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规律的敲门声倏地响起,打断他的思绪。
一如往常的,门外的人在过了三秒后,才轻轻的将门板推开。
⾼雅纤柔的Qm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将先前他吩咐门侍的马丁尼轻轻放到柚木桌上,接着便退到角落,从口袋里拿出几小瓶精油,静静的为他调香。
而他,也静静的盯着她。
过程中,她的动作优雅而利落,神情是那样的专注,却又带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仿佛对任何人都不感趣兴;粉唇是那样的柔软,却冷淡的轻抿着,仿佛连微笑都吝啬。
精油一滴一滴的落入水里,无声沉默地渲染出⾊彩,蒸散出香气,她却始终静谧的不为所动,娇柔的脸蛋仿佛凝结般,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当水氧机无声启动,将定神解忧的香气绽放到整个包厢后,她才移动脚步,回到他面前。
“骆先生,请问还需要什么服务吗?”她敛睫低问。
他握着酒杯,没有回答,依旧不发一语的盯着她,眼神锐利得就像是要把她看透,却更像是透过她看着某一个人。
在他的注视之下,她没有丝毫困惑,也没有继续发问,只是静静的等待。
“像又不像,不像却更像。”
几秒钟后,他终于开口发出声音,却是喃喃低语,答非所问。
她不说话,依旧静静凝望着他。
他勾起嘴角,神情嘲讽,接着拿起酒杯仰头灌下一大口酒,又沉思了会儿,才又出声。
“转圈。”他命令着,用食指在空中画圈。
她没有拒绝,依言照做,为他转出一个优美的圆圈。
柔和的灯光下,她的⾝姿冷雅绰约,侧影静谧如画,白皙柔嫰的细颈不管从哪一个角度看,都跟那无情的小女人极度相似。
他的在乎,她从不在乎,不愿对她在乎,却偏偏无法阻止自己回忆她的一颦一笑,甚至堕落的在Qm⾝上寻找那份与她极为相似的冷漠气息——
他疯了!
“骆先生,请问还需要什么服务吗?”她重复问话,就连说话的声音口吻也与她如出一辙。
他拧皱眉头,仰头灌酒,气闷的挥退她,可就在她踏出包厢的瞬间,他的大脑却闪过某种怪异至极的想法。
“Qm,你有姐妹吗?”他脫口问。
离去的脚步乍然停顿,她没有转⾝,只是沉默的背对着他。
这是个人私问题,她有权不回答他,而以她的个性,也必然不会回答。
就在他以为她会直接关门离去时,没想到她却忽然抛出答案。
“曾经有。”
曾经有?
那究竟是有没有?
他想追问,她却已经踏出包厢,为他关门后离去。
当阮佳心和保全打过招呼,走出大门,正打算越过马路到对街的停车场取车时,一名妇女却忽然挡住她的去路,一见到她就破口大骂。
这名妇女不是别人,就是从小虐待她的生⺟,几天之前到丽城饭店委屈哭诉、博人同情的刘雪燕。
“死丫头,你竟敢不接电话?害我在这里等了你一晚!”
“我在上班。”被人突然挡住去路,阮佳心却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冷漠的停下脚步。
“那昨天和前天呢?这两天少说我也打了二十几通电话给你,你不接就算了,还不回,怎么?你该不会以为区区三十万就能打发掉我吧?”刘雪燕冷哼。
“三十万或许不能,但三百万应该就可以了吧。”她淡淡说道,看着她的眼神除了冰冷,就是厌恶。
刘雪燕一愣。
“你有三百万?”她连忙追问,眼睛闪亮得就像是星星。
“可惜我没有。”她冷声回答,看见她失望的失去笑容。“如果我有三百万,早就请人把你给杀了,就像当年你教唆你的男人为你犯案,开车撞掉我⺟亲的性命,撞残我父亲的双脚,毁了那个家的幸福。”
没想到自己要钱不成,反遭到戏弄,甚至被恐吓,刘雪燕不噤脸⾊大变,气呼呼的挺起胸膛,叫骂回去。
“好啊,有种你就来啊,我就不信你有那个勇气!”
“你真的想试试看吗?”她冷笑,眼神诡谲得让人头皮发⿇。
“你、你敢!”刘雪燕气坏了,伸手就是一个巴掌,谁知道却被阮佳心给轻松挡下。
她不闪不躲,毫无畏惧地紧紧箝握住她的手腕,神情依旧淡漠,锐利的指甲却几乎刺进她的皮⾁里,不管她怎么挣扎,就是挣脫不开。
“我今年二十六岁,而你却快要五十岁了。”她面无表情的说着。“我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只能任你宰割的小女孩,如果你不想自作自受,就最好记住这点。”
说完,她立刻松手放开她,却不是因为罪恶,而是厌恶再与她触碰。
握着发疼的手腕,刘雪燕简直不敢相信她会变得这么多。
想当年无论她怎么打怎么骂,她都不敢反抗一下,即使后来她几度出入监狱,缺钱找上她,她也都会乖乖听话的拿钱消灾,但现在她却连她的手都挣不开!
究竟是她变強大了?还是她变老变弱了?
刘雪燕不敢深思,更不想继续浪费力气闹下去,只想快点弄到钱。
这几天她手气背透了,不但输光了那三十万,还欠了地下钱庄一**债,要是不快点要到钱翻本,那些人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想到那些地痞流氓的狠劲,刘雪燕瞬间不噤打了个冷颤,连忙伸手要钱。
“我懒得跟你罗唆,五十万拿来!”
“我没有。”阮佳心冷冷睐她一眼,接着便越过她离去。
“什么叫做没有?”刘雪燕立刻追了上去,用⾝体挡住她的去路。“你少给我装傻,我在里头坐牢,你在外头赚那么久,又兼了那么多的工作,怎么可能会没钱?”
“没有就是没有。”
“少来!你如果不马上给钱,信不信我现在就去你工作的酒吧哭诉,说你弃养父⺟,无情无义?”刘雪燕琊恶狞笑。“这招向来最管用了,全天下的人都相信天下无不是的父⺟,从你离开齐家后,不就因为这样被炒了好几次的鱿鱼,遗失去所有人的信任?就连上次那个饭店经理也被我骗得团团转,不但狠狠训了你一顿,还警告你要好好的孝顺父⺟,否则就不用继续上班,难道你还想再来一遍?”
“如果你想演戏的话,就去吧。”阮佳心回答得很冷漠,对她的威胁恐吓竟是完全的无动于衷。“但前提是,你进得去那间酒吧。”她一针见血的说着,接着再次迈开脚步,打算离去。
“契”的管制滴水不漏,如果她进得去的话,就不会站在这里堵她了,这女人的手段她见多了,她有多少能耐,她比谁都清楚。
“你!”没料到她非但不害怕,还反过来戳她的痛处,刘雪燕不噤火冒三丈的扭拧表情,朝她追去。“你给我站住!”
阮佳心不理她,继续往前走。
“你、你、你——我警告你,就算我进不去那间酒吧,也可以去你另一间公司闹!”刘雪燕火大的咆哮。“我都调查过了,那是间建筑公司,如果你不给钱,我就去那儿上吊跳楼,然后再请一些地痞流氓噴漆闹事,闹得你不得安宁,闹得你活不下去,最好让你老板和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有多不孝!”
城市的夜,从未冷清,即使在将近凌晨一点的此刻,马路上依旧有大量的车辆来回穿梭奔驰,喧嚣专属于城市的繁华热闹,让人几乎听不见彼此的说话声。
即使刘雪燕是那么的愤怒,她的咆哮却是如此的模糊,以至于让人无法察觉到外表看似美丽无害的她,其实是多么琊恶卑劣的一个女人。
阮佳心终于停下脚步,却不是因为屈服,而是因为行人号志灯转成了红⾊。
“还有,我也知道齐家的儿子在那边工作,我多得是办法让他也遭殃!”刘雪燕气呼呼的在她⾝边叫嚣。“你已经让他家庭破碎,要是又让他丢了工作,你就不怕他恨你一辈子吗?”
恨?
阮佳心目光迷离的看向前方,脑中浮现的却不是齐友煌,而是另一个更冷傲⾼大的男人。
拜刘雪燕所赐,她的曰子确实不怎么好过,即使她赚再多的钱,都不足以填満刘雪燕贪婪的欲望,更不足以弥补那些被刘雪燕伤害的人。
她曾拥有过⺟爱,却被刘雪燕一手扼杀;她曾拥有过幸福,却因为刘雪燕而支离破碎;她曾拥有过友情,却因为刘雪燕而通通失去,而她却没有足够的能力弥补所有因她而受伤的人。
恨?谁该最有资格去恨?
是逝去的人?是受伤的人?还是那些失去挚爱至亲至宝的人?
她不知道,却知道事务所若是真的被破坏,骆冀尧也许真的会恨她。
他虽然心花浪荡,却将工作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每一片墙、每一扇窗都是他的心血,每一抹⾊彩、每一道线条都是他的灵魂,而“冀”事务所,更是他呕心沥血打造出的一片天地,若是因为她而遭人破坏,甚至被人用来上吊跳楼,他一定不会再原谅她了吧。
粉唇微扬,拉出一抹美丽却略带哀伤的笑。
她已经太习惯被人憎恶,多一个他根本不算什么,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的心却好痛?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许久得不到回应,刘雪燕不噤吼得更大声了。
马路上,车子一辆辆的呼啸而过,人行道上也多了几抹人影,可能是从“契”走出来的客人,因为喝醉而打算招计程车,可刘雪燕却不在乎,阮佳心也是。
她只是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令人憎恨的女人。
每次刘雪燕一出狱,她就得申请保护令,但保护令的效果是那么的薄弱,不但无法阻止刘雪燕去骚扰她周围的人,更无法阻止刘雪燕伤害她深爱的人。
“究竟该怎么做,你才会消失?”她轻轻的问。
“什么?”刘雪燕重重一愣,不懂她怎么会答非所问。
“究竟该怎么做,你才会得到报应?”她继续轻问,接着竟猝不及防捉住她的手腕。
“你做什么?”刘雪燕立刻低叫甩手。
她却紧紧握住,坚持不肯放手,用力拖着她走上马路。
远方,行人号志灯依旧绽放着红⾊灯光,她完全无视刘雪燕的叫嚣抵抗,一步接着一步拖着她往前走去。
“你、你要做什么?放开我!快放开我!”刘雪燕吓坏了,瞬间放声尖叫,引来不少注目,而她却依旧拖着她继续前进。
“放开我!阮佳心,我命令你快放开我!”
也许是因为恐惧,也许是因为求生的本能,刘雪燕在挥出一拳后,终于挣开了她的箝锢,吓得拔腿奔回到人行道上。
“阮佳心,你这个疯子,你根本就是疯了!”她慌乱叫骂,整个人却还是不停后退,仿佛深怕她会再走回来,将她拉往地狱。“我、我…我过几天再找你算帐,要是不想惹⿇烦,就把钱准备好!”
说完,她立刻拔腿就跑,途中却不小心撞到一名⾼大的男人,她低咒一声,没敢浪费时间抬头看清楚对方的长相,便速加离去。
而刘雪燕抱头鼠窜的模样,却让阮佳心忍不住笑出声,完全没感觉到那挨了一拳的嘴角渗出了血丝,也没有注意到那被刘雪燕撞到的男人对她投来了不敢置信的眼神,快速朝她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