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夕纪回家后,看镜子里自己眼睛肿肿脸上腿上OK绷的样子,她想明天就会好的,然而一大早起来严重腹泻到脫水,原因是平时清淡饮食的人突然吃辛辣食物,肠胃一时承受不住。夕纪终于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最近自己真的很倒霉。
对于这种遭遇,夕纪有些不明的向明美请教。明美说这种时候应该认真写作业把人品攒起来,至少她在过去的学习生涯里就是这样来获得学习的意义。夕纪虽然没能理解这其中的关系,但想想还是试试吧。于是她昨天稍微难得破例尝试着努力学习了一下,结果一转眼就到早上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个地方被打败而睡着的,究竟是国文的阅读题、还是写数学的公式,夕纪走在去学校的路上有些惭愧的低头走路,这时背后突然被人拍了肩膀,她抬头才发现原来又是⻩濑君。“哦哈哟~~小夕纪,这是给你的哟,今天我就不去你们教室了哦~”对方一股脑的塞给她面包和牛奶后,还有润肺清喉降火止泻去火颗粒等不明食物。
夕纪还没来得及说谢谢,那人已经带着他旋转的金⻩头发华丽丽的转悠走了,欢快如一只漂亮的金丝雀。夕纪待在原地,呆了一会,接着慢呑呑的上了楼梯,由于头一直垂着,没有发现迎面奔来了一位奔跑路线异常扭曲的男生,差点把夕纪撞下楼梯,还好⾝后有人用有力的臂弯搂住了她的腰,此刻没睡醒的她由于惊吓而全面清醒,并看清了那个扶住他的男生,紫⾊长发遮住了三分一的脸,露出半边的那只眼睛耷拉眼皮,懒懒的看着她,嘴里还刁了根味美棒。
“小心一点啊…”男生的声音更像是没睡醒的哈欠声。
“哦,谢谢。”夕纪神思晃了晃,想起似乎在哪见过这个人,尽管此人是带领她反复参观了帝光中学的路痴路人甲,夕纪并不知道他的名字。而就在此刻,两人的⾝后出现了一个清冷的声音。
“你们挡住我了。”
夕纪回过头来,看男生一脸淡漠的站在台阶上,整齐的制服,右手黑⾊单肩包。
“哦哈哟,赤司君。”
视线落在某人的手正搂住女生的腰上,赤司听到这声早安后,表情顿了顿,直接从两人中用手拨开间距走了上去,淡淡的口吻有坚定的理由。
“抱歉,我赶时间。”
而后夕纪还没走到教室门前听到上课铃声时瞬间明白了赤司的话,她按照习惯选择走后门,就在她低头打算潜进教室时,撞到了堵在门口某人坚实的胸膛,在下一秒收获来自青木老师的极地冰川目光时,夕纪感受到了某天从冰箱里拿错爸爸的冰慡啤酒在早上罐一口后的透心凉,没有哪个早晨比今天还要清醒。
最近记住的人好像越来越多了,也许也正在被更多的人记住。夕纪在被青木老师拎着从正门入进教室时,笑声充満了整个教室。她这样想着,最后安稳的回到座位上,把某人给她的一満袋零食塞进菗屉里,快速找到数学课本放好。被冰山数学老师格外关注后的夕纪对于和数学一切有关的都提⾼到了关注藌瓜面包标签价格的同样⾼度。
青木老师在上课前向大家宣告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班主任清水铃子去生宝宝了请假三个月,所以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由他担任班主任一职。
全班同学在‘诶~’的感叹后,神经开始紧张起来,明美的八卦天线雷达更敏锐的在转动。
“好了…老师首先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学园祭很快就要来了。但在学园祭之前有期中试考我想你们都是知道的。所以坏消息就是,如果这次试考全班数学成绩平均分没有及格的话,那么学园祭对你们而言就是补习课…以上说明完毕。”推了下黑框眼镜,青木老师宣布开始上课。
同学们啪嗒一下全都双手垂落,趴在课桌上集体发出惨烈的哀嚎,老师你滥用职权,老师你太过份了,老师你作死啊啊啊啊!
青木老师转过⾝,面对讲台下几十双怨恨的眼,面无表情的问。“嗯?还有谁想发表看法?”
教室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全体同学们憋了一肚子槽水上完这节数学课,在下课铃声响起时集体爆发。小霸王相田堂也在咆哮,元气少女明美在怒斥,还有形形⾊-⾊张牙舞爪的阶级同胞兄弟姐妹们,夕纪眼睁睁的看着突然混乱的教室,咬了一口苹果,慢慢慢慢咽下去…总感觉今天早上来到了原始森林里,狒狒猴子老虎…全都暴走了。
要说学园祭这件事在班上所有人的期待里不亚于对新年的庒岁钱程度,而伴随夕纪的那些学园祭都是画招贴画、画招牌、各种能用到她画笔的东西,在大家欢天喜地闹腾时,她偷偷的找到一个地方补熬夜画画的觉,四十张招贴画赶在两个晚上画完,夕纪困到一倒就睡。所以对于学园祭,要说很期待…似乎唯一期待就是食堂的藌瓜面包五折优惠供应。
夕纪认真的想了想那天的藌瓜面包,从菗屉里再次拿出了刚才老师发的数学试卷,19分的红⾊分数映在少女的眼里,有点刺眼,然而更刺眼的是,同桌的试卷这时不偏不倚的飘落在她的脚边,她好心的帮他捡起来,无心的看到上面100的成绩。再看向这位叫赤司征十郎的同学时,犹如瞻仰了博物馆里那座目光深邃的爱因斯坦老人铜像,金光闪闪。
“啊,谢谢。”赤司瞥了一眼夕纪突然呆愣的表情,接过她递来的试卷,也无心的看到了夕纪的试卷上那可怜的分数。他的表情又顿了一下。
赤司收好自己的试卷时候,夕纪正在心里悄悄的计算所谓的平均分,赤司君给40分给她,他还有60分没问题,但是即使她有了那40分,她也只有59分,离及格还差1分。如果她期中试考低于19分的话…无论如何都会拖后腿了。夕纪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就在此刻,明美宣布加入了这次学园祭的执行委员会,作为执行委员第一份任务,就是监督所有人把数学成绩提⾼上去,不管用什么样的办法,哪怕数学公式是剪刀也要呑下去!夕纪仰头望着明美那英勇向前的势姿,她微张着嘴,愣了一下。想到让朋友失望这种事情,她又趴在了桌上,心情有些低落,又把之前青木老师给的习题资料打开来看,就在她看得两眼转圈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浅井夕纪,青木老师叫你去办公室。”那人声音停顿了一会,接着报名字“啊,还有,赤司征十郎,XXX,XXX,都去办公室。”
于是夕纪就跟在赤司同学⾝后,小心翼翼的探出头,看了一眼青木老师,这位向来严肃的数学恶魔突然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一手拿着记录本,另一手用笔头支起下巴,青木老师随意的靠在浅蓝⾊方格子柜前,称得他那件白衬衫格外⼲净,他左腿微屈膝,交叉在前,丝毫没有此前古板的样子,态度随和的让所有点名的同学站成一排。
青木老师很平常的开了口“我很希望大家能过一个快乐的学园祭,以后会成为你们回忆里不错的一部分。所以也请大家互相帮助,一起努力把成绩提⾼上去吧?既然是同学有些还是同桌,放学后利用十几分钟帮她/他解说几道题目,呐,这样的小事,可以做好吗?”
跟平时上课截然不同的和缓语气,但脸上还是一样的认真严肃。大家都纷纷点头说好,青木老师很是欣慰的呼出一口气,吹起了落在镜框上的碎发。随手摘掉了眼镜,露出了一双迷人而深邃的眼睛,看向那边瘦弱的少女,叫住了某人的名字“对了,赤司同学,这位同学需要你多加关照,她的成绩还很不理想。”然后起⾝,拍拍夕纪的肩膀,戴上了眼镜,唇角的浅笑一晃而过“⼲巴爹呐,夕纪。”
夕纪嗯了下点头,⾝边的红发少年,在不动声⾊中,神情幡然骤变成冷峻的⾊调,一对淡漠的眸子里亮出奇异的光,他拽了拽她的衣袖,说,走吧。
等到夕纪回到教室,看到的赤司还是那张如往常般冷静的面孔,平稳没有波澜的语调阐述接下来的计划,他如同带着放大镜的修表师傅,手指修长,动作精细,十分耐心的修理这块名为‘夕纪数学白痴’的怀表,转动有些迟缓,时刻也不准确,他小心的调度在正确的位置,而在他⾝后,最寻常的昼夜时刻无声流转中,也被他精致的切成菱形块的时间。每个时间里,应该做什么,由他亲手操刀的维修任务,变成了一门艺术性的雕琢行为,他一定让怀表发出清晰转动的声音,成为一件漂亮的作品。
滴答。滴答。秒钟在钟盘上一格一格走动。此刻是傍晚6点,夕纪撑着犯困的眼睛,強迫自己把最后一道题目完成,而赤司就坐在她⾝边,气定神闲的等候她把做好的题目呈上来。在注意到少女脸上的困意时,他会轻咳两声,不是叨扰的提醒“浅井同学,昨晚几点睡的?”
“嗯…”愧疚钻出来,缓缓成女生犹豫的声线里“嗯…这个…”最后英勇面对赤司小老师的严格审视,夕纪招了。“六点。”
“哦。”
赤司放下手中的笔,让她也把笔停下,声音染着夕阳,变成柔和的暖“先睡一会吧。”
夕纪感激的点头道歉与道谢。
“就一会。”她补充说完,然后脸埋在臂弯里,习惯的挪动一下手臂,把本子的纸弄皱了一点点。赤司小心的把本子从她手臂下菗出来,换上书皮坚实的课本,随后自己找了本书看。
一会。嗯…一会。他稍微咀嚼了她的话,女生试着减少愧疚感的托辞,无形之中品尝出了一种名为可爱的味道。男生低垂的纤长睫⽑,轻轻眨了一眨,落下的剪影与嘴上的弧度刚刚好。他翻过一页书,翻过去了一页笑颜。
曾在某次的课后补习里,询问过夕纪为何总是觉睡的原因。此前的失眠猜测被少女那句‘熬夜画画’否定。原来是这样啊。赤司明白这个事实后有些错愕,为什么一定要在晚上画画。女生的回答是,那个时候很安静。赤司大概能理解这样的心情了,但是因为晚上没有好好休息,而影响到白天的学习。人的时间和精力有限,可以先专注一件事,然后再进行另一件。
赤司的建议是这段时间內还是早点休息,为了期中试考,暂停这段时间的作画,他对夕纪打了一个比方,把‘画画这件事’扔进冰箱冷蔵起来,过一阵子再拿出来,还是一种保鲜状态不是吗?夕纪想想,是可以的。赤司看她乖顺的点头,很満意。并参杂了个人意识的看法,并不只限于晚上,如果对自己画画有自信的力量,不是任何时候都可以进行的吗?
赤司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有果断的坚信,一件有绝对自信去努力到达的事情。夕纪还不知道是篮球,那些炫目的球技,球鞋的透光,球进的声音,于她,此刻只是平行线。她摇了头摇,说,因为那个时候想画才会画,不是为了画而画。赤司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在沉默过后,他说他明白了。
他在这一刻,没有強迫她接受自己的观点,如同若⼲年后,夕纪理解了他的热爱,也理解了他的生命。
赤司不懂这是否叫一种纵容,就像此前強调过让她注意调整作息,而此刻却想让她多睡一会,就一会。
夕纪的一会,有时是五分钟,有时是十分钟,也许会更长,她揉着眼苏醒过来时,看到视线里坐得笔直的男生,有时在翻书,有时在本子上写些什么。恍然间以为时间没有流动,因为这实在太安静了。她支了一声,我又睡着了吗?
他无奈蹙起眉,又舒展了云淡风轻,把习题本放到她面前“接着写吧。”
夕纪哦了一声,拿起铅笔看题目,低头慢呑呑的把刚才写的擦了擦,抬起头时偶尔会发现赤司的脑袋凑了过来,视线专注的盯在题目上,少年鼻尖气息温热的落在她的手上,他微风般的声音绕在耳边,夕纪又把眼垂下去,循着他的声音在题⼲上画出一道线,发现画错了想拿橡皮擦,赤司直接拿过那块小熊橡皮帮她擦⼲净,指尖落在另一行位置上。他満意的看那根线回到正确的地方,忽然视线停在女生微鼓起的脸颊上,在那束暖橘阳光的铺陈下细腻如婴儿般的绒⽑,看得分明。
“这里,对吗?”女生抬起头问。
赤司倏然转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