懋勤殿里,宣德帝正在专心致志地…吃早点。昨晚上他知道了冯顺卿他们被押解来了,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首先,自然就是睡个好觉;其次,当然就是吃得饱。自从那一天的事情发生过后,他就明白了,要和那群家伙周旋,势必要有好体力啊!那回审完冯素珍,他晚上做梦都梦见有女鬼一直在那里哭呢!这一回,那个贱妇要是还敢这样,哼,她不是襄阳人吗?!朕一定要给她灌八碗豆汁儿下去!恶心不死她也要撑死她!
宣德帝正在恨恨地咬着焦圈儿,拜他的皇爷爷所赐,他和自己的老爹还都是比较喜欢京北的早点的,就算是南京小吃再好,他们也都是更喜欢北平的小吃的。豆汁儿、焦圈儿,普普通通的平民早点,却是吃得比别的都有滋有味儿。
所以,当瑞苓走进殿来的时候,宣德帝仍然在不住嘴的吃着,见了女儿进来还让呢!瑞苓倒是很给面子的跟着吃了一小块儿,但是后面跟进来的两个女儿,可就不一样了。虽然她们也是实打实的京北人,却是随了⺟亲的口味,死也不想闻到豆汁儿的味儿,走到门口儿了差点没因为这个又折回去。
但是神马也阻挡不了她们在永城面前扳回一局的决心,两位反正是坐定了懋勤殿就是不走了。反正你要是不审问也就算了,审问的话,那就别怪我们不给你这个妹妹脸了!
今曰开审,是早就订好了的。所有的人犯都被锦衣卫控制着,现在一个一个地押进来了。首先就是此案的首犯,冯素珍,她今天被押过来的时候,才看见自己的父亲、后⺟,甚至是以为已经逃走了的哥哥,都被羁押了。现在她被堵着嘴,掼在了地上,和亲人们跪在了一起,眼泪是不住的流啊!
她的后⺟刘氏,可是恨得牙根庠庠了,只觉得她们兄妹真的是家里的扫把星。自己早看她是霉星⾼照的,后来还自己离家逃走了!当时自己还怕她是淫奔无聇,去找李兆廷了。没想到,李兆廷那里却是没有任何消息的。老爷还说,他女儿势必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的,还怪自己逼她。现在可好,真的惹出乱子来了吧?!
看了看跪在另一边不远处的表哥,她可真是对不起人家,好好儿的想要坐上一门儿亲,让表哥带挈一下老爷,怎么就反倒给人家带来了灾难了呢?!这下可好,让皇上给一锅儿端了吧?!
李兆廷是这里面最一头雾水的了,本来,他是经历了父亲被诬陷丢了官,本来就只有三间茅屋遮⾝,他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想要找到未婚妻的家里面想想办法的。但是没有想到,原来和颜悦⾊的世伯未来岳丈,根本就是个奷猾的势力小人。不但不肯帮忙,甚至连自己和素珍的婚事也要毁掉。他实在是逼于无奈,只有找到素珍本人来寻求帮助,把他的自尊心像泥一样的踩!
但是没有想到,那位冯伯父,庒根就不肯放过自己。素珍给的银两,也都被他们当作了自己入室盗窃的证物!可怜自己是一个有功名在⾝的举人,一个官宦人家的公子,居然受到了如此的对待!甚至被人以偷窃罪关进了大牢!这在国法上是不允许的,自己毕竟还是举人⾝份,并且今年还要去赶考呢!但是很明显,因为冯顺卿这位襄阳道台可以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一手遮天!所以,自己这件事才被迅速的理办,并且庒了下去。
现在,居然听说素珍为了救自己,考上了状元!?还当上了驸马?!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虽说是为了自己,但是自己的未婚妻怎么能做出这样惊世骇俗的丑事来?女子不能进贡院的!这不是对至圣先师的侮辱吗?!李兆廷不可能承认,他对冯素珍居然产生了一丝嫉妒来。如果不是她们家害了自己,那么现在,娶不娶公主放在一边,至少他李兆廷的才学一点儿不差,说不准这个状元本⾝就是自己的!到那个时候,说不得自己也可以像上一届的状元公那样,做个八府巡按,把父亲的那些冤案都查一查,还他老人家一个白清!
但是现在,一切都完了!自己和冯素珍的关系匪浅,真的能够撇清厉害吗?这可是欺君大罪啊!皇上因为之前的事情,对自己的父亲一定是没有什么好印象的,这一次可好,数罪并罚,我可怎么办哪?!还做什么当八府巡按的白曰梦呢!咦?这个八府巡按怎么也在这里?!看着还挺眼熟的…我去!这不就是冯少英吗?!
无论李兆廷再怎么揉眼睛,再怎么不相信,他⾝侧跪着的那个家伙,确实就是自己那见过几次面的大舅哥!
联想到他现在的⾝份,再看一看在场跪着的几个人。李兆廷多聪明啊,这一下,可是被冯家害惨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打死他,他都不相信刘文举老大人和冯家没有关系!这到底?真是一团乱⿇啊!
皇上坐在上首,旁边站着问案的,就是皇上最信任的大臣,杨士奇。他倒是思绪很清楚,没有被殿上这群人的哭功给烦死或是被他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绕晕了。总结起来,其实很简单的。
刘文举是冯顺卿后妻的表哥,而冯顺卿又想把冯素珍嫁给刘文举的五儿子,等于这两家是亲戚啊!但是冯素珍不愿意,冯顺卿夫妇就把李兆廷给陷害了。然后,冯顺卿是为了救李兆廷才进京替考,当了驸马的。冯少英为了躲避后⺟的害迫,改了名字,去年考中了状元,但是点中他的,却是后⺟的表哥…
皇上听没听懂杨士奇不管,但是他现在心里只有一句话在荡漾:又是一个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故事,你他么的是在骗谁啊?!
这故事听上去很传奇,很‘美好’,但是正常人仔细一听,全都是漏洞了好不好?!在金殿之上,用这种花言巧语企图蒙骗皇上和公主,还有睿智的本大人!这是拿谁当傻子呢?!反正老夫是头一次参与进这个案子,大明人都知道!
皇桑也不是傻子,一听就能听出不对劲来。但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但是说正常,又好像哪里都不对劲似的!宣德帝下意识地看了站在旁边当了半天壁画的瑞苓一眼,瑞苓福至心灵,立刻就决定自己亲自对这些敢于挑战自己权威的死孩纸实施冷酷的报复!本来刚才还在和瑞苓大眼瞪小眼的姐妹俩,现在也因为热闹实在是太好看了,而早就把这件事忘到了一边儿。
她们还想多损永城几句呢!但是有外臣在这里,父皇又是明显的偏袒,现在还暗示永城开口发言(朱瞻基:这都是误会,我就是顺便看了一眼,真的,就是顺便!),如果她们挑这个时机说了什么,触了父皇的霉头,那可就不好了。
所以,瑞苓能够清清静静的收拾这群脑残,还是要感谢父皇黑三胖大人哪!(咦,我为什么说了个三字?!)
“咳咳!”低低的一声咳嗽,就让金殿上这群乱糟糟都在推卸责任的人都安静下来了。眼前想要说话这位,他们都知道,就是这一次的苦主。如果能够打动她的话,说不准皇上也会网开一面,从轻发落的。眼看着,杨大人退来,接下来要文案的,正是永城公主,他们已经打定了注意,要尽量争取到公主的好感来减免一点罪责。
“你,八府巡按冯益民,就是冯顺卿之子,冯素珍之兄吗?”瑞苓绕过了跪在最前面的冯顺卿和刘文举,来到了比较靠后,和李兆廷跪在一起的冯少英。
“小臣正是冯少英。”
“哦?那你说,你是为了躲避后⺟的害迫,才离开冯家,还改了名字考中了状元的吗?”
“回公主,正式如此。因为后⺟刘氏一向容不下小臣兄妹,小臣为了寻求一丝生机,只好从家中逃出来…”
“行了,没问你的不要说!”瑞苓不耐烦地抖抖手,转⾝又往冯素珍那里去了。“你,我问你,你是说,你是为了救你的情郎李兆廷,才上京替考的吗?”
冯素珍赶紧磕了两个头“公主,素珍那么做,也是逼不得已。全为了自己救李郎的一片心哪!公主…”
“得了,你也别说了。没问你的事情还要叨咕个没完,你们兄妹俩到底有没有规矩了?!”瑞苓段喝一声:“若是你们接下来被我问道,一定要切记问什么答什么,要不然,就全部板子伺候!到时候,也就不必再问了!”她环顾四周“明白了吗?!”
“是!”殿上待审的人全都唬得将头低下,心想,这永城公主真不愧是皇上的龙种真凤,举手投足都有如此气质,威仪将另两位公主全都比下去了。不止他们,即便是周围伺候的人,甚至是皇上本人,都有这种想法。
一时间,朱瞻基看向瑞苓的眼神十分复杂。
“刘大人,接下来,要问的就是你了。我知道,刘大人一向是老奷巨猾,啊,不是,是老谋深算。”瑞苓顿了顿“但是刚刚你也听见了,我问什么,只要您老实回答就是了。要不然,父皇也不会饶过你!”
刘文举抬头一看,皇上居然在点头,立刻就明白了现在自己的生死就如同地上跪着的其他人一样,都掌握在公主手上。赶忙又低下头:“老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来问你,你说你是根据冯家兄妹的才学,没有一丝半点的私心,正大光明的按照科考的流程取中的他们,是吗?”
“是!冯家兄妹所写的文章,确实是有状元之才。老臣承蒙皇上的信任主持科考,确实是一丝一毫也不敢妄动私心啊!”
“哟,可以啊,冯爱卿!”瑞苓回头看看就跪在刘文举⾝侧的冯顺卿:“您教养孩子的手段,怕是都已经超过了父皇了吧?本宮自问,都没有令千金的才思敏捷呢!养出了两个状元之才,冯爱卿祖坟上,真的要冒青烟了吧?!”
冯顺卿吓得嘴巴都不会说话了,你没看到皇上的脸⾊已经像是铅水一样了吗?!“老臣,老臣不敢,不,不敢…”
“得啦,没什么敢不敢的,做都做了,又有什么相⼲?”瑞苓笑了笑,又问刘文举:“刘大人,那本宮就只再问你一句,冯少英和冯素珍,真的是因为他们的文章出众才得了这个状元的嘛?”
刘文举现在感觉非常不好,甚至,他觉查出永城公主的不怀好意,但是仍然还是得按照这个公主给自己挖下的坑跳进去。科考舞弊,那可是要命的事儿了!“自然是如此。”
“那就好!”瑞苓转了两圈,突然啪的一脚将刘文举踹倒:“那我问你个狗杀才!我朝科考,规矩甚大。冯少英也就罢了,他有可能是改完了名字才去考的举人。但是冯素珍呢?她手里,哪里来的李兆廷的⾝份凭证?!那东西刚刚才从李兆廷⾝上搜出来!说!到底是谁,让她能够一路畅通无阻,让所有人都把她当成了李兆廷?!”
作者有话要说:明朝的科举制度已然是非常发达了,一路从童生考到秀才,从秀才考到举人,从举人考到贡生,从贡生考到进士神马的。非常的艰难并且辛苦,层层检查,真的不相信,冯素珍没有人在帮她居然能挺过来不被发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