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担心。”夏行森轻轻握住她的手,温柔地凝视着她。“相信我,没事的。”
孙念恩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
“对不起,请你忍一下。”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再忍一个晚上你就自由了。”
“我知道,你别担心。”
“我该走了。”夏行森摸摸她的头,临别前,又低下头轻轻吻住她的唇,百般呵护、温柔得像要淌出水。良久,他才挪开唇瓣。
“你自己小心。”说完,他不再回头留恋,很快离开了房间。
踏出房门,他已经换了一张脸,愉快地拍拍守卫男人的肩膀。
“谢啦,多亏你帮忙。”
“有问到吗?”男人好奇地问。
“问到了。”夏行森露出让人安心的笑容“这次有你帮忙顺利多了,到时候找到另一个內奷,我会跟温爷提起你的。”他口头和守卫寒暄了几句,便快步回房,联络阿四准备今晚接人。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来不及从头到尾演练,只能靠随机应变了。
他明白这件事有凶险,但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只希望內应能配合到底…
夜⾊深沉,连星星月亮都消失了,黑庒庒的港边,只剩风猎猎地吹着,一辆黑⾊轿车在深夜里被呑没了踪影,只留两盏刺目的车头灯,照出不远处几个⾝影。
孙念恩站在堤岸边,被人拿枪指着头,逼到了岸边。
她没想过自己的一天竟会过得这么精彩。
方才,⽑叔跟几个温爷的手下带走她,她不确定夏行森的安排是怎样,因此只能按照他的吩咐假装抗拒一下,然后被带到堤防边。
她站在河岸边,几乎只差一步的距离就要失足。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听见⽑叔的声音透过风声冰冷传来。
“枉费温爷对你这么好,把你带在⾝边这么多年,没想到你居然背叛了温爷!”
“⽑叔,我真的没有…”双手被捆绑在背后,她勉強地反驳着。
“没什么好说的,背叛温爷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条。”⽑叔的指责尖锐而肯定,另外两个随行的男人则在一旁监看。
“⽑叔…”
“谅在你替姐小挨过几刀,温爷才不想让你走得太难看。”⽑叔冷淡地说。“最后,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
“温爷或姐小…有没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她知道这样问很蠢,但这么多年了,她自认再怎么样也算对温家仁至义尽,他们的这个决定,在情感上让她难以接受。
“别傻了,像你这种叛徒,温爷和姐小怎么可能多说半句?”⽑叔冷哼一声,打破她对人性最后一丝幻想。“既然你话都说完,就安心上路吧。”
⽑叔利落上膛,枪口瞄准了她,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扣下扳机。
一阵剧痛射向胸膛,她被冲击力撞得往后仰,⾝子向后跌落。
黑暗的天空映入眼中,接着她跌入冰冷的河水,冷意瞬间包围她的肌肤神经,呛入口中的水咸咸的,像泪。
这么多年来的付出,就只是换得这样的下场?
她感到自己不停往下沉,⽑叔的声音透过水波变得遥远。
意识开始有些模糊,很多过往美丽的、闪闪发光的童年记忆浮现在她脑海中。
那些在温家度过的曰子,也像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
她信任夏行森…可是胸口的疼痛好实真。
其实是没关系的,她想,如果这样死了其实也没关系。
只是…为什么他的⾝影却还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呢?
好想再见他一面…
“陶可苹?陶可苹?你没事吧?”
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有个陌生男人的嗓音模糊地传来。
是谁…那个人是谁?
“不要吓我!”那人摇晃她,急切地喊着“要是你有个万一,我不能跟老大交代啊!陶可苹?”
不知是不是被晃得太厉害,一阵刺辣的疼痛从她喉咙里突然爆开,空气重新灌入胸腔。
撕心裂肺的咳嗽伴随着左边胸口的疼痛,让她差点喘不过气。
空气…她终于重新呼昅到新鲜的空气。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她睁开眼,看见⾝边跪着一个年轻男人,他吓得额冒冷汗。
她好不容易才止住咳,沙哑地问:“这是哪里?”她⾝上被裹了厚厚的毯子,感觉地面轻轻摇晃着。
“哇!你醒来就好。”男人松了口气,猛拍自己的胸口。“吓死我了。”
孙念恩坐起⾝看着四周…是一片水域,他们仍在水上。
“喔喔,对了,你好,我是阿四,是老大…夏行森公司的人。”
“我知道你。”夏妈妈说过他,知道他和夏行森一起工作。孙念恩心安许多。
“谢谢你救了我。”
“别这么说。”叫阿四的男人很⾼兴地抓起桨开始往岸边划。“刚才你落点比预期的还远,那些人又在岸边看半天,不知道在等什么。我急得要死又过不去,差点以为来不及了…”
孙念恩想坐直⾝体,胸口的疼痛却让她瑟缩了一下。
“你别动,虽然不是用真枪,我改造过威力也小很多,但你被打到的地方大概还是会黑青好几天。”阿四口吻忍不住带点得意。“我先带你到老大准备的地方换服衣,虽然是夏天了,还是会感冒…”
阿四碎碎念着,孙念恩却没认真听,回头看着方才坠落的地点,随着小船行进,那个让她死亡又重生之地已离他们越来越遥远。
仿佛也代表她阴暗的过去,已一点一滴离她而去…
阿四带着孙念恩来到城市另一端的一栋小鲍寓,这公寓在城市里显得很不起眼,朴实且有些老旧。
她披着毯子,跟着他来到公寓三楼的一个小单位。
一路走来,她耳边还是阿四隐忍不住、非讲不可的碎碎念,他像购物频道上的销售员口若悬河地介绍这栋小鲍寓的环境。
直到拿钥匙开了门,在墙边的密码装置上按下几个号码,阿四还停不住。
“你别小看这公寓好像没什么,这栋公寓靠近分局,里头住户大多是察警,地点很全安。”
“夏行森住这里吗?”孙念恩好奇地打量着屋內的摆设。
家具的颜⾊看起来较为柔和,也有些可爱的小东西布置,不太像单⾝男性的住所,倒像女生的公寓。
难道夏行森有女朋友了吗?这个从未出现过的念头只是一闪而逝,却让她心里泛起莫名的酸意。
“老大不住这里,不过这是他特地帮你找的,连装潢家具都是他选的。”阿四怕她误会,连忙解释“老大也担心万一温鸿泰起了疑心,你住在他名下的房子会被找到。”
“他…没问题吗?”想起夏行森还独自留在温家,孙念恩不噤忧心起来。
“哎呀!那是小事。我老大很厉害的,什么龙潭虎⽳没去过…”阿四突然捂住嘴,像是发现自己多嘴说太多。“反正以后你自己问他啦。”
夏行森不就只是个征信社老板吗?哪有什么龙潭虎⽳可以去?孙念恩有些困惑,但见阿四似乎不能透露,她也就不強人所难。
“最近风声会比较紧,你尽量不要出门,反正现在网路购物很方便,什么东西上网买就好。这是老大的金融卡跟信用卡,你想要什么尽量刷,他额度很⾼钱也很多,都没人帮他花。”阿四很⾼兴地介绍道,一面把包包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塞给她。
“然后这是你的新机手,里头的电话有老大的、我的,还有一个陈妈妈,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像打扫房子之类可以联络她…
“门边这里有个保全公司的设定,你进门之后记得按下密码,如果三十秒內没有输入,保全公司那里会派人过来看。”阿四拿了张纸给她。“上头是密码,跟提款卡的密码一样,你背起来后记得要撕掉。”
随着阿四的碎碎念,孙念恩才惊觉这次临时行动的计画竟是如此完备周密。
她讶异地问:“这些东西都是一天之內准备好的吗?”
“怎么可能?准备好几个月了。”阿四笑了。
“可是今天不是突发事件吗?”
“老大那个人怎么可能冒任何风险,所有你想得到的可能性他都演练过了,包括温爷说不准哪天跟你翻脸这种事,他也都预想到、安排好了。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怎么敢拿你冒险?”阿四滔滔不绝地说,此时一阵机手铃声响起,他低头看了机手萤幕一眼。“啊…老大打来了。”
“喂,老大。”阿四接起机手,很快回答着。“没事,很好…我现在带她回家了,好。”阿四应来应去,最后把机手递给她。“老大找你。”
孙念恩接过机手,才“喂”了一声,彼端就传来夏行森急切的声音。
“喂,你还好吗?被打到的地方很痛吗?怕不怕?”
他这样紧张的语气她从未听过。“不怕。我很好。”她轻轻地回答,想安抚他的忧虑。“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全安的到公寓了。”
“那就好。”夏行森深呼昅一口气才再度开口,口气已冷静许多。“你先在那里住下,这阵子我恐怕不能去看你,我必须把温家的事情解决掉,不过有问题你随时可以找阿四帮忙。”
“行森,谢谢你…”即使一时还无法完全习惯自己已经恢复自由的事实,孙念恩还是忍不住再次道谢。
“你说太多遍了。”夏行森温和好听的笑声低低传来。“等我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就会过去接你。”
“你自己要小心,温爷不是简单的人物。”
她听过、看过太多温爷⼲的坏事,正因如此,这么多年来她才不敢擅自离开,也因为这样,她格外担心他的人⾝全安。
“虽然我不知道你的计画是什么,但我在温家很多年,如果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
“有,你好好休息就是帮我大忙了。”夏行森很快打断她,坚定地说:“既然让你离开,我就永远不会再让你介入这些事。”
他简单的几句话,令孙念恩心里被深深撼动,她知道这是他的承诺。
就像他曾说过会保护她一样,即便是她失踪了,不管在天涯海角,他都不会放弃寻找她。
“谢谢…”她有些哽咽地开口。
“啧,又讲?我不想再跟你讲话了,快去休息吧。”夏行森轻笑着说。“把机手给阿四,我还有事情要交代他。”
“嗯,那你自己小心。”再三叮咛后,孙念恩才把机手交给阿四。
阿四接过机手,开始哼哼哈哈地应声,一面对她挥挥手,指了下门锁就离开了。
阿四离开后,陌生的屋子变得更加安静。
孙念恩决定先冲澡,将一⾝湿服衣换下。
她在屋子里绕了绕,最后在主卧室的衣柜里看见満満的女性服饰。
每一件看起来都是新的,她转头,在衣橱门上的镜子看见一张字条。
上头的字迹龙飞凤舞,俊逸潇洒,她十分眼熟。
陶可苹:
这服衣是为你准备的,暂时将就吧,没选饼女生的服衣,我已经尽力了。
经过惊险的一晚,孙念恩终于忍不住露出最实真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