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很大,小周后醒来了,睁开眼,望着他:“夫君,怎么了?”
李煜脸⾊煞白,瞪着茶几上的糕点,甚至连小周后清醒的惊喜都被掩盖过去了,他颤声道:“你别动!就躺在床上!千万别动茶几上的糕点!我马上回来!”
李煜拉房开门,出到了大堂,看了看前后门,都是好端端的关着,而且还上了门闩。便冲到前门处,拉开大门,来到廊下。
雪早就已经停了,但是,院子里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仆从起来。
李煜已经习惯了仆从的懒散,刚才屏风倒下这么大的声音都没有人起来过问一下,这让他感到了世态炎凉。不过,刚才的发现,已经容不得他去感慨质问,他大声叫道:“来人!有人吗?快来人!”
一连叫了好几遍,一个老妇这才睡眼惺忪地开门出来,眯着眼瞧见是他,忙道:“老爷有事吗?是不是夫人的病又不好了,让叫人呢?那老⾝马上叫他们起来!——都起来…”
“不用了!”李煜赶紧道:“夫人的病没有什么大事,你马上到厨房,帮我抓一只鸡来!要活的!”
“抓鸡?老爷要鸡作什么?”
“你不用管!马上去!”
“哦!”老妇忙答应了,踩着积雪正要往厨房走,想想又站住了,回⾝道:“老爷,这鸡要公的还是⺟的?”
“随便!”
“哦!”老妇点点头,走了几步又站住了。回⾝道:“老爷,那是要老的鸡还是小鸡?”
“都可以!快点!”
“知道了!”老妇又走了几步。站住了,转⾝过来,还想说什么,看见李煜铁青着脸瞪眼看着她,便把话都吓回去了,赶紧的匆匆走了。
李煜担心屋里妻子,赶紧的又回到卧室,看见妻子已经爬起来坐在床头。神情萎靡。可是望着床头茶几上糕点的目光却也充満了惊恐,显然,她也看出了问题。
李煜看见小周后那神情,心头一酸,赶紧过去,坐在床边,扶住她。小周后靠在他的怀里。哆嗦着道:“夫君…,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别怕!先看看再说!”
李煜的安慰,更让小周后惊慌,她⾝子颤抖得好象秋风中的落叶。李煜自己更是害怕,他也开始发抖。
正在两人惊慌失措的时候。门外廊下传来老妇的声音:“老爷,鸡抓来了!”
虽然房门没有关,但是只要不是屋里伺候的人,是不能入进主人的內室的。所以老妇只是站在门外廊下禀报。
李煜赶紧放开妻子,起⾝出来。看见老妇手里拿着一只肥大的老⺟鸡,冲着他笑道:“老爷。您看这只怎么样?这可是下蛋的芦花鸡,每天一个鸡蛋,准得很!今天鸡蛋都还没有下的呢,老⾝刚才就在琢磨,老爷您大清早的要鸡作什么?想来想去,怕不是为了看⺟鸡下蛋吧?所以老⾝就选了一这只,厨房那有好几只下蛋的⺟鸡,老⾝为什么偏偏选…”
没等她唠叨完,李煜已经一把抢了过来,⺟鸡咯咯叫着,李煜不会抓,一只鸡翅膀脫出了控制,不停地扑腾着,扇得羽⽑乱飞。
老妇赶紧的帮忙抓住了,帮李煜抓好了鸡,嘴里接着唠叨着:“这只芦花鸡最是听话,下蛋也勤,不过,要是老爷不満意,老⾝可以再去抓别的…”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李煜已经转⾝进了屋里,咣当一声把大堂的大门关上了。
老妇咂巴咂巴⼲瘪的嘴,望着紧闭的门,想了想,左右看看没人,便悄悄地走到卧室的窗户外面,侧耳听着。听到里面那芦花鸡咯咯叫着,好像在啄食什么东西。不由露出了笑容,心想,肯定是夫人大病初愈,心里烦闷,又没有什么玩的,老爷心疼夫人,所以找了一只鸡来陪夫人玩。
要是这样,自己应该选几小鸡仔给夫人玩,叽叽喳喳的吃食,那才跟逗得开心。偏偏老爷不说,自己也不知道夫人要看鸡吃食。没有找到最好的,真是可惜了了。
老妇摇头摇,暗自叹了一口气,转⾝要走,突然听见屋里芦花鸡发出凄惨的尖叫,还能听见芦花鸡不停地扑打翅膀,那声音很是凄惨,接着就听不见芦花鸡的叫声,只有翅膀的扑腾。这声音老妇听着很耳熟,每次杀鸡,鸡快死的时候,就是这样扑腾的。
老妇不由脸⾊大变,难道,老爷不是拿鸡来逗夫人⾼兴,而是杀鸡给夫人看逗她⾼兴的吗?哪有这样逗人⾼兴的!
老妇嘟哝着走到大堂门口,便想推门进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到底还是不好,便又站住了,犹豫了片刻,还是叹了一口气,想着反正这是人家的鸡,他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呗,只是可怜了那只下蛋的芦花鸡了。
她一边叹气着一边往台阶下走,便在这时,就听见大堂的大门吱一声开了,老爷李煜快步从屋里出来。老妇赶紧让到一边,配着笑对李煜道:“老爷,那只芦花鸡没事吧?老⾝听着怎么…”
李煜庒根没有理睬她,好象没有看她,径直快步往大门外走,嘴里叫着:“快!快!备轿!快!”
老妇左右看看,院子里除了她,并没有别的仆从起来,老爷是在跟自己说话吗?
李煜没有听见反应,转⾝冲着老妇怒道:“我说了让备轿,你耳朵聋了?快点!”
李煜的脾气一直很好,只是自己长嘘短叹或者哭鼻子,从不轻易跟仆发火,这一次竟然冒火了,把老妇吓了一跳,赶紧的答应了,快步跑到前厅。把轿夫拉起来,让赶紧的备轿。老爷一大早要出去。
那些轿夫还没有睡醒,被老妇生生从床上光着腚扯了起来,又听说老爷发火了这才慌张,赶紧的船好服衣,抬着轿子出来,李煜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前厅院子里乱转,赶紧的上前请老爷上轿。李煜顾不得训斥他们,急匆匆上了轿子。出门而去。
李煜这一咋呼,前院后院的都听见了,知道出了事,赶紧的都爬了起来,一个个出来,在廊下议论着出了什么事情。见到老妇,都围拢过去询问。
老妇便把老爷大清早的要她去抓鸡的事情说了。又说了听见屋里那芦花鸡扑腾着好象死了,接着老爷就急匆匆的出门了。这些仆从听了,一个个目瞪口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纷纷转头往正房那瞧。但是,既然出事了,加上夫人这几天一直病得很重。连皇帝的侍御医都来看病了,更不敢上前探问,便一个个的缩在廊下嘀咕议论着。
老爷李煜终于回来了,请来了开封府的冷推官。冷羿以前来过里,仆从们大都认识。看见衙门负责侦破案件的推官来了,这些仆从更是乱猜。一定出事了!
大堂里还真的出事了。
冷羿走进卧室大门,便看见一只芦花鸡伸直的腿两,躺在地上,嘴角有白⾊的泡沫。小周后惊恐地靠在床头,望着他。
李煜哭丧着脸,低声道:“早上起来,我想吃早点,但是发现糕点不不对劲,被人撕开了,在夹层里放了暗红⾊的粉末,我看着很象剧毒鹤顶红!我就让仆从拿来一只鸡,把点心喂鸡吃,鸡吃了之后立即就菗搐而死!”
冷羿俯⾝看了看茶几上的糕点,发现几乎所有的糕点都被掰开,撒了这种暗红⾊的毒药。问道:“你说这是鹤顶红?”
“是的!这种毒我是认得的,在南唐的时候,皇宮里就有,是专人赐死大臣、嫔妃等用的。吃了用不了一盏茶的时间就会毙命!——现在有人在我家糕点里放了鹤顶红,这种毒只有皇宮才有,平常百姓不可能有的,一定是官家上次悬挂白绫让我自尽我没有照办,所以这次直接下毒了!我…,我可怎么办?”
李煜已经吓得面无人⾊,浑⾝筛糠一般。
小周后也不知道是因为病情还是因为紧张,不停地咳嗽,咳得一张俏脸都涨红了。
冷羿问道:“这糕点是谁送来的?”
“是我府上的厨师自己做的,糕点本⾝没有问题,昨天晚上,我和花神医我们两守护我夫人,饿了,我拿出来我们两填肚子,当时都没有问题。”
“哦?你们俩吃过这个糕点?”
“是!每人都吃了好几块,一点事情都没有。可是今天,我就发现糕点不对劲,果然是这样,一定是官家…”
冷羿摆手,低声道:“先别着急,在事情还没有弄明白之前,不要乱说!”
李煜立即醒悟,赶紧捂住的嘴巴。
冷羿道:“昨天晚上你们吃都没有事情,这么说,应该是被人在夜里下的毒。昨天晚上,你们什么时候觉睡的?又是什么时候起来的?”
李煜道:“我觉睡的时候,应该是三更了!因为前几天一直在守护妻子,基本上没有怎么睡,昨晚上花神医走的时候说了,我夫人的病已经没有危险,所以我也就放心大胆地睡了。我醒来的时候,天刚亮,应该是晨时吧。那时候,我准备吃早点,就发现了这糕点有问题,要不是我谨慎看了一下,也许,现在躺在地上的就不是这只下蛋的⺟鸡,而是我了。”
李煜心有余悸地看着地上的⺟鸡,话语里充満了恐惧。
冷羿对靠在床头的小周后道:“夫人没有起来过吧?”
小周后头摇:“我从昨天醒来一次之后,一直到今天早上我夫君发现糕点有毒,撞翻了屏风,才把我惊醒的。这中间我一直觉睡,没有醒来过。刚才我夫君用糕点给⺟鸡吃了之后,发现⺟鸡中毒而死,我们很害怕,就想到了冷大人您,我夫君就去请您去了。那时候到现在,我也没有下床过。”
冷羿问李煜:“你起来的时候,门窗是不是关上的?”
“关上的!是我昨夜睡之前,亲自关的,我就担心有坏人进来祸害我们夫妻,所以每次觉睡,我都还仔细检查了门窗。”
“那昨天晚上呢?”
“门是关好了的,昨夜我送花神医出去,后来之后我就关上了的,还揷好了揷销。然后守了一会,太困了,我就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冷羿点点头,蹲下⾝,观察茶几边上的痕迹,可惜,没有任何异样的发现。他又起⾝,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房顶,也没有被翻动的痕迹,又检查前面的窗户,发现是关的好好的。又走到后窗,扫了一眼,不由一愣,回头对李煜道:“窗户都是关好了的吗?”
李煜迟疑片刻,道:“应该是关好了的吧!因为这几我都没有开过窗户。不过,以前觉睡之前,我都要检查门窗是否管管关好,既然没有动,应该就是关好了的。——怎么了?”李煜发现冷羿在后窗前问的一个问题,便觉得有些奇怪,忙走了过去问道。
冷羿朝后床努努嘴。
李煜一看,不仅脸更白了!——后窗有一扇窗户是虚掩着的!
李煜惊恐道:“是了!这就是了!一定是官家派人趁我熟睡的时候,翻窗户进来,给糕点下了毒,想就此毒死我!”
李煜呜咽着哭了起来。
冷羿仔细观察了一下后窗,又推开了,查看了一下外面窗下的积雪,倒是有些凌乱的脚印。他细细察看那脚印,不由眉头皱了起来。
这时,李煜哭声越来越大:“天了!我已经归降了,没有的家国没有的军队,只是一个可怜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而且,我已经不写感怀故国的诗词了,官家难道就不能放过我吗?为什么一定要置我于死地呢!呜呜呜呜”
冷羿忙回⾝道:“公爷先不要担心,究竟是不是官家派人来做得,还未可知,先让卑职调查之后再说不迟。”
李煜黯然头摇:“不用查了,我已经知道得很清楚,就是官家想让我死!他想,他想害死我,好霸占我夫人!就像当初⾼祖皇帝毒死后蜀国主孟昶,霸占花蕊夫人一样…!”
冷羿赶紧摆手示意他不要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