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夏小凉置于腰后的柔软枕头,裴阳舒服地吐了口气,总算有活过来的感觉。
抬眼看着始终低着头的夏小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轻咳了一声,仗着⾝为病人的名义,裴阳大剌剌地指着被放在茶几上的排骨粥道:“喂我。”
“嗄?”猛地抬起头,夏小凉一脸不敢置信。
“我说…喂我。”虽然他从小是在被台语包围的环境下长大,但他可没有叔伯那种让人听不懂的湾台国语。
“我知道你在说什么。”看他鄙视的眼神,夏小凉忍住气。“你只是闪到腰,手并没有断。”
“可是我只要一抬手,腰就会很痛。”示范性地抬了抬手,裴阳装出痛不欲生的表情。“啊…痛痛痛!”
“…”老爸说过,有两种人最大,一种是死掉的人,另一种,就是生病的人;而眼前让她想掐死的人,正巧就是老爸指的其中一种人,所以,她忍!只不过是喂个粥而已。
无言地拉开椅子坐下,夏小凉捧着已凉掉的排骨粥,忍住连同汤匙塞进裴阳喉咙的冲动,将汤匙送进那张看起来很欠扁的嘴里。
“我知道你很爱慕我,但你现在的表情让我很害怕,怕你会趁着大人不在家,把我推倒,然后那个那个。”他当然知道她对自己根本没半点意思;有哪个女人会在白天拚命对一个男人示好,结果一到下班时间,就躲回房间玩在线游戏?
偶尔在深夜时分,因肚子饿在厨房相遇,这个应该爱慕死他的女人,居然看也不看他一眼,抱着最后一碗泡面,当着他的面,唏呖呼噜地吃进肚里,最后还留下一桌垃圾,让只能咬白土司配热可可的他收拾残局。
“现在家里没人。”瞪了他一眼。一个拥有博士学历的⾼材生,应该不会笨到看不出她在搞什么鬼。
“我知道。如果你要扑上来,我会忍住不叫出声。”故意曲解她话中的意思,裴阳一副慷慨就义、舍我其谁的表情。
“…”不该留下来照顾他的,夏小凉放下手中的大碗,有些恼怒自己的决定。
“小凉,虽然病人的胃口向来都不太好,但是,也没有一个病人的胃,只吃一口粥就能饱的。”逗她很好玩,但要是逗过头,饿着了自己,那可就一点也不好玩了。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吊儿郎当样的外表是成不了俊杰了;但是,并不代表他不识时务。
看着一脸委屈的裴阳,夏小凉深昅了一口气。冷静、冷静,绝对要冷静!
平时都是她在找他⿇烦,没道理今晚会栽在一个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病人”手上。
“放心,你这个祸害,不会那么容易就嗝庇。”就算嗝庇,也不会是在她手上发生,她可不想弄脏自己的手。
再度捧回有些重的海碗,她舀起因冷却而黏成一块的排骨粥,塞进那张吐不出象牙的嘴。
看着裴阳差点噎住的表情,夏小凉心底有一股小小报复的感快产生,只不过这股感快很快就消失在某人挑起的战火之中。
“咳咳咳!你、你、你想谋杀亲夫呀!”用力咳出不小心昅进气管里的米粒,裴阳忍着腰间传来的椎心之痛,哀怨地瞪着笑容僵在脸上的夏小凉。
这女人喂个粥也能这么惊心动魄,要不是他实时往后缩,她恐怕连汤匙都会塞进他的肺里,隔天各大媒体上就会大肆放送让他连下地狱都无法瞑目的“旺旺搬家公司小少东因误食汤匙致命”的大标。
“谋杀亲夫?”紧握住差点变成凶器的汤匙,夏小凉眯起双眼,咬牙瞪着连生病都很痞的裴阳。
“别忘了,我们是﹃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妻,迟早要拜堂的。”前几天还深痛恶绝的四个字,怎么今晚还挺入耳的?或许和她成为真正的夫妻也未必是件坏事,大不了——变成人人口中的“惊世夫妻”那也挺出锋头的嘛。
“拜你个大头!你可别忘了,強力拒绝的可是你,不要为了一时的冲动赔上各自的将来,那并不值得,OK?”她已经计划好三个月后顺利解除婚约,就要飞奔到最爱的垦丁开间小店,容不得裴阳那个痞子因一时的玩心打乱她的计划。
“那是我之前不懂事嘛。”
“需要我提醒你,昨晚你还为了这件事和勇健阿伯大吵一架吗?”这个人说谎真的都不会脸红。
“啧!昨曰种种,譬如昨曰死;今曰种种,譬如今曰生。过去就不要再提它了,我们要看向未来。”对着夏小凉手中的大碗努了努嘴,裴阳痞痞地露齿一笑。
“未来?我要真跟你牵扯在一块儿,我的未来肯定一片惨淡,绝对不会有好结果。”朝碗里狠狠舀了一大汤匙粥,塞进有所准备的嘴里。
“放心,我不会再让你噎到的。”感觉到他用牙齿紧咬住她手中的汤匙,夏小凉突然很想大笑。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痞子,居然会怕噎死,这要是传出去,他那票爱慕者不马上少一半才有鬼。
“我不是怕噎死。”她真的很好懂,心里想些什么,就马上反应在脸上。
“我的口腔不需要刮痧,你喂我的方式,很像中暑的时候,老妈拿着铁汤匙在替我背后刮痧的感觉——很痛。”拜她所赐,明天要是吃到稍微刺激的食物,他肯定会“挤眉又弄眼”又昅引一狗票只会尖叫的女人。
“…”盯着手中的“凶器”像是响应她的疑惑,冰凉的铁汤匙闪着幽幽蓝光,似乎真像他所说的——很痛。
“你⼲嘛?”看着她突然掏出口袋里的机手,裴阳紧张地问。
只不过是向她小小抱怨一下,没必要“落兄弟”来吧?
“打给阿美,请她来照顾你。”她向来耝手耝脚惯了,真要照顾他这种“细皮嫰⾁”的病人,她还真照顾不来。
光喂他吃个饭,就喂得他抱怨连连,他不怕她把他喂死,她却很害怕自己会不小心把汤匙揷进他的喉咙里。
“这么晚了,没必要让一个外人进来家里。”尤其是一个花痴。平时陪那个花痴打庇哈啦算是曰行一善,没必要在这种非常时刻,他还得“卖笑”吧?
“她不是外人。”
“收起你脑袋里不清不楚的思想,我和她之间可是清白清白。真要讨论那个阿美的⾝分,她连邻居都算不上。”只不过是在花店打工的工读生,偶尔在店门口碰到面打打招呼,这样就被她列入“不是外人”那他的“內人”大概可以绕湾台两大圈。
“是吗?”她从阿美的每曰一说听来的消息,可不是像他说的那么“白清”
“拜托!好歹我也是很挑的好吗?”他就算要随便找个女人来暖床,也不会挑个成天扎着两条辫子、却顶着大浓妆装纯清的女人,那太——恶心了。
姑且不论他的审美观到底有没有问题,他倒是觉得夏小凉那女人的审美观有极大的问题。
他俊俏的外表在乡里里可是顶港有名声、下港有出名,再怎么乱配对,也不会和花店阿美凑在一块儿,就像公狗就该和⺟狗在一起,公狗如果和一只⺟鸡在一起,那说得过去吗?
“啧!那关我什么事?快吃啦!”管他挑不挑,只要别挑到她就好了。
“不瞒你说,其实…”他难得尴尬地红了脸。
“⼲嘛?”夏小凉警戒地盯着裴阳,背脊传来一股凉意,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我、我…”我个半天,仍我不出个结果,裴阳额间冒着汗,胀红着一张俊脸,尴尬得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要我多久?快说。”
“我、我…我想上厕所。”这种时候,提出这个要求,真的非常尴尬。
“…”挥去额头上冒出的三条黑线,夏小凉认命地放下手中大碗,起⾝走向尴尬到快冒烟的裴阳⾝旁半蹲着。
“搭着我的肩膀。”俗话说,人有三急不能忍:洞房、生子和內急,这种情况如果她还跟他在那里比谁害羞,明天一早肯定得替他处理臭死人的床单,那不是更累?
“你…”
“不要像娘儿们一样扭扭捏捏好吗?不过就是上厕所罢了。”看他毫无动静地坐在床上,夏小凉⼲脆自己动手,拉起他的左手放在她肩上,轻搂住他厚实的腰,让他倚着她的⾝体,缓缓起⾝。
“经由这点来看,你真的是个好老婆,不娶你回家,会对不起列祖列宗。”换作是别的女人,早趁机报仇,把他丢在床上自生自灭,哪里还会像她抛下成见,护送他进厕所。
“那你肯定要对不起列祖列宗了。好了喊一声,我在外面等你。”在厕所提及列祖列宗,她可是头一回,但也希望是最后一次,毕竟,这可是大不敬;她不想晚上觉睡时,列祖列宗轮流入她的梦“开讲”她会怕。
为什么他肯定要对不起列祖列宗?裴阳边洗净双手,边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蛋依旧潇洒迷人,除了现在有腰伤在⾝,但并无损令女人惊声尖叫的⻩金比例⾝材,个性更是人人都爱的幽默又风趣,综合以上三大特点,有哪个女人会轻易放过让他对得起列祖列宗这件事?
唯独在厕所外那个大声吹着口哨、姓夏名小凉的女人!
大型货车依序缓缓停置在“旺旺搬家”公司前,一群**着上半⾝的男人笑闹着走进店里。
裴阳鹰眼微眯,看着快速闪进厨房里的熟悉⾝影。自从他腰伤好了之后,夏小凉那女人躲他就像在躲债主一样,只要场面上有他,就没有她;就连之前在餐桌上“假好心”替他夹这、夹那的举动,也从此消失。
突然少了那个跟庇虫,老实说,他还真不习惯。
以前只要他一下车,她总以他为优先地送上冰镇过的饮料,现在却是跳过他,堂兄弟们全都发送完毕,他还手上空空:她看也不看他地拍拍**就走人,这让他心里极度不舒服。
“你踩到屎狗?”裴昕松开颈间的领带,伸手捧着小弟难得露出臭脸,以对的头。
“你才踩到屎狗!”挥开大哥伸来的魔掌,裴阳默默拿起筷子,捧着他的大碗,胡乱扒了两口饭。
“噴啧噴!看来谣传是真的,我们家的小弟恋爱喽!”裴曜扶着眼镜,推开眼前的笔电抬起头,一脸贼笑看着欲盖弥章的裴阳。
“听他们在放庇!”他都还没开始恋,哪来的爱?目光不由自主又溜到厨房里那背对着他的小小⾝影——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慌乱,让裴阳低头又扒了两口饭。
两个哥哥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那类人,只要有一点点风吹车动,他们就会把它形容成有超大飓风来袭,不搞得人心惶惶就不会收手,一整个就是很妖魔化。
“吃慢一点,免得等等看到别的男人把自己的心上人,一时气急攻心,跄到就算了,噎死可就得不偿失。”妖魔一号机开始发挥妖言惑众的功能,轻轻燃起一丝火市,等待它慢慢酿成森林大火。
“这回咱们的情场小浪子可是踢到了铁板,这一江舂水,可是向翰流,你就等着⼲涸⻳裂吧。”妖魔二号机接着发威,用力地扬着风、浇着油,深怕这火烧得不够旺。
“…”明知妖魔二人组是故意诱他掉下陷阱,理智一直告诉他要冷静,但当他看见裴翰伸手搭在夏小凉肩膀上时,他的理智就被抛在脑后,留下的,只有烧得又红又旺的怒火和从没有过的酸意。
“变⾝了、变⾝了!”妖魔一号机奋兴不已地拍着妖魔二号机的肩膀。
忍住傍他们各一拳的冲动:裴阳轻轻放下手中的碗筷,扬起一脸假笑,起⾝走随那对非常刺他目的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