着。
“我是承欢哥。”
“噢,是承欢哥呀,我在这儿。”在茉蝶心中,边承欢就和自己的大哥同等地位,他就像她的亲哥一般,只除了没和他们同住在一起。她生起气来,其他的哥哥她都不理,唯独大哥和承欢哥还可以和她说说话。
爹虽疼她,可他平常总是忙着生意,长年不在家,大哥对她而言亦兄亦父,他疼爱她如妹如女,她也打从心底尊敬他,承欢哥也是一样,可若真要比较,她似乎喜欢承欢哥更多一些,因为他常给她带礼物,还会说话逗她开心,只是不知为何,她老记不住承欢哥的脸。
“茉蝶,噢,瞧瞧你,小蝴蝶哭肿了双眼。”边承欢来到她面前,弯⾝瞅她,揶揄道。
他不说不打紧,一开口又惹得她想起⺟逝,伤心地大哭起来。
“承欢哥,我娘她、她死了,她不要我了,我没有娘了。”
见她哭得伤心,他坐到她⾝边安慰她。“茉蝶,平大婶没有不要你,她只是觉得你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所以她就飞到天上照顾你爹了。”
“承欢哥,你说我娘飞到天上照顾我爹,这是谁告诉你的?”才十岁的茉蝶,尚处于懵懂的年纪,边承欢这番话,她相信的成分居多。
承欢哥很聪明,武功又好,他说的话一定是真的。
边承欢一副紧张样,伸出食指纵贴唇面“嘘”了声,示意她小声点。
“你放心,这里只有我能来,没人敢乱跑进来。”饶是如此,她已自动降低音量。
“隔墙有耳,小心为上。”他挑眉“瞧我不就进来了。”
她菗噎了下,点点头。也是,这“茉蝶竹园”四周未设围篱,她没来竹林时,说不定已经有一堆人乱闯进来了呢。
⾝旁明明没其他人,边承欢却仍煞有其事,左右张望了下,谨慎的掩嘴低语“我告诉你,你可⼲万别告诉别人,这是只有皇上和我知道的秘密,连我的皇后姊姊都不知道呢。”
他是当今皇后的亲弟弟,也是朝臣口中贪恋女⾊、成曰玩乐不思上进的国舅爷。
这些年,平家七兄弟年纪渐长,加上他这个国舅爷越来越多人认识,平大婶索性向平家上上下下公开他的⾝分,为的是让儿子们对他有礼貌些,可他们认识太久,习惯了哥儿们的相处方式,知道他尊贵的⾝分后,对待他的态度依旧如往常一般,并没什么不同。
“所以,如果你告诉我,就等于这个秘密只有皇上和你,还有我知道?”茉蝶是知道他⾝分的,是以她对他说的话深信不疑。
他正⾊道。“皇上手中有一本无字天书,只要是我朝民人去世,他的死因去处都会自动记录在其上,更甚者,皇上还能唤来死去的臣民,问清他有无冤屈。”为了安慰茉蝶,再夸张的谎言他都胡诌得出。
茉蝶猛点头附和,眼巴巴瞅着他“承欢哥,那你带我去皇上那儿,我想跟他借那本天书,我想看看我娘,想再和她说说话。”
边承欢一脸为难“来不及了,一缕灵魂皇上只能唤来一次。平大婶生前待我极好,我自然想知道她的情况,是以我甘冒大不韪,求皇上让我看平大婶一眼,平大婶说她一切都好,因为平大叔年纪太大,在另一个世界没人照顾,她着实不忍,只好舍弃你们大家去照料平大叔。”
见茉蝶低头不语,他又劝慰着“茉蝶,你还有兄嫂、仆人可以照顾你,可你爹孤单的在另一个世界,他年纪大,快走不动了,你就别再哭了,让你娘安心的暗在你爹⾝边,你若一真哭不停,平大婶心会不安的。”
茉蝶乖顺的点头“好,我不哭,我已经长大了,不用人照顾,就让娘安心去照顾爹爹。”
见才十岁的小人儿強装坚強,着实令他心生不舍。
“承欢哥,不如你带我进宮去找皇上吧,既然你看过我娘,那我就请求皇上让我见见我爹,还有我那一年前死去的小兔兔。”她神情认真的央求。
边承欢征了下,这茉蝶还真聪明呢,举一反三。
“茉蝶,皇上他只管人不管牲畜。”他一副正经八百的模样“至于平大叔,真对不住,皇上召见平大婶的时候,平大叔就在她⾝边,所以…”
茉蝶的眼神在瞬间黯然沉下,嗒然接腔“所以我再也见不到我爹娘?”
“是这样没错。”他⼲笑,不这样说的话,他去哪里唤她爹的魂魄来同她说话?“不过,倘若你有什么话想跟你爹娘说,你就在这”茉蝶竹园“对着天上说,他们能听见的。”他补充道。
“真能?”她半信半疑。
“当然能,是平大婶亲口跟我说的。”若匪人该下地狱,那为了收留他这个骗徒,十八层地狱可能得再多挖几层。
“承欢哥,我娘还说了什么?”她抓着他的手臂,眼巴巴瞅着他,亚欲从他嘴里听到娘亲死后的遗言。
不想看见她圆眸流露失望的眼神,他迎合道:“平大婶说,她谁都不担心,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茉蝶你,若是你怪她弃你不顾,她在另一个世界一定会每天都哭得很伤心的。”
她抿着嘴猛头摇,两条发辫左右晃动“不,我没怪娘,我不要娘伤心。”她倏地起⾝,仰首对天嘶喊“娘,你放心,茉蝶没有怪你,你好好照顾爹,茉蝶、茉蝶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茉蝶边说边哭,似担心娘亲牵挂,她用手背抹去泪,強迫自己不能哭。
“茉蝶,其实平大婶还有跟我说一些话…”他走至她⾝旁,神⾊肃穆道:“她说,你是八个孩子中最聪明、最懂事的,她希望你能多多帮忙照顾七个哥哥,你几个娶了老婆的哥哥,又要照顾老婆孩子又要顾平家事业,蜡烛多头烧,哪忙得过来,至于没娶妻
的,就拿你七哥来说,成曰嘻嘻哈哈,像个孩子似的,她很不放心…“
说这些,不是真指望茉蝶能照顾哥哥,只是现下让她有事忙,才能暂时忘记丧⺟之痛。
“可我要怎么照顾哥哥们?”茉蝶再聪明,到底还只是个孩子。
“他们现在就需要你的帮忙。”他拉着她的手“今天来送平大婶最后一程的亲戚非常多,他们都是特地拨冗前来,你要和哥哥们一起向他们致谢。”
面对亲友慰问,对一个十岁孩子来说也许倍觉烦扰,但总強过独自躲在这儿伤心流泪。
“我刚刚来的时候,小柱子还吵着要找小泵姑呢。”小柱子是平一永的大儿子,因为都是小孩子,平曰最爱粘她。
“那我们快回去吧,小柱子看不到我,一定会拉着大哥哭闹不停的。”
一听侄子找她,她反过来拉着他跑,瞬间他感觉茉蝶真的长大了,她听得懂他的意思,让他既欣慰又心疼。
这种疼让边承欢心头陡地泛起一丝奇异感觉。
两个月前,他的药罐子元配弃世,她是皇上赐婚硬逼他娶的功臣之女,两人虽没半点感情,可到底也结缡三年多,她去世,他这个丈夫竟一点不舍之情都没有,原以为是自己当密探头头久了,变得⿇木不仁,可现在…
原来他的心还是有知觉的,是平家,是茉蝶让他知道自己仍是有血有泪之人。
“老爷,你真是威风,皇上不只对你敬畏三分,还赐大姑娘大批金银珠宝风光出嫁,曰后你不管在天定皇朝或西草国皆来去自如,在两国境內都是人人敬重的大功臣。”
一名打扮俗艳的女子和一名头发花白老者同坐在马车內,尽管一路颠簸,她仍像八爪章鱼般死命巴住大她近三轮的老叟。
“大功臣?我可不希罕,我魏成老早就是大功臣!”老叟鼻间噴出两道怒气,轻嗤道。“皇帝那⽑小子,没有我,他能成什么气候!”
他乃天定皇朝当今丞相,年初,他私下向皇帝自荐自家闺女,想让皇帝选其进宮当殡妃,无奈遭皇帝婉拒。对于自己⾝为两朝丞相,在当今皇上初登基时他还倾全力辅佐,如今皇帝竟连他这小小要求都不应允,有过河菗板之嫌,他恼羞成怒之余,便和镇守西安
关的儿子联手,暗中放西草国入关,攻下西安城,天定皇朝的西边边界只好往后退至西平关。
他佯装忧心仲仲,主动提及以和亲弭平战事,西草国毕竟只是小柄,若让公主下嫁,那太委屈公主,他便提议让自己的闺女嫁给西草国新上任的国王,表面上是牺牲小我成全大我,让一桩喜事成为两国重修盟好的桥梁,可事实上,他此举是“进可攻,退可守”
,若皇帝仍尊他是两朝丞相,他便安稳当他的丞相大人兼西草国国艾,若那⽑皇帝想一脚把他踢开,下一回,西草国可就不是只攻下一城一池这么简单了。
今曰,他以思女心切为由告假赴西草国探女,顺便替皇帝“探查”西草国有无异心,这一趟出关,皇帝赐给他女儿一大箱⻩金珠宝,无非是想让他女儿代他盯住西草国国王的一举一动,他的“出关费”也不少,这一趟的收获⻩金⼲两跑不掉,皇帝还当着全臣的面
万般请托,他可是里子面子都赚到了,当初下这一步棋,还真是下对了!
“老爷,这西草国还真远,我们出关这么久,还要多久才能到达?”新纳的小妾艳红不耐的噘嘴。
“至少还得半天。”
“这么久,那不累死人,我坐得腰都酸了。”艳红又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但一想到来这一趟她也能分到一杯羹,不耐的神情立即被诌媚的笑容给取代。
“老爷,你一定渴了,艳红倒水给你喝。”
她正倒水之际,行骏中的马车倏地停住,泼了一⾝湿的艳红怒叫“这马夫是怎么回事,到底会不会驾车呀!”
外头传来家丁的大声喊叫“大人,有山贼!”
魏成心一惊,拉开车帘一看,见随行护卫已和几名⾝穿蛮服的蒙面贼匪打了起来,有人⾼喊“保护大人,快走!”
见蒙面贼匪中有几人动手行抢皇帝赐给他女儿的⻩金珠宝大木箱,心急如焚的魏成喝住马夫“停!别走!别让他们把箱子抢走。”
“老爷,我们快走,再不走会没命的!”艳红惊叮的缩在角落,方才她掀开窗帘一看,随行护卫虽多,却被打得七零八落,明显不敌这些山贼。
魏成不听劝,执意下马车,气急败坏地怒喝“你们这些不长眼的,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你们西草国的国艾大人,谁敢抢我的东西,我就要你们一个个人头落地!”
他说得趾⾼气扬,无奈一帮山贼毫不理会,依然下手狠戾的见人就砍。
见随行护卫一个个被打伤倒地不起,魏成內心生畏,悄悄往后退,想爬上马车让马夫快速驶离,无奈他尚未上车,马车已在艳红的催促下疾驶离开。
“你,你别过来…”一个像是带头的⾼头大马男子,拎着弯刀,一语不发,一步步朝他逼近,他叮得腿软跪地“你、你们要珠宝,全、全拿去,不、不够的话,我可以再派人取来…别杀我,我已经这么老了…”
为首的男子一句话都未说,手举刀落,⼲净刊落,一刀毙命。
一帮人,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只杀该杀的,只取懊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