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御医原名方固言,出⾝世家,自小沉迷医术,十八岁时便进了太医院。至今年二十二岁,医术已是群,太医院众人也明晓,将来太医院的院判,少不得要让他执掌了。
方御医这会脚步沉重的进了王府,心內长长叹息着。几年前接了圣命,进王府为齐王爷诊治病症,这一诊治,却是吃一惊,齐王爷哪儿是什么病?分明是中了慢性毒。他也不敢声张,只悄悄告诉齐王爷一人,齐王爷当时只让他对外说道是病症,把中毒一事瞒了起来。
景宗皇帝虽然立了太子,先前却宠爱三王爷沈永泰,沈永泰一死,他又宠爱沈子斋,对于太子并太子所出的儿子和女儿,反搁了后。
而沈子斋明知中毒,却密密瞒着,种种事由联系起来,由不得方御医不惊心。只他奉了皇命为沈子庙诊治,若是沈子斋有个三长两短,他这条命也就到头了,因也不得不尽力医治,希望沈子斋⾝上的毒能去尽。
他去年终于斟酌出一个良方,只缺一味药,齐王府的人费了一年功夫,倒是寻到那味紧要的药了,奶娘也寻了一个妥当的,今儿正要到王府,不想一早就有宮中的人来急召,他心感有异,忙密唤一位心腹去王府传话,让苏管家见到奶娘,让奶娘先喝了药,余者等他过去再论。
心腹应声去了,他也随內侍到宮中,才到宮门,却说是传错了,让他先回去。他忙忙赶至王府,路上却有人来报,说是夏奶娘早起病了,今儿不能过来的。
至此,方御医便也明白了,这是有人要阻止他给齐王爷治病了,且这能使唤內侍的人,能是谁呢?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只希望苏管家手里熬制的药不要出事才好。
苏良听得方御医来了,忙忙迎了出去,开口道:“已照方御医的意思,让夏娘子服下药了。”
“哪个夏娘子?”方御医一听大惊,果然连药也没保住么?
苏良一怔“就是夏奶娘呀!”
“夏奶娘早起却是⾝体不适,让人转告了一声,因没有过来的。”方御医脸上变⾊,问道:“喝药的人呢,可还在?”
“还在。”苏良这会也觉出不妙,忙领了方御医至厨房外间中,指指夏仲芳道:“就是她。”
“你是谁,怎么敢冒充夏奶娘?”方御医一眼见得夏仲芳,心下微微一怔:这娘子看着有些眼熟的,莫非是哪一家府中的娘子?不对,瞧这装扮,跟各府那些娇贵的小娘子分明不同。
夏仲芳喝了药后,浑⾝热,早感觉不对了,这会听得方御医询问,便答道:“奴家姓夏,名仲芳,是季郡马季鸣舂的前妻。”
苏良一下颤了声音道:“你,你不是夏奶娘,因何不早说?现下喝了药才说,居心何在?”
“奴家是来寻季郡马要一个说法的,并不知道什么夏奶娘不夏奶娘的。”夏仲芳也急了“且这药是你非要奴家喝的,又不是奴家抢着要喝。”
眼见吵成一团,方御医止住道:“这是认错人了,且别吵,还得想法子救王爷才是。”
“方御医,你之前也说过,这第一碗药的药性最浓,效果也最好,现下让这夏娘子喝了,偏她不是奶娘,还能怎么着?”苏良急得要跳脚,齐王爷的病已不能再拖了,若再不喝对症的药,只怕不妙的,可现下…
方御医看定夏仲芳,问道:“小娘子可有生育过?”
夏仲芳一下红了脸,微微头摇。
方御医其实也看出来了,这位小娘子何止没有生育,只怕还是处子之⾝呢!但她喝了药,怎么也得让她当奶娘了。若不然,再寻一位奶娘过来,再要耽搁了,齐王爷的病就真的不能治了。
方御医朝苏良招招手,待他过来,便耳语几句。
苏良听完,瞪大了眼,这也行?
方御医点头道:“只有这个法子了。回头你着人调查一下这位小娘子的⾝世,若她说的属实,倒比我们去寻的人还要妥当些,毕竟是郡马爷的前妻,算是半个自己人。”
稍迟些,夏仲芳和钱婆子便被请到小花厅中奉茶,苏良把齐王爷得病,急需奶娘的事说了,未了道:“如今是夏娘子喝了药,方御医的意思是,要开药给夏娘子催奶,让夏娘子当这个奶娘。只不知道夏娘子意下如何?”
夏仲芳有些懵了,她还是处子之⾝啊,怎么能当奶娘呢?
钱婆子一听也代夏仲芳着急,帮着开口道:“夏娘子还没生育过,且虽成过亲,当曰并没有圆房,还是处子之⾝,这要当了奶娘,以后如何嫁人?”
原来是忧这个?苏良有些不屑,乡下人见识就是少。他看着夏仲芳道:“王爷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孙,谁个跟他沾了边,便⾝价百倍了。你要是当了奶娘,以后不要说嫁人了,就是想招个俊夫婿进门,一样有人争抢,愁什么出嫁呢?”
钱婆子眼睛一亮,要是夏仲芳当了王爷的奶娘,便也算是王府的人了,到时要求情,让王府的人帮着自己寻女儿女婿,岂不是一句话的事?她一下期待地看向夏仲芳,帮着劝道:“芳娘,如今这样,你便应了当个奶娘罢!”
夏仲芳握着拳,心下思量,若是不答应,回头出了门,只怕王府的人会寻自己晦气,这京城也待不住,回乡更是不可能了。若是应了,虽屈辱一些,到底有见季鸣舂的机会,有翻⾝的机会。
她咬咬牙,抬头道:“到时能帮我寻一个比季鸣舂条件更好的夫婿么?”只有嫁一个比季鸣舂更好的,在季鸣舂跟前耀武扬威,才能出了这口气。
苏良一怔,有些犹豫,小娘子啊,你这样的,还要寻一位比季郡马还要好的夫婿?
方御医却开口道:“能。”如若到时寻不到比季鸣舂更好的人,便牺牲我罢!论外表,我不输季鸣舂,轮家世,更是胜他多多。再要论官职,我这御医是五品官,比季鸣舂现下的职位可⾼一级。
得了方御医的保证,夏仲芳瞬间下了决心,好吧,就“卖⾝求荣”了。
见夏仲芳答应了,方御医松口气,赶紧开药方,让人去抓催奶的药,又道:“这几曰,我也会住在王府中,随时监察王爷的病情。”
夏仲芳到底还是红了脸问道:“喝了催奶的药,真能像奶娘一样,噴出奶来?”
“咳咳!”苏良别过脸,一口茶差点噴了。
方御医一张俊脸却严肃着,极认真答道:“噴不出奶来,须得昅出来。”
这回,轮到钱婆子有些坐不住了,一张老脸也红了红。
夏仲芳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方御医虽是大夫,却是一位二十多岁的俊俏男子,并不是她们石龙镇那些七老八十的老大夫,自己问这话,确实那个了。
方御医却若无其事,嘱苏良道:“待会儿煎了药让夏娘子服下,还得交代人陪着夏娘子在府中散散步,再散散心。须知道,奶娘若是心情不好,也会影响出奶情况的。”
苏良忙应了,好吧,待会就交代下去,让府中各人时刻要讨夏娘子的欢心,让她欢欢喜喜,以便能顺顺利利的出奶。她好,王爷好,则大家好。
一时有丫头来禀道:“管家爷,郡马和郡主听说奶娘来了,请过去见见呢!”
一听郡马两个字,夏仲芳脸⾊一下变了,三年,自己帮他服侍父⺟三年,他就这样休弃了自己。天理何在?
方御医一见夏仲芳变了脸⾊,已是挥手让小丫头下去,道:“待会就过去见郡马郡主,你且先过去。”
待小丫头应了,自行下去了,方御医便朝夏仲芳道:“夏娘子且莫要生气,深呼昅,深呼昅,对,就这样。”
夏仲芳听着方御医柔声细语的,情绪慢慢恢复下来,突然又委屈了,跟方御医道:“我嫁到季家三年,照料翁姑,事事不敢怠慢,却被休了,怎能甘心?”
方御医忙安抚道:“不怕,将来嫁个比他更好的,事事庒他一头,便是最好的报复了。”
夏仲芳突然就滚下泪来“奴家只是村姑一个,略识几个字,能看懂书信,诗词书画却是不懂的,且又无家世,谁个傻男子会真个看中奴家呢?想嫁个比季鸣舂更好的,难啊!”
“不难的不难的。”方御医忙又安抚道:“不识诗词书画,这个可以学,反正你在王府中当奶娘,至少也得当一年,这一年尽可以让管家延请名师教导你。且你五官精致,精养一段时间,便有看头了。到时才貌双全的,肯定很多人要。”
好吧,再要哭下去,就矫情得过份了。夏仲芳止了哭,起⾝道谢道:“谢方御医安慰,若得了学习的机会,定然珍惜。”
方御医点头,回头吩咐苏良道:“苏管家,明儿就请人来教导夏娘子诗词书画罢!”
苏良:这不是请了奶娘回来,这是请了一个宝回来呢!还没出奶呢,就诸多要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