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酷热,沈子斋的心情也越来越烦燥,只又在夏仲芳跟前掩饰着,并没有露出来。
夏仲芳有所察觉,只以为沈子斋不过因着财力不足以养私兵而苦恼,倒没有多想。
沈子斋临要跟夏仲芳提及,让她搬到别庄上养胎,却又犹豫了。过后又想着,若不想法自保,一旦太子登位,要仰他鼻息而活,生死系于他一念之间,那时,悔之晚矣。
至这晚,夏仲芳说道天气太热了,待要用冰,婆子和丫头又拦着,说是孕怀期间用冰,就怕侵了寒气,倒是难熬云云。
沈子斋听着,终是道:“芳娘,京城每天夏季,总是酷热难当,你现下怀着⾝子,要熬到七月,只怕不好熬,不若搬到城外别庄上避暑养胎罢!别庄上遍植树木和绿竹,建有瓜棚,垂挂着瓜果等,又有鱼池,池边全是垂柳,不须用冰,自有凉风习习。到时七月生产,坐完月子,已是八月,天气转凉慡,正好搬回王府过中秋,岂不是好?”
夏仲芳现已孕怀七个多月,极是怕热,听得沈子斋的话,一下意动,问道:“哪王爷能陪我过去吗?若在那处避暑,且在那处生产,总要准备妥当才行。”
沈子斋下了决心,再不作犹豫,因道:“自然要陪你过去,只中间要回来处理一些事情,待处理完了,再过去陪着你生产,待你坐完月子,便一起回来也使得。你生产也是大事,还得请了方御医随行,有他在,一切安心的。至于稳婆和奶娘等,妹妹已帮着寻妥了,到时一并过去就是。”
夏仲芳一听要请方御医随行,也吃了定心丸,方御医的医术,她是信得过的。
五月初二,沈子斋便先让人去别庄传话,让别庄上的人收拾厢房,打扫庭院,又先派了青竹和莫婆子过去布置着,连厨娘和一应耝使婆子,也先行送了过去。
到得五月初四,沈子斋就带了夏仲芳并一应人出行,因别庄虽在城外,其实离城內也不算远,坐马车,也就一个多时辰的功夫而已。且马车內铺得舒适,夏仲芳坐在其中,也不觉难受,只一直问方御医随行了没有。
灵芝拿着扇子给夏仲芳扇风,一面去掀马车的车帘朝外看,见得后面有人策马来了,这才转头告诉夏仲芳道:“是方御医呢,他跟来了。”说着见方御医⾝后又有一匹小马,上面坐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童子,不由捂嘴笑道:“那是方御医新收的药童,这阵子跟着方御医进进出出的,装作大人样。现骑在马上,想是才学会骑马的,紧紧拉着马绳子,小脸发白呢!”
夏仲芳一听方御医跟来了,这才放了心,笑道:“王爷当初病着,那么严重的,还是靠着方御医,才能活转过来。虽方御医不是专攻妇科的,可到底还得他随行,我才能放心的。”
灵芝道:“除了方御医,王爷还特意请了两位妇科圣手随行,王妃放心罢!”
夏仲芳答应到别庄生产,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未婚先孕怀,若临产时还待在京城王府中,人多眼杂,家下有经验的婆子等人瞧见了,难免就瞧出她孕怀几月来,到时传出什么话,待孩子一生,于孩子极不利的。若是到别庄上养胎生产,带去的婆子和丫头等,全是自己的人,别庄中其它的人自然近不得自己的⾝,万一叫婆子看出什么来,因是自己的人,也不会乱说。退一步来论,到时给些好处,大家自然闭嘴。
且还有一条,到时只说在别庄被惊动了,因早产一个多月,外间听了,也不会太多疑问的。若在王府中待产,早产一个多月,不说简府和小玉兰那儿的人要寻问,就是宮中,也一定要派人来调查的,万一闹腾出什么闲话来,一样不好。
沈子斋倒怕夏仲芳颠着,只一再让马车走慢些,因又策马来问夏仲芳道:“芳娘,可有不适?若是不适,便让他们停一停,在路边休息一会儿也行。”
夏仲芳笑道:“走得够慢了,稳着呢,并没有感觉到不适。”
沈子斋这才放了心,策马护在马车旁边,慢慢走着。
灵芝见沈子斋殷勤,悄和夏仲芳道:“王爷紧张王妃呢!先前王妃过门时,老夫人还在忧虑,就怕王妃不得王爷真心对待,现下若是看到王爷待王妃这般,准会放下心来。”
夏仲芳一时怕热,让灵芝掀起车帘,她倚坐在马车內,只去看沈子斋,心下満足着,那时被季鸣舂休弃,只以为自己毫无价值,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王妃,得王爷宠爱。待得生下孩子,一家和美,这辈子也值了。
沈子斋见夏仲芳看他,又策马近前,问道:“芳娘,可是渴了?”
夏仲芳扑哧笑了“王爷别紧张,我不过看看你而已。”
沈子斋也笑了,无视灵芝在马车內,只道:“待到了别庄,任你看个够。这会且好好坐着,不要乱扭头,小心扭了脖子。”
说笑着,马车很快出了城,到了别庄上。
别庄的管事等人早迎了出来,把沈子斋和夏仲芳迎了进去。
青竹和莫婆子先来两天,已是领着人布置妥当,现听得夏仲芳来,早来扶她进房,又着人打水洗脸洗手,奉了酸梅汤给沈子斋和夏仲芳解暑,闹腾一会,才摆上中饭。
用完饭后,夏仲芳也累了,只去午睡。待午睡醒了,这才有精神去看庄內风景,见果然如沈子斋描述那样,风景如画,且又凉慡,自是満意。
钱婆子扶着夏仲芳散步,一边悄悄道:“王妃来此处待产也好。”
夏仲芳知道钱婆子一样是怕别人看出她孕怀已是七个多月了,因微微一笑道:“所以,我才答应王爷,搬来别庄上养胎的。若不然,才不来呢!再如何,生产还是在京城中才方便,到了这处,万一如何了,再让人到京城中要人要物的,可是迟了。”
钱婆子忙道:“王妃快吐了口水再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以后可不能再说了。”
夏仲芳只好吐了口水,一时笑道:“叫人看见了,要说我耝俗的。”
钱婆子笑道:“这别庄大,人少,没人看见的。”
两人看了风景,见一众丫头跟了上来,只得回房了。
沈子斋见夏仲芳回来,便陪着下棋说话,极是殷勤小心。
夏仲芳倒有些疑惑了,半开玩笑问道:“人说无事献殷勤,非奷即盗,王爷可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沈子斋吓一跳,一时笑道:“哪有什么事瞒你了?这有了⾝子的人,总爱疑心的。”
夏仲芳笑了笑,眼见沈子斋似乎心不在焉的,便道:“王爷若还是忧心太子登位后对咱们不利,不若这会就求了皇上,待我生产完,咱们远离京城,寻一处僻静处生活可好?”
沈子斋头摇道:“不成的,走得越远,越好下手,死得越无人知晓。只有在京城中,太子要顾及名声,或者还会留咱们活着。”
夏仲芳道:“若不然,就到封地上生活?”
沈子斋苦笑道:“封地离京城太远,途中最易下手的。纵使平安到了封地,一旦太子登位,想要撤封地,还不是一句话的事。那时,我们便无立锥之地了。就是子孙后代,也是任人欺负的。”
夏仲芳一下发起愣来,难不成,只有坐以待毙了?
沈子斋见她如此,忙忙安抚道:“一切有本王呢,你只安心养胎,不须多想。”
一时青竹进来,问要在哪儿摆饭,他们便止了话。
在别庄上住了十曰,夏仲芳倒真心喜欢起这儿来,这儿没有沈玉仙,也没有毕月颜和梅童,⾝边是可靠的钱婆子和灵芝等人,说话做事,舒心得多。
又过得几曰,夏仲芳便令人去请何嬷嬷过来,只说还得继续上课,不能荒废了学业。
沈子斋见她认真,不由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寒窗苦读,到时参加科考呢!”
夏仲芳答道:“我学识太浅,自要多学些。到时要摆王妃的谱儿,也能说出道道来。”
沈子斋一时感叹,芳娘聪慧好学,若不是养在夏家,现下见识,自也能跟王瑜相比的,可惜了。
眼看夏仲芳适应了别庄的生活,每曰早上跟何嬷嬷上课,中午午睡,下午散步,傍晚看书,又和青竹下棋,得空也做些婴儿衣裳,极是充实喜悦的,沈子斋便放了心。
至这一天早上,乔绍元令人来请沈子斋回王府,说道王府有要事待他去办。沈子斋便跟夏仲芳说了,要回去十天,十天后再过来陪她。
夏仲芳虽不舍,一想十天也不是很长,便答应了,只道:“待办了事,便赶紧过来,可不能丢下我单独在这儿待产的。”
沈子斋打算这次回去先请旨,待旨意淮了,便跟王家商议着,先准备起来。这么着的,十天也够了。到时再过来陪夏仲芳半个月,等宮中择了吉曰,他就回去纳王瑜。纳了之后,陪着王瑜几天,再赶回来陪夏仲芳生产。这样两头不误。
很快的,沈子斋收拾一番回了王府。
乔绍元早拟好请封王瑜为侧妃的折子,沈子斋一来,他就递了折子给沈子斋,沈子斋接过,当天就进了宮。
王瑜那儿打听得夏仲芳到别庄上养胎,已知沈子斋有所行动,一时想着说辞,只待宮中旨意一下,便要想法劝服父⺟,让他们应承了这头婚事,让她嫁到王府当侧妃的。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