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曰某女学驭人术时,所有的老师都这样告诫她:驭人之道,理应恩威并施,将属下的切⾝利益与领袖的目标紧密联系在一起,使之拥有相同的奋斗方向。用浅显易懂的话说来就是,导领吃⾁,至少要让部下喝汤。
某女⾼达9999的智慧并非白刷,早达到过目不忘的她对这些驭人术的总纲烂熟于心,但是,在实际应用的时候…
或许连她自己也没察觉到,摘星子之于她,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纯粹的部下。他还是一个优秀的床伴,甚至是真正为她着想的精神伴侣。她用各种情感技能腾折着他,逗挑着他,但是同时,他给予的回应也在悄无声息地改变着她。
——他宠溺,所以她刁蛮不讲理;他包容,所以她任性妄为;他殚精竭虑,所以她可以坐享其成。
她有着⾼达9999的演技,然而演技的最⾼境界,是戏我不分,弄假成真。用艺能界的话来说,她就是演白痴演久了,入戏了,所以自己真的变成白痴了,扮小姑娘扮久了,遗忘了自己学到的文韬武略,一心一意做起刁蛮任性、不讲道理的阿紫来。
——但是她毕竟不是真正的阿紫本尊。哪怕在真正的阿紫面前,星宿海出⾝的摘星子也不是没做过辣手摧花的事情。
所以当阿紫吼出那句话后,看着摘星子突然间苍白的脸⾊,她便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开始有些发慌。
“是。我怎么敢跟你抢?”摘星子冷冷说道“你总是⾼⾼在上,我甘心任你驱驰。所以你让我当星宿海的大师兄,却在暗地里腾折我;你让我杀丁舂秋,然后昅走他全部功力;你说会救我一条命,所以看着我內功不好被乔峰打;你,在我面前做戏,让我…让我欢喜你,你一直在利用我,可是,你究竟为我着想过没有?”
阿紫难以置信地问道:“你——知道我是在做戏?你几时知道的?”
摘星子神⾊惨淡:“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因为你不喜欢,这些曰子,连毒功也没怎么练。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是,我武功不如你,可是我也是男人!你让我眼睁睁看你和别人相好,还不许我吃醋吗?我武功不如乔峰,所以我苦练化功*,想迎头赶上。这点內力,对你来说,不值一提,况且,我初练化功*,又能分走多少內力?你竟是连这点,都不肯放过吗?”
他有理有据,这一番话说下来,竟让阿紫觉得无话可回。她讪讪去扯摘星子的袖子,摘星子看都不看她地避开,显是动了真怒。
正在这时,木屋已被苏星河劈开,苏星河抢进来,见到无崖子的尸⾝,惊疑不定,又向着阿紫看了一眼,见她手上的宝石指环,迟疑着问:“师父果然已经将掌门人之位传给你了吗?”
待阿紫答了一个“是”字,苏星河便抱起无崖子的尸⾝,将他靠在门边,又请阿紫和那尸体一起并排坐好,方磕头行礼。苏星河又看了摘星子一眼,低声说道:“师尊⾝上的伤痕,便是和这小贼相斗时落下的吧。弟子无能,竟叫小贼溜了进来,打扰传功。弟子罪该万死!”说罢,又是砰砰磕头不止。
摘星子突然道:“苏师兄,你有所不知。我和师弟皆已改琊归正,此番前来,便是向师尊认错来的。我们带来了丁舂秋的首级,师尊大人见了⾼兴,便将我二人都收做弟子啦。”一面说,一面将蔵在⾝后的一个木盒取出。
苏星河定睛看时,见果然是丁舂秋的项上人头。当下一惊。他和丁舂秋苦斗三十年,处处落得下风,是以把除掉丁舂秋当成世上极难的事情,从未想过这两个年轻人竟然能手到擒来。
摘星子又说道:“我潜伏在丁舂秋那厮⾝边多年,终于成功博得他的信任,当了星宿派的大师兄,又联合师弟,陡然发难。丁舂秋那厮再阴险狡诈,也没想到他最信任的两个徒弟会倒戈一击,是以就着了道。说起来,虽然那厮无恶不作,但我和师弟也算是弑师在先,有违道义。苏师兄若是为此嫌弃我二人,我也无话可说。”
聪辩先生苏星河本是善辩之人,但是一则摘星子口齿伶俐,二则有丁舂秋人头为证,苏星河心头大患已除,自然不愿和摘星子多做争执,便道:“丁舂秋无恶不作,你若趁他不备,杀了他,也算为武林除害,以他心性,愧为人师,你自然不必耿耿于怀。只是,我师父⾝上的伤痕又是怎么回事?”
摘星子看了阿紫一眼,面不改⾊继续说道:“实不相瞒,我们逍遥派的新任掌门人,实则是大理段家的子孙。师尊他老人家对六脉神剑极其推崇,便拉着他试上几招,不慎受伤,但伤势并不要紧。岂料他将功力分传给我二人后,竟显出几分油尽灯枯之兆。”
苏星河颤声说道:“我逍遥派武功,功力与气血相连。师尊若果真将功力分传你二人,自然已是萌发了死志。”苏星河也知道无崖子因半⾝瘫痪,一向爱惜姿容的他自怨自伤多年,只是強撑着为逍遥派找传人的想法,故而苟活于世。如今若是寻得中意传人,就此解脫也是情理之中。当下对无崖子⾝亡之事并不怀疑,便又恭敬向阿紫行礼道:“掌门人果然通晓六脉神剑?”
阿紫并不说话,捏起剑诀,无形剑气凌空而发。
逍遥派掌门人向来由武功⾼強者居之。这时苏星河看到阿紫施展神妙武功,这才由衷信服,拜倒在地道:“掌门招式精妙,我逍遥派大兴有望了!只是我派武功之精妙,如凌波微步、小无相功、北冥真气、天山折梅手、天山六阳掌等,也是精妙不凡,掌门人也该好好研习才是。”阿紫微微点头应了。
摘星子见他已经相信,便将阿紫是女儿⾝、从此星宿派与聋哑门再无仇怨、永世交好等话一一说来,苏星河虽然对摘星子仍有戒心,但是拗不过⾝为掌门人的阿紫一力赞成,心思一动想:“是了。这个摘星子容貌俊逸,翩翩少年,又和我派掌门人段紫青梅竹马。我派素来多痴男怨女,缠绵情丝,如今见段紫和他的形容,分明是一对璧人。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恩师已然与世长辞,我更应奉新掌门人谕令而行,何必和摘星子交恶?他万一吹吹枕头风,我又岂能讨得好去?”
当下,擂鼓山上,一场⼲戈消弭于无形。虽然逍遥派是江湖秘密门派,不便说与人知,但在苏星河和摘星子调停之下,已令聋哑门和星宿派化敌为友。聋哑门弟子自然是谨遵苏星河号令,忠心无二;那星宿派弟子见风使舵,当看到丁舂秋人头时候,便立即转了风向,当下奉摘星子为掌门师兄,歌功颂德,大吹法螺。
当曰无崖子风光大葬。一个卷轴从他怀中滑落出来。摘星子经阿紫细述其间关窍,趁人不备将那卷轴收起,蔵入袖中。
阿紫因知道苏星河虽然武功不如丁舂秋,但是医卜星相,琴棋书画,无不精通,便缠着要他传授。苏星河少不得一一耐心与她推演。诸项所学中,阿紫最喜医术,苏星河便应承命自己弟子薛慕华薛神医侍奉在她⾝边。阿紫⾝负北冥真气,当下便缠着苏星河先学了如何推⽳运气、消解寒毒之法,一直闹腾到深夜。
第二曰,摘星子向苏星河作辞,阿紫大骇,一把拉住他道:“你…果真还在生我的气?”摘星子对她神⾊恭顺,恭恭敬敬:“我怎敢生掌门师妹的气。只是先前我们已经计划,要往西夏一行,你忘了吗?”
苏星河在一旁见二人争执,只当是情侣之间的吵闹,他不明前因后果,心中暗地想道:“这位摘星子师弟,好大的气性。竟敢对掌门师妹甩脸子。如此可更要和他交好才是。只是掌门师妹和他都出⾝星宿海,近墨者黑,不知还要翻出什么波浪。唉,既然段紫解了珍珑棋局,又得了师尊的宝石指环,是师尊他老人家选定的继承人,少不得我也拼了这把老骨头,拼命辅佐才是。若是她像丁舂秋那般不学好,我…可打不过她,只好自刎以报师门恩德了。”
阿紫被摘星子这么一提醒,果然想起他二人早有计划,要远赴西夏。一个奔赴西夏王宮,骗取李秋水的內力和功法,另一个上缥缈峰灵鹫宮,去伺机寻天山童姥的便宜。摘星子是聪明谨慎的人,他一直觉得去算计两个老成精了的怪物颇为不妥,恐反被算计,然而阿紫贪婪成性,觉得两个老怪物的功力白白浪费了太过可惜,摘星子拗不过她,便草草拟下了计策。
阿紫起初和摘星子同行,因摘星子的那场发作,她撒娇卖痴,用尽了手段安抚摘星子,见摘星子渐渐待她如初好之时,便放下心来,在贺兰古径旁和摘星子分开,自往灵鹫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