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光义跑到前院,脚下一拌,摔倒在花圃里,他昏头晕脑地一时起不来,便赶紧的爬进花圃,蜷缩着⾝子不敢动,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生怕呼昅声太大了,暴露了自己蔵⾝之所。
他侧耳听着,过了一会却没有声音,整个院子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赵光义到底是⾝经百战的骁将,惊吓之后,很快镇静下来了。
他慢慢从花圃中爬了出来,眯着眼睛四下看了看,发现旁边有一把锄头,赶紧拿在手里,这下,手里有了武器,他也有不慌张了,先前这一吓,脑袋也清醒了许多,自忖这时候手持锄头,不会输给儿子赵元僖。
这件事情,他到底还是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能自己解决就最好。所以,他拿着锄头,小心翼翼贴着墙角往內院里走。
到了內院,黑咕隆咚的看不见人影,只是隐隐的听见屋里有人叫痛。他不敢直接从天井里过去,生怕赵元僖躲在暗处偷袭,便从旁边的抄手游廊过去,来到大堂。借着卧室的那一盏灯笼,他看见冷羿躺在地上,抱着肚子卷曲着⾝子哼哼着。忙警惕地四周看看,快步过去,低声对冷羿道:“二皇子呢?”
“不…,不知道啊…,刚才,他狠狠踢了微臣一脚,好痛…,微臣就倒在地上了,哎呦…,接着他就追出去了…,他,他没有伤到官家吧?”
“朕没事!”其实,刚才那一跤。把赵光义摔得是鼻青脸肿,又不顾一切的钻进牡丹花丛里,被刺扯破了龙袍。脸上一道道的全是血痕,实在是狼狈不堪。
“二皇子呢?”冷羿挣扎着要爬起来,可是,仿佛受伤很重,竟然起不来。
赵光义快步进卧室,一手拿着锄头,一手拿起桌上的灯笼。举着出来,到了大堂之外,举着灯笼一看。只见院子的花圃边躺着一个人,看衣着正是自己的儿子赵元僖。赶紧的把灯笼放下,双手端着锄头,喝道:“畜牲。还不跪下受死!”
地上的赵元僖依旧一动不动。
赵光义大着胆子。拿了灯笼过去查看,这一瞧之下,只见赵元僖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把单刀,他的额头上却是一个酒杯大的血窟窿,花圃边用青砖菱形拼成图案的一块青砖的尖头上,赫然也是一大滩的鲜血!
很显然,赵元僖追出来的时候,跟自己一样。因为天黑,下台阶看不见摔倒。只是他不凑巧,脑门正好撞在地上新铺的青砖尖角上。把脑门都撞烂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一切其实是那个在他眼里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冷羿⼲的。
赵光义扔掉锄头,伸手在儿子赵元僖鼻子前一探,哪里还有半点呼昅。
赵光义站了起来,瞧着儿子的尸体,狠狠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他站在那里,呆了半晌,想起刚才的凶险,兀自后怕,要不是冷羿舍⾝挡在自己面前,只怕今天可就凶多吉少了!
赵光义转⾝进了屋里,看见冷羿还在挣扎着往起爬,赶紧过去,搀扶他起来,坐在旁边的一把椅子上。这君王搀扶臣子,这样的恩宠可是没有几个人能享有的。若不是赵光义心中感激冷羿的救命之恩,也不是这样作的。
冷羿赶紧道:“微臣不敢当!二皇子呢?官家可要小心!”
赵光义沉声道:“那个畜牲失足摔倒,脑门撞在院子里的青砖上,已经死了。哼,这还便宜了他,要不然,朕会让他死得更惨!”
冷羿张着嘴,一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的样子,捧着肚子道:“二皇子怎么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赵光义盯着他,缓缓道:“刚才他说的话,你可曾听见?”
“刚才微臣在外面找地方潜入,好描绘官家跟花蕊贵妃娘娘的景象,可是这寺庙的窗户都很⾼,而且卧室后面没有窗户,前面窗户又太⾼了的眼睛微臣够不着,所以微臣四处找看有没有凳子,好踩着凳子偷看。微臣一直在找,所有没有听见二皇子他说了什么话,只是后来听到官家大声叫喊护驾,这才赶紧跑来,就看见二皇子他手里拿着刀子对着官家,微臣虽然吓坏了,可是既然微臣是管家的御带,保护官家的安危便是微臣义不容辞的职责!粉⾝碎骨也再所不辞。所以微臣就冲进来了。就是这样。微臣没有听到二皇子说了什么话。”
赵光义缓缓点头,沉声道:“不管你真的没有听见还是假的没有听见,以后只要有一句话传到朕的耳朵里,朕就灭你満门,听见没有?!”
冷羿赶紧挣扎着跪下:“微臣谨记,微臣绝不敢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
“那就好!”赵光义放缓了神⾊,道:“你起来吧!伤情如何?不要紧吧?要不要叫太医来?”
“不用了,微臣没事,今天的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也不宜让太医知道。”
“嗯!你认为应该怎么办?”
冷羿知道,老谋深算的赵光义绝对已经有了主意,这个不过是试探一下自己罢了。忙道:“官家深思远虑,⾼瞻远瞩,微臣谨遵官家旨意。”
“你倒是不肯动脑筋。”赵光义笑了笑“花蕊娘娘呢?”
“不知道啊。”
“你在这休息一下,朕去看看她。”
说罢,赵光义出门来到隔壁房间,敲了门,却没有回应,又叫了两声,也没有人应答。
他挨个敲门过去,一直到了前院,黑暗中看见一个⾼大的人影站在前厅的廊下,把他吓了一跳,大声道:“谁?谁在那里?”
那⾝形⾼大的黑影走出廊下。躬⾝道:“奴婢大傻,是花蕊师姐的侍从。”
赵光义这才舒了一口气,道:“你们师姐呢?”
“在凌烟师姐的房里。”
“在哪一间?”
大傻指了指⾝后的房间。道:“刚才奴婢听见听见有人喊护驾,是官家吗?有刺客吗?”
“没有啊!”赵光义強笑道:“朕没有叫过,也没有听见过什么叫声啊,你是不是听错了?”
说着,赵光义走到门前,拍了拍门:“花蕊!花蕊贵妃,你在里面吗?”
里面传来花蕊的声音:“臣妾在里面。官家不要紧吧?”
“朕没事。你能出来吗?朕想跟你说几句话。”
“臣妾已经睡下了。深更半夜的不方便起来面君。官家既然没事就好,官家请回吧,今晚臣妾在师妹凌烟这里睡。”
“哦。那…,那好吧!”赵光义垂头丧气回到內堂,看见冷羿已经站在廊下,一只手还捂着肚子。正惊恐地望着天井地上赵元僖的尸体。
赵光义勉強笑了笑。道:“你的伤怎么样?没事了吧?”
“已经没事了。”冷羿勉強道。
“那好,这里的事情你来安排。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办!”
“微臣明白!”
赵光义转⾝往外走,他的步履变得非常的沉重,这不是因为醉酒,也不是因为儿子的死。究竟为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冷羿从赵元僖的尸体手里取回龙迥的那把单刀,揷回刀鞘,拿着来到前院。对站在门口门口的大傻道:“要是花蕊师姐和凌烟师姐要出来,你就说是我说的。请他们不要出来,就在屋里。免得惹⿇烦。记住了吗?”
虽然冷羿和花蕊已经商量好了,花蕊会稳住凌烟和大傻,但大傻脑子不太好使,所以冷羿要特别的強调。大傻忙点点头。
冷羿接着道:“你跟我来,看着大门,就在门口等着,那里也别去,等一会我要回来,除了我,谁也不准开门,今晚上的事情,不管你看见还是听见什么,谁也不准告诉,特别是二皇子来过的事情,更不能说,有人问就说没看见,要是有一个字怈露出去,咱们两都得死!明白了吗?”
大傻虽然力气大,有些武功,胆子却小,一听这话,吓得脸都白了。连连点头答应。
冷羿出来之后,大傻赶紧把院门关上,还上了闩。
冷羿径直来到龙迥的房间,敲开门,把单刀递给他,道:“官家回禅房了,你去护卫吧。”
“行!”龙迥也不多问,接过单刀出去了。
冷羿来到二皇子赵元僖的禅房,见跟随二皇子来寺庙的那个老太监,正坐在屋里往着外面等着。他看见冷羿进来忙赶紧起⾝相迎:“冷大人,您来了?”
“嘿嘿,老內相还没有睡呢?”
“是啊,在等我们皇子呢。”
“我正是为这件事情来的,二皇子让我回来取一件厚一点的袍子,说夜里有点凉。”
“啊?我们二皇子他在…?”
“在跟花蕊娘娘喝酒呢,还叫了官家,我陪同官家去的。”
老太监本来还有点怀疑,一听这话,跟先前听到的花蕊夫人邀请二皇子去吃酒对上了,便不再怀疑,点点头,道:“您稍等,老奴这就去取。”
说罢,老太监转⾝进屋,冷羿轻步跟上,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
用掌拍击,只要力度适当,由于着力面比较大,一般不会形成明显的皮下出血之类的外伤。冷羿这一掌恰到好处,老太监连哼都没有哼一声,便往前扑倒。
冷羿一个箭步,抄手扶住,免得他面部撞在地上出现外伤。
冷羿轻轻把他放在地上,然后把房门关上,解下他⾝上的腰带,在横梁上系好,结成一个环,把老太监抱起来,把他的脑袋套进那腰带子套里,手一放。老太监的双手双脚胡乱动了几下,便停止了挣扎。再也不动了。
冷羿把一根凳子翻倒着放在他的脚下,溜出门外,来到花蕊夫人的寝宮门外,敲房开门,问大傻道:“你师姐他们可曾出来?”
“没有!”大傻道“他们已经睡下了,我在等你的门呢。”
“很好!你先回去觉睡,一顿饭的时间之后,你再来关上院门就行了!”
“好!”大傻赶紧跑回房间去了。
冷羿径直来到內宅院子里,先把赵元僖的尸体搬开,然后从防火的大水瓮里舀了几盆水,将那块青砖冲洗⼲净,不留一点血迹,然后进了花蕊夫人的卧室,把倒下的帷帐重新竖好,零乱的地方重新摆好。然后拿了一壶酒,两碟小菜,还有一双筷子和碗、杯子,放在一个食盒里,提着出来,将赵元僖的尸体扛在肩膀上,出了院子,把院门拉好,回到二皇子赵元僖的房间。把他的尸体放在茶几边上,将他前额的伤口套进茶几的一角,这样茶几的一角就染上了鲜血。
人死亡之后,由于心脏停跳了,⾝体里的血液也就停止了,所以,赵元僖在现场时流了比较多的血,但是,把尸体转移到这里之后,伤口里流出来的血液却非常的少了。好在刚死,体內的血液还保持液态并且没有浸透出血管。只是少了心脏的动力,而无法从伤口流出来。
于是,冷羿双手抓住尸体的双脚,将整个尸体倒提起来。很快,从伤口里又留出了大量的鲜血,在地上形成了一个血泊。他尸体放在地上,头部正好放在血泊里。
他将食盒里的菜肴、碗筷拿出来放在茶几上,将那一壶酒倒在赵元僖的嘴里,还有⾝上,然后放在他的手边。取下门闩,脫下自己的衣袍包住,斜靠在门槛上,无声无息地一掌劈断。将断裂的两节分别揷在门闩框里。
接着,他把桌子上的茶壶倒了一些在赵元僖的头脸上和地上,然后放在尸体旁边的地上,翻倒状,茶水洒一地,将自己的衣袍盖住,一脚踩碎,也没有声响。拿起衣袍穿好。检查了一下没有破绽。这才出来。把房门拉上。
冷羿出来,径直到了官家的禅房,见门口龙迥守着,便道:“辛苦!王继恩呢?”
“在里面守着皇上了,可能睡了。”龙迥打了一个哈欠。
“我找他有事。”
“你自己进去叫,别吵醒官家就行了。”
“好!”龙迥轻轻把门推开一条缝隙,进去,官家住的是大殿,靠里有一张大床,是临时安置的,前面用屏风挡着。王继恩就躺在屏风外面的地上,打了一个地铺,合衣裹着被子睡着。屋角,放着一盏昏暗的小灯笼。
冷羿蹑手蹑脚过去,轻轻拍了拍他。
王继恩马上就醒了,冷羿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外面,适宜他跟自己出去。
王继恩点点头,起⾝,跟着冷羿出来。关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