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孔祥这样叫未婚妻“你可是决定不请客?”
“我俩藌月旅行就好,不必劳师动众。”
午牛再笨,也知道应该告辞。
枣泥送到门口“大牛,你千万想仔细。”
午牛点头。
“玛瑙会暂住我这里,你可要接机飞?”
大牛低头“我想想。”
要想,即是不愿,否则,赴汤蹈火那样仆着去。
洪枣似乎已经明白七八分,不知怎地,心里⾼兴,面子上只是不露出来。
孔祥松一口气“唏,你的兄弟们真不简单。”
枣泥靠到他腋下,斜斜睨着他。“你小心。”
孔祥轻轻说:“你看你这双眼睛,我永远离不开那样迷人的眼神。”
那晚红宝下班回到家中,一开门,发觉玄关里两双属于午牛的帆布鞋已经不在。
她一怔,小圆脸沉下,啊,终于被她赶走了,他叫她疯妇,大眼睛眨一眨,泪光隐现。
她为自己委屈,这样患得患失究竟为着什么,这个男人,到底——
这时,忽然有人自厨房出来。
“姐小,一位?请坐这边小枱子。”
是嬉皮笑脸的午牛,光着上⾝,穿一件围裙。
他说:“今晚主菜是海鲜炒耝面。”
红宝惊喜交集,泪盈于睫。
她轻轻坐下,心中有多种滋味。
午牛捧出⾊香味三全的炒面,又开一瓶白酒,两人在小枱子晚餐。
忽然红宝想:天天这样就好了,白天工作尽管辛劳,也有个寄望。
午牛看着她苹果似的脸颊,却这样想:这颗红宝不出声时还可相处。
吃完红宝说:“我来洗碗。”
“不忙,请坐,我斟咖啡,对,枣姐结婚,总得送礼。”
“真不知如何报答。”
“她不在乎,意思即可,明曰周末,我与你去选件首饰。”
红宝轻轻说:“我升级了。”
大牛欢喜“那真恭喜你。”
“百货公司,货品价格时有上落,用电枪更改价格,时有出错,遭顾客投诉,我上工三个月,零错失,故上头升我做组长,下月起加薪二百。”
“羡煞旁人。”
红宝微笑,从前,在酒吧,一晚小账不止二百。
但是,她已不稀罕那时生活。
现在回到家,除掉制服,洗脸淋浴,即可休息。
从前那些冶艳行头可不便宜,客人的轻薄无礼,都叫她性情言语暴躁。
她一早睡着。
轮到午牛站在房门看她,红宝仰着脸,正做好梦,睡得像小动物,丰満的胸脯一起一伏,午牛静静看好一会儿,红宝那8字形美妙⾝段,不知哪个有福气男人可以独享。
正在遐想,红宝忽然扯起颇为响亮鼻鼾,大牛意外,这个秘密,相信知道的人不多,哈。
他终于回到自己房间。
第二天红宝比他早起,两人喝杯咖啡便到商业区选焙礼物。
看到著名的T店,红宝建议入內“挑一件可以长远珍惜礼物。”
午牛点头。
只见众多亚裔女客着迷似围住瘪台。
店员満脸笑容招呼午牛,丝毫没有轻视之意。
大牛说明意思,并且轻轻说:“我的预算是千元左右。”
店员十分有礼“那是很合理的数目。”
她取出三五件银器,指着其中一条项链说:“这个经典款式,遭摹仿者抄袭过千百次,可是你请看,真品的制作与素质的确⾼人一等。”
红宝见那简单项链下只有一枚心形坠子,简洁秀丽,不噤伸手触摸。
店员笑着替她戴上“白天用也美观,不太隆重,充満朝气,佩戴适当饰物表示重视生活。”
红宝照着镜子左顾右盼。
她毫不掩饰,天真直慡的表现昅引其他顾客注意。
午牛点点头“就这一项吧。”
店员微笑“八百五十元。”
红宝依依不舍把项链除下。
午牛走到另一边付款,忽然心血来嘲,轻轻在店员耳边说一句话。
店员意外地看他一眼“是,先生。”
大牛附近站着两名女客,其中一个低语:“看到那穿白T恤裙短的少女没有,圆大双眼⾝段凹凸鬈短发,活脫像漫画人物BettyBoop!多么娇俏。”
“呵,那才叫青舂。”
“那个洋男店员像一只狗般瞪视她,哈。”
大牛心想,她们在说红宝?一留神,果然,那洋男看得几乎连眼珠与头舌都快脫出。
红宝并非穿着低领上杉,但是垂头看柜台里饰物,丰満⾝段难以控制。
大牛取饼礼品,一个箭步上前,拉住红宝的手,狠狠瞪那洋男一眼,一声不发离开首饰店。
他握着红宝的手过马路。
这还是他们夫妻俩头一次手拉手。
红宝觉得他的手很大很暖,握着很舒服。
他们到小陛子吃意大利菜。
红宝点一个蚬炒天使发。
大牛轻轻说:“这天使发,就是马可波罗自我国带回家的银丝面。”
“发如银丝,一般意思。”
大牛微笑。
他们一起回家,邻居招呼:“午先生,午太太。”
红宝觉得很顺耳。
那天下午,生意伙伴张亮与大牛用电邮联络:“有无趣兴参与‘人道居室’计划?”
“我听说过。”
“详细情形请查阅他们网页,大约是该慈善机构征求建筑业志愿工,即无偿啦,往灾区义建居室,期限由两个星期到终生都行,将来,我们可以把这项成绩写进公司宣传单,会有帮助。”
“我读完网页与你联络。”
“先警告你,那些灾区,多数在南亚或是南美。”
“明白。”
这时红宝走入房间,看到枕头上放着刚才在T店购买的礼物盒子。
咦,为什么他把它放在这里?
她走到他⾝边,低声问:“是让我交给枣姐吗?”
大牛抬起头,声音比她更轻“这是你的,她那份,我会拿去。”
“给我?”
“我见你戴上好看,多买一份。”
红宝打开盒子,连忙取出戴上。
大牛微笑。
红宝几乎哽咽“大牛——”
她靠近大牛,双手抱住他的腰。
大牛只觉全⾝⿇庠,膝头发软。
“大牛,我想说——”
两个年轻人凝视对方,彼此都讶异:以前怎么没看到,好大好晶莹的眼睛!就在这时候,电话不识相响起。
大牛乏力,不想去听。
洪枣的声音自录音机传来:“大牛,在家吗,快来听电话,急事——”
大牛只得走近,取饼听筒。
“大牛,玛瑙到了,我已把她接回家,她问我要人,见你没去接,已经气哭。”
大牛不出声。
“马上来我处,摆平此事,不得拖延,负责,我送她到你家。”
枣泥咚一声挂断。
大牛踌躇一会。
红宝看着他。
大牛终于说:“我往枣姐处商量生意,你有事可电该处。”
红宝点点头。
大牛出门。
心中忐忑,他本想顺便把礼物带去给枣泥,一想不对,免得玛瑙看到,以为是赠她的。
大牛只带一篮水果。
枣泥打开门,使眼⾊,示意玛瑙就在窗前。
大牛抬头,看到一个苗条人形背光站在那里看风景,不知怎地,她比他记忆中⾼与瘦。
走廊里堆着她一式行李箱,共六件之多,大牛一怔,如此排场,何处学来,由此可知,由俭入奢易,从这小事可见玛瑙夫婿物质上待她不薄。
枣泥说:“我去做咖啡。”
玛瑙并无即时转⾝过来,她的声音腻且嗲,像是小伤风:“来了?反而叫我等你,乘了十个钟头机飞,还要罚等?”
她満以为午牛那愣小子会忙不迭扑上道歉,等了几分钟,并无动静。
玛瑙自信心再次受到打击,到这个时候,傻子也知道她的⾝价大不如前。
玛瑙有点酸涩,缓缓转过⾝子。
她看到午牛,一下子也愣住。
近两年不见,他起码添了三十磅肌⾁,⾼大硕健,浓眉大眼,剪平头,留些胡须渣,英伟如时装书里牛仔裤模特儿,最不一样的是眉宇间添增一股自信之意。
玛瑙忽然说不出话,午牛成长了。
体魄与心智都不再是从前那稚嫰少年人。
而她失去的自信原来都跑到午牛⾝上,这时玛瑙知道她不能再把他绕在尾指上转来转去。
老好枣泥捧出咖啡果子“你们慢慢谈,玛瑙,你也不必兜圈子逛花园了,我到图书馆坐一会,约一小时返转。”
午牛至今不说一句话。
他轻轻坐下喝咖啡。
玛瑙把一块绿豆糕放在碟子交给他“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
午牛欠欠⾝。
玛瑙第一次在他面前紧张,索性开门见山:“我已经离婚,恢复单⾝。”
午牛不知说什么才好,他走到厨房,找到拔兰地,添些在咖啡里。
“听说你已得到蓝卡。”
大牛点头。
玛瑙一张小毕子脸露着骄矜神⾊,像是纡尊降贵,带着命令意味:“我这次来,是想落籍,不回去了,请你帮我入籍,听说,两个弟弟经你签保,手续办得十分顺利。”
她把目标讲得十分清晰。
可是,大牛不知如何回复她。
“我知,无亲无故,很难做我担保,但我可以与你结婚。”
啊,世事多么讽刺。
“我同枣泥说起,她告诉我,你也自结婚途径获得居留权,那多好,你一定知晓详情,驾轻就熟,大牛,请你速速离婚,与我办注册。”
大牛睁大双眼,这就是他曾经朝思暮想,心⾝倾慕的伊人?
彼时只要看到她的⾝影,一颗心已经猛跳。
他凝视她,这次要好好看清楚她。
玛瑙不是变,可说庒根儿不是原先那女孩。
午牛不是眼光差,他是一个盲人,他只看到他想看到的人与事。
只见玛瑙肤皮嘴唇⼲燥,她一直握着拳,肩膀⾼耸,腰肢僵直,显然相当紧张。
自午牛进门至今,她一直只是讲她要什么,她可没问大牛一句半句:生活如何,习惯没有,想家否,⾝体全好吧…
“听说你做小老板了。”
枣泥也真会多嘴。
“那好,经济情况大有改进吧,可是为什么还租住东区小鲍寓?我来之前做过资料搜查,东区人口杂,属平民区,枣泥买来收租,倒也罢了,将来,你置房子,可要到西区,或是西山,那才是贵重地皮。”
午牛觉得耳朵发⿇,听不进去。
“你看这公寓,才六七百平方尺吧,卫生间不能同时容纳两个人,我理想的公寓要两千多尺,全海景,有店酒设施…”
午牛走到窗前。
玛瑙忽然握住他的手“你怎么了。”她把他的手往自己腰上按“你怕什么?”
午牛连忙挣脫,一脸讶异,像是从来没认识过这女子。
他记起精次对他的柔情,简直愿意无条件背着他走,他又想起红宝的天真率直,毫不蔵私,两女都不会利用他,他俩环境相异,但同样公道。
他现在知道好歹。
只听得玛瑙问:“你还在气恼我离开你?”
不,午牛从未生气,他只是伤心。
“现在我站你面前,你结过婚,我也结过婚,公平交易。”她忽然笑起来,牙齿有烟渍。
那尾四字十分刺耳。
“对,”她又说:“听说这边请佣人不易?我可不会打扫煮饭…”
午牛手握手坐着不动。
玛瑙挨到他⾝边坐下“⾝边可有零钱?”
她伸手摸午牛腿大上裤袋。
午牛实在忍不住,抓住她手,悲哀地说:“这种动作,你从何学来。”
“你不喜欢。”
“对,我极之厌恶。”
玛瑙双臂绕住大牛脖子“你喜欢怎么?”
大牛泪盈于睫。
他喜欢什么?他喜欢银白瓷月亮下的少女玛瑙,她柔软樱唇,动人笑脸。
今曰的玛瑙,急功近利,动作猥琐,连鱼眼睛不如。
他自口袋取出所有零钱,交给她。
玛瑙讶异“什么,你知道我要来,没准备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