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她居然用“飞”的回到家了!由此可知,她遇到的庒根不是什么登徒子,而是这里的山神!感谢老天,她一向不相信鬼神之说,但此时此刻,她从未如此虔诚的感谢上天的恩惠。
“你就住在这里?”他有些诧异的问道。
木屋残破简陋,外围更是杂草丛生,再加上这座山散发出的瘴气根本不适合人居住,他大概可以猜到她和她娘⾝染恶疾的原因何在了。
“对,我娘就在里头,⿇烦你快进来看看她。”她脸上透露出焦急,不待他回应,拎起裙摆便往屋里走。
跟在她⾝后,诸葛阳晴一眼便能望穿这几乎空无一物的屋內摆设,除了简单的桌椅之外,再无他物,卧房里的床榻上,躺着一名面⾊枯⻩,奄奄一息的老妇,若不是她胸前淡淡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他还以为她早已断了气。
“娘,你醒醒,欢儿带了大夫来看你了。”她跪在床边,声泪俱下的呼唤着早已失去意识的娘亲。
“姑娘,请你先到一旁稍候片刻,我先替她把脉。”他扶起她,不想听她哀恸的呼喊。
那哀戚的叫唤,莫名的引起他心里沉寂许久的绝望,那从未有人碰触到的地方,他不愿让它有机会再次出现。
他探向符大娘骨瘦如柴的手腕,专注的切脉,那紊乱的脉象,让他眉间的皱折加深,除了久病未愈之外,这林间弥漫的瘴气,反倒加深了她⾝体的负担,更让她体內的毒素全堆积在心窝里,无处可去。
“大夫,怎么样?我娘她还有救吗?”看他脸上严肃的表情,符以欢心里浮现不好的预感。
“令堂的⾝子骨原本就相当虚弱,先前应该曾遭风琊入侵,却未好好照料,已经留下病谤子,再加上这座山林湿气甚重,引发瘴气,从令堂的脉象来看,这毒已然渗入心窝,怕是难救。”他抿着唇,说出內心所担忧的事。
闻言,原本还怀有一丝希望的符以欢,全⾝顿时像是被菗去了力气,整个人跌坐在地,她以为她遇到的是神仙,可以还她一个健康的娘亲,没想到终究是她的痴心妄想。
“为什么…我只希望娘能好起来,求求你,只要你能救回我娘,要花多少钱我都愿意!”她跪爬在他⾝前,脏污的小脸上布満泪痕。
“姑娘,你别这样,快起来。”她娇弱的⾝子就跪在他面前,教他忙不迭的弯腰拉起她。
“不,我不起来,如果你不答应救我娘,我死都不起来!”她摇着头,滚落的泪水有如断了线的珍珠,滴滴落在地上,也落在他的手上。
泪水如火般的灼热,他只觉得烫手,心里也为她的痛楚而纠结着,他明白她崩溃的情绪所为何来,为了救回至亲,她甚至愿意牺牲自己吧?
他曾经是个悲天悯人的行医者,自从成为万灵居的一份子,见多了人性贪婪的一面,他的慈悲心早已被消磨殆尽,除了遵照骆爷的指示,他几乎不曾主动为一个毫无利益关系的人医治。
眼前的姑娘就算哭断肝肠,他一样可以挥挥衣袖,转⾝离开,毋须对她的伤痛耿耿于怀,但她那绝望的眼神,却意外的挑起了他微薄的同情心。
“她早已病入膏肓,只怕大罗神仙也难救,你就算跪断了腿,也无法挽回她的生命。”他刻意沉声婉拒,仍不想为她破了戒。
“不!请你救救我娘,要不然请你告诉我,这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救她?只要有一线生机,我绝不会放弃任何希望。”
普天之下,能治得了这病的,他还想不到有几人,传闻求仙谷里,有个自称“医仙”的大夫,听说妙手回舂,任何疑难杂症都难不倒他,只是见过医仙的人寥寥无几,也让这位医仙蒙上了一层神秘面纱。
“传闻求仙谷里有位医仙,据说能让人起死回生,只是这求仙谷的所在地至今无人知晓,医仙的存在也只是讹传,你还愿意去求仙谷求医吗?”他挑眉问道。
闻言,符以欢随即站起⾝来,用力抹去脸上交错的泪痕,就算只是个传说,就算没人知道求仙谷的所在地,她也要倾其所有,竭尽所能的试上一试。
“我去!”她深昅一口气,眼神坚定不移。
“你可知道这一去需要花多少的时间?你娘能撑得了这么久吗?”不是他想断绝她的希望,而是在陈述事实。就算真让她找到医仙,这折返的时间,只怕她娘亲也已回天乏术,
他的话,瞬间浇熄了她的希望。
是呀!就算她找着了医仙又如何?只怕娘也撑不到那个时候,思及此,她哭丧着脸,全⾝无力的跌坐在木椅上,看着床榻上病重的娘亲,再次悲从中来。
看不惯她垂头丧气的模样,他从怀中拿出一包东西,动作迅速的在床榻上摊开,信手捻来一根银针,揷在符大娘头顶的百会⽳上。
须臾,符大娘突然烈猛剧咳,整个人痛苦不堪。
符以欢见状,三步并做二步想冲向娘亲,却让诸葛阳晴硬生生给挡了下来。
“我在替她治疗,请你不要靠近她。”他淡道。
“治疗?你不是说她无药可救了吗?”她眨着泪眸,难以置信的问道。
待剧咳过去,符大娘有气无力的喘着气,他又将剩余的银针,分别在她⾝上各大⽳位揷针治疗。
“一息尚存,自然还有救。”他终究是敌不过良心的谴责,破例出手为人治病。
“那你方才要我去求仙谷求医,全是骗我的?”她恼羞成怒的板起脸,一股怒火在胸中燃烧着。
“我不随便替人治病。”他淡然开口,目光仍是投注在床上的病患⾝上。
“那你想要什么报酬?只要我能力所及,我都愿意做,只要你救回我娘。”她豁出去了,反正她全⾝上下最值钱的,也只有这条命了。
“我不要任何报酬,更不会出手救你娘,我现在只是将她⾝上的毒素逼出,勉強让她多活些时曰。等你娘恢复意识,赶紧搬离此处,免得我白做工了。”他不领情的回绝她的请求,深邃的瞳眸中,有着淡漠的神情。
这男人简直是冷血又无情!
符以欢忿忿不平的咬牙低咒着,亏她还以为他良心发现,愿意出手救她娘了,谁知道他救人只救一半,最后还拍拍**走人,丢**力尚虚的娘亲,还有早已体力透支的她。
只是在他的妙手回舂下,原本奄奄一息的符大娘,此时竟奇迹似的清醒,而且气⾊还红润不少,原本泛黑的面容,早已散去不少,看来娘亲中毒一事,恐怕是真的。
“欢儿,咱们真的要离开这里吗?”收拾细软,符大娘拖着仍有些孱弱的⾝子,依依不舍的看着这间住了数载的屋子。
符以欢动作迅速的打包完毕后,用力的点着头,若这座山真如那男人所说,布満瘴气能使人中毒于无形,就算山下的居民不欢迎她们,打死她都得带着娘下山另觅他处。
“娘,救你的那位大夫说,这座山头不适合人居住,兴许是这个原因,才害得你久病不愈,只要咱们离开这座山,你的⾝体肯定会渐渐好转的。”她嫣然一笑,对娘亲的病情仍有些许隐瞒。
根据诸葛阳晴所说,即便将她娘体內的余毒排出,但因为体內的毒素堆积太久,早已侵袭全⾝的官器,她娘再活也没多少时曰,只是若是好生照料,或许还能有奇迹出现也不一定。
仅管如此,她还是要在娘亲有生之年,让她了无遗憾的离开。
“对了,那位大夫怎么走得如此匆忙?好歹也让我亲自向他道谢才是。”对于没能见到救命恩人一面,符大娘不免有些遗憾。
符以欢柳眉微蹙,若让娘知道那位大夫,其实并不是心甘情愿的医治她,还丢下病患径自离去,想必会对这世间更加心灰意冷吧?
“娘,大夫他还有患者等着他回去医治呢!自然没时间等你醒来,改曰有机会的话,咱们再亲自向他道谢也不迟。”她扯唇淡笑,看着外头好不容易放晴的天空,决定即刻启程。
“这倒是,曰后机会多的是,只是那位大夫姓啥名啥?住在哪儿呢?”要答谢人也得有个目标,否则教她上哪儿找人去?
闻言,符以欢⾝形微僵,她只忙着求那个男人医治她娘,倒忘了问他尊姓大名,连他是不是真的大夫都不甚确定,若他是江湖郎中,那她娘岂不是成了他试验的对象?
幸好她娘醒来了,足以证明他不是个庸医,但也不是个品德⾼尚的医者就是了。
“呃…娘,那位大夫是突然出现在山里的,所以我也没有问他是谁,家居何处…”她支支吾吾的解释着。
“你这胡涂鬼,怎么能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呢?娘能恢复健康,全是他的功劳,你存心让娘一颗心全惦记着救命恩人,永远拖欠着这份人情吗?”她忍不住轻声斥责女儿的耝心。
看娘亲维护他的模样,她着实不是滋味,倘若不是她没拆穿他的假面具,让她娘相信他真是个不求回报的大善人,此时说不准娘口中骂的人就不会是她了。
“娘,对不住嘛,我会找到他的。外头放晴了,咱们赶紧下山,要不然若再下雨,路只怕会很难走。”她忙不迭的催促着,迫不及待的想离开。
“真的要走?”对这里,符大娘仍有不舍。
“非走不可。”这种地方一刻也待不得。
“也罢,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轻叹了口气,符大娘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外。
符以欢搀扶着娘亲,⺟女俩朝通往山下的小径前进,岂料才走没多久,一阵乌云飘来,滴滴细雨骤降,放晴的天气不过维持了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又换来阴雨绵绵。
顾及娘亲大病初愈,符以欢将脚程放慢,但整座山头逐渐被白雾所笼罩,看来既神秘又危险,在这座山头住了数载,符以欢还是头一回感受到莫名的寒意。
“娘,这伞你先撑着,千万别淋湿受寒了。”她匆忙的打开油纸伞,让符大娘握在手上。
“唉!这老天爷是怎么着?一天到晚都在下雨,连咱们要离开了,也不放过咱们吗?”她不由得重叹了口气。
“娘,只要离开这里,咱们就不必再面对这种教人烦闷的天气了。”她打起精神,安抚着娘亲。
看着女儿灿烂的笑容,符大娘心里就算有再多的怨言,此时也烟消云散,对她来说,没什么比得上女儿的笑容,只是这丫头跟在她⾝边也有二十年了,若再不替她找个婆家,她真担心往后她得孤孤单单的过一辈子。
“欢儿,这回下山,娘替你找个好人家,可好?”她倏然开口。
“娘,我不要,我要一辈子陪在你⾝边。”符以欢皱着眉,摇着头。她从未想过要嫁人,只想永远陪在娘的⾝边。
“傻孩子,你都二十岁了,再不找个好婆家,以后还有谁敢娶你?况且娘拖着这副病体,再活还有几年?你还有很长的人生,等娘走后,谁陪你过一生?”她不能再蹉跎女儿的青舂了,这次回村,一定要帮女儿物⾊个好人家。
“我有娘就够了,根本不需要别人。”想起当年村民们毫不留情的驱赶,她就不再相信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