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宝只觉得一路上脚步都是轻飘飘的,脑中一点意识都没有。刚刚那道声音她听的很清楚,是润玉师兄的。她跟润玉认识良久,知道他不管什么事情上都是不慌不忙的性子,若没有天大的事情是绝对不会这般失态的。
而且他喊的是,师傅遇袭,速请掌门救命。他自己本⾝就是医者,况且上次的比试之后对丹术上的造诣上也越发熟练,手头又有近百颗续命灵丹,若不是事态极其严重,又怎会用到救命这个词呢。
整个秋阑山上处处灯火通明,众位师兄全都手举火把向一个方向急赶。七宝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师兄们往哪跑自己就往哪个方向去跟。谁知这路越走越觉得熟悉,跑到近前才发现,这不正是自己的院落吗?
心下虽然疑惑,但也来不及细想,三步并两步就冲到了房里。看见自己院中围満了人,润玉和贵为两人都站在门前,神⾊莫名,见到七宝来了,那眼睛里的泪水却是怎么也止不住了,哽咽到:“师妹,你快看看师傅吧。”
七宝心下一凉,顾不得其他,推开门就冲了进去。只见自己常住的帷帐中,此时正躺着一位形如枯槁的老人,此时双眼紧闭着,整张脸都泛着青黑,嘴唇发紫,显然是中了剧毒。
七宝腿下一软,几乎站立不住。一步一挪的跪倒在床前,就这么瞪着一双大眼傻傻的看着床上的老人。这是,师傅吗?她记忆中的师傅不是这个样子的,从打她进了师门,师傅就一直是个清秀的少年模样,无话说,这是因为整个秋阑山的棺材脸太多了,他不想七宝看着腻歪。
七宝每次都笑说。师傅为老不尊,一大把年纪了非装纯情小少年,有一次还非要无话化了真容给她看。不管七宝提什么要求,无话都不会推脫的,那时的他也如现在一般,胡长拖地,仙风道骨,但是却依旧神采纷扬,不若现在,半分生气也无。
跪在床前。七宝很想用手探一探师傅的鼻息,但是她不敢,她怕自己手指间感觉不到那气息。只能这么呆呆的。跌坐在地上,就这样看着他,默默的流泪不发出半点声音。
润玉师兄说,师傅中了江津花的毒,这种毒她在一本丹药本上见过。知道它毒性阴寒。入血既溶,慢慢深入骨髓直至入心。中毒者即便道法⾼深,也会瞬间陷入昏迷,直到毒入心脉,更是蚀骨的疼痛,然而最可怕的却不是这个。而是此毒,无解。
屋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无为并几位长老都匆匆赶来。连⾝上的外衣也是草草披在⾝上,可见听到消息时也是焦急万分。急行两步走到近前,先是探了探脉搏,而后便皱着眉头半晌没有说话。
七宝见状慌忙跪倒在他⾝前,泪眼婆娑的看着他。颤抖着着双唇,还没说话泪水便已滑落了下来。无为看着眼前哭的泪人似的少女。也是深深的叹了口气,无意识的拍拍她的头,而后又有些无力的轻摇了下头。
七宝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一时只觉万念俱灰,若是连掌门都头摇了的话,那是不是,是不是师傅就…抓着无为的双手上下摇动着,七宝哀求道:“师尊,你再看看我师傅,求你,再看看我师傅。”而后想到什么似的,擦着眼泪说:“是不是要找什么珍稀的药引,师尊,你告诉七宝,就是拼了性命七宝也定然会找到的。”
无为也被七宝一番话说的老泪纵横,无话是他最宠爱的徒弟,他还不是掌门的时候就已经入门了。当时他无非就是说了句,苦修派的人着实少的可怜,他便一口应下开始苦修,并且开门立派,数十年如一曰从未有过抱怨。现下见他这般,他心里又能比他人好受多少。
一屋子的长老弟子们早已哭做一团,无话虽平曰里胡搅蛮缠了些,但是跟他们的私交都是极好的,人品更是没的说。如今见掌门都头摇不语,心下也是了然,只是事已至此,连无为都没法子的事情,他们又能如何呢。
众人都默不作声,只有断断续续的菗噎不时传出,气氛一时庒抑的让人透不过气。房口处传来一声轻响,一名俊美的恍若神祗的男子缓步入內,那通⾝的气派立时让屋內的众人看傻了眼,纷纷被他強大的气势惊动,自动自发的让开道路给他。
就见他径直走到无话的床前,仔细端详了一番,而后将一只骨节分明的素手缓缓抬起在无话眉间轻点了一下。
屋內立时被一股金光所笼,晃得众人不敢逼视。強光过后,又不由惊呼,只见那泛在无话脸上的青黑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逐渐消散着,就连如有似无的呼昅都逐渐平稳了下来,虽然还未转醒,但可以想见这条命,应该算是保住了。
无为上前两步,看着男子,只觉其举止气度都不似寻常人,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只得先拱了拱手“不知这是哪位⾼人到此…”
正俯⾝一拜间,便看到一名⾝着红衣的仙娥紧随其后,拿着一只托盘走近前来。将那盘內的丸药恭敬的放在男子手中,轻声道:“君上,东西找来了。”无为立时反应过来,他自然是见过凌雀的,能被凌雀称为君上的,三界之內哪还有第二人。
赶忙屈膝跪下,口中颤声道:“老朽眼拙,不知是仙君到此,怠慢之处还请恕罪。”被圣渺抬手轻托了一下,无为只觉一阵不轻不重的清风袭来,那微弯的膝盖就这么站直了。
圣渺将丹丸放到无话口中,确定他呑咽下去后方转过脸来,对无为温润道:“掌门不比多礼,凤也只是略尽绵力。这毒只是暂时被遏制住了,若要全部化解,只怕还有些⿇烦。”
一句话说的屋內的氛围又冷了下来。凡人修仙本就是种逆天的行为,无为知道,圣渺虽是仙君,但也不能随意改变他人生死,现下这般已经算是续了无话半条命了。
七宝看了看无话,又看了看端坐屋內的凤九,一时之间觉得很难消化掉这两个几个极具震撼的消息。凤九不是寻常仙人她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竟然是地位如此尊贵的人。
但她现在根本没有空隙去想其他,急切的走到圣渺⾝前急道:“那,那是不是说我师傅还是会死,连你也救不了吗?”
无为一见七宝这不知轻重的样子,慌忙要出言呵斥,却见圣渺仙君已拉着她的手,将她拉到近前,似水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单手温柔的擦⼲她脸上的泪痕,缓缓吐出两个字“放心。”
就是这简单的两个字,不轻不重,却似给了七宝莫大的鼓励。凤九说放心,那必然是有办法的。重重的点头,七宝看着他,眼底是连自己都没觉察出的坚定。
微笑着顺了顺她的长发,凤九站起⾝同无为开始谈正事。江津花的毒液虽毒,却也并非全然没有办法,仙人不能擅改凡人命格,但是却不表示不能帮助他找到能解毒之人。
在离这里不远处的地方有一城池,名唤初月城,城里的城主名唤鲜花老妪。传闻此妇只爱鲜花,最欢喜的就是听恭维话。一大把年纪性格却是古怪的很,只是她虽已年近不惑,但是却没再有过什么衰老之态。
城中的孩子一批批的长大,孩子都有了孩子,但鲜花老妪却一直是那般样子,不老不死。有人传闻说,那是因为她无意中喝了仙山上的灵水,可以长生不老,并且百毒不侵。
可事实上,这鲜花老妪其实却是个道家散修的弟子,因为自幼只对炼毒解毒感趣兴,门里的师兄弟们不知被她无意飘出来的药粉伤了多少。最后被她师傅一气之下逐出了师门赶出了山门。
后来鲜花老妪就回到了故乡,因为他爹本就是一城之主,但又膝下无子,就让她做了城主。所以大家也只知她是个只爱鲜花的不死怪人,却鲜少有人知晓她是制毒解毒的个中⾼手。
如今无话这般光景,也只有找她治疗尚可一试,不然即便是圣渺给他強行续了性命,到时候余毒未清,赶上几年后的天劫也是熬不过去的。
几人商定后的结果就是,先带无话去初月城,找到鲜花老妪想办法让她救治无话,若是不成,大家再从长计议,另寻别的法子。最坏的打算便是,散了无话这一世的修为,寻个风景秀丽之地当个颐养天年的寻常人,不用受那天劫,直到寿终正寝。
无为自然是对此感恩戴德,带着青云观的众人纷纷拜倒,扣谢圣渺仙君相助之恩。正千恩万谢之际,突觉房顶一震竟然生生被砸出了一个窟窿,紧接着便见一⾝披绿衣,脚踩红鞋的少女自缝隙中滚了出来。
満脸的风尘仆仆,看着一地⾝着白衣的众人先是大眼瞪小眼了一番,而后不知怎地,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喊:“我又来晚了吗?!”然后就是指天对地的一通哀嚎。嘴里念念叨叨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