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谈心,想象之中也是秉烛夜谈,但烛光是未曾熄灭,庞籍却是很快就睡着了。毕竟他只是个文官,长途跋涉的⾝体已然疲惫。再加上见到儿子之后三年多的想念一夕得到慰藉,骤然放松之下自然容易入睡了。
只是庞统却并未睡着,他只是侧着⾝,尽量的缩小自己在床上占据的空间可以使得那个熟睡之人舒服一些,自己则是目光专注的凝视着那张熟悉的睡颜,几近贪婪。
这床*的硌人,说实话,除了一开始才当士兵的时候环境艰苦和其他人一起睡的床之外后来的生活环境并不算很差,起码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睡过这么硬的床了,正如这人一直叮嘱的那般:好好善待自己。
但庞统却觉得,这是他躺的最舒服的一张床了,因为⾝旁有着这个人的存在。三年多的军旅生涯他见过太多太多的思念,有思念孩子的有思念妻子的,自然也有思念爹娘的,只是不同。是的,他发现其他人对爹娘的思念和自己的不同,自己要更…炙热而含着独占欲·望。
这是不该的,他下面还有弟弟妹妹,⾝为大哥,他本就不该对爹有独占欲,只是他却发现,在赵德芳和皇上靠近爹的时候,他心底控制不住想要把人驱逐的冲动,那两个人看着爹的目光太具有略侵性。
只是…目光逐渐从迷离变得清晰,庞统望着那人的容颜勾唇而笑:这人该是无知无觉的吧?总是这样,这人只知道一个劲的关心他们关心百姓关心天下,却永远不知道关心一下自己,他也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对别人的重要性,不可或缺。
爹啊…
缓缓俯⾝靠近,两人的呼昅逐渐纠缠在了一起,脸颊几乎要贴在一起,却最终在那道缝隙消失的最后一刻被堪堪止住,无声的叹息幽幽,庞统的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沉寂了下去,一双眼暗沉沉的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爹啊。
你一直都说我是个好孩子,可当你知道我并非那般美好时可会伤心?
重新拉开了距离,庞统的眼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庞籍半分,手微抬,指尖隔着空气缓缓描绘着那人的轮廓,每一寸都是分毫不差,就如同已经在纸上勾勒了无数遍一般的熟练。
他的爹本该有一个美満的家,尽管娘和小娘她们都去了,但以爹的相貌才识想要续弦并不困难,甚至在爹还未登上⾼位时就有很多媒婆来府上说亲,只是都被爹拒绝了,那个时候爹曾开玩笑的对着他们说怕后娘会欺负他们。
后来,他们都逐渐长大,连飞燕都懂事的劝说爹娶个妻子来照料生活,那时候他才发觉,不知不觉间他的心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明明一开始他也赞同飞燕的话的,毕竟奴仆们没有女人心细,有个妻子照顾爹比较好。可是等长大了他却开始抗拒这个猜想,他竟然开始害怕,怕爹会被其他人抢走。
从何时起,这人对自己而言的意义已经重要到如此地步?那几年的朝夕相处、爹前后大巨的变化、为他而折损的骄傲…这些都让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只是忍不住想要更加靠近这人,甚至…去拥抱。
闭上了眼,手指却依旧一丝不差的把那张容颜勾勒完整,庞统庒下了心底翻腾而起的心思让自己安静下来,他曾质问过赵德芳:凭什么对爹生出如此龌蹉的心思之后还敢这般理所当然的靠近?那个时候赵德芳没有回答,而现在,他发现他渐渐明白了这个答案。
“爹…”
低低的呢喃近乎含在舌尖,并未将熟睡之人吵醒。庞统伸手勾起了那人的一丝黑发与自己的发丝纠缠,重新笑起的眼滥泛出浓浓的満足。——只要一直都能这样靠近就够了,哪怕他会一生都背负着甩不掉的罪孽。
庞籍自然是不会知晓自家儿子一整夜激烈的心理活动的,他甚至对赵德芳的心思都未曾太过于明白,只是本能的拒绝,然后在赵德芳愈发焦躁的蠢蠢欲动之时远远走开。——他不能给赵德芳机会去打破现有的平衡。
“元英。”睁眼就对上了那双带笑的眼,庞籍并未奇怪,他以为只是自家儿子习惯了军营生涯故而早醒罢了,就如同自己,哪怕现在不需要上朝也已经习惯在上朝的时辰就醒来。“早。”
“爹,再睡一会儿吧。”
“不了,睡多了反而难受。”他习惯下午小憩一会儿补眠。
庞统也不勉強,率先下床接过了旁边衣架上的衣袍为坐起来的庞籍穿戴“爹,随我去大营吧,我们好好聊聊。”
享受着自己儿子的服侍,庞籍闻言点了点头“嗯,这次本就借着代天巡视的理由而来,军营自然也是需要巡视的地方。”换句话说,做做样子还是必须的,哪怕只是去走个过场也是好的。
“爹,这里兵荒马乱的,你就带着庞林几人来此,也太鲁莽了。”待帮着庞籍穿戴整齐,庞统就去取了梳子过来帮着庞籍束发。觉得有些奇怪的庞籍本想阻止,只是在看见自家孩子脸上的跃跃欲试之后最终笑着任由庞统作为了。
“怕什么?爹来这里也只有几人知道,不会出什么事的。”刘太后一直都有人严密监视着,其他人还没那么大的能耐能知晓他的具体行踪。“更何况排场大了指不定反而暴露了。”
知道自家爹有时候其实挺固执的,庞统也不打算继续劝说下去,只是“爹,我派些人跟在你⾝边吧。”虽然爹的⾝边一直都有他的人,尽管爹不知道也没见过。
“不用,你的人你还是留在自己⾝边用着,爹这边你别担心,现在打仗拼生死的可是你。”
笑着摇了头摇表示不赞同,庞统満意的看着自己为爹束好的发“爹不是说过吗?没有硝烟的场战往往才是最杀人于无形的,爹其实比我更危险。而且我这边还有人,爹就不必担心了。”
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庞籍转⾝握住了还在他头上作乱的手,抬头看向自己儿子问的很认真:“元英,你是不是早就派人在暗处保护我了?”这孩子的话分明不是询问而是在说着早就发生的事实啊。
对于这个问题,庞统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但这个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肯定了,对此,庞籍也唯有无奈一笑了。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