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田怀德当官有望,田老爷子老怀安慰,晚膳时愣是拉着三个儿子吃了一斤白⾼梁,直吃得老脸通红,眼泛泪光。
“不易啊,老大,不易啊。”田老爷子醉歪在炕上,碎碎叨叨的念着:“这些个年,俺们不易啊。”
“爹,您放心吧,俺晓得好歹。”田怀德有些不耐,却不得不装出一副感动的脸孔来。
“老大,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你要记得,咱们庄稼人,不能忘本。”田老爷子重重的握紧他的手,再一次道。
“爹,晓得了。”
“好,好,这才好。”田老爷子这才放心的笑了,沉沉的睡了过去,没一会就发出了鼾声。
“死老头子,惯会吃酒,咋不醉死了去。”江氏打来一盘热水,绞起帕子边帮老爷子擦手脚边骂。
田怀德接到自家老婆的眼⾊,忙赔笑道:“娘,天⾊都深了,您也别忙乎,早点歇了呗,俺先回屋去。”
“哎,老大你等等。”江氏应了一声,看到陈氏望过来的眼睛,又挥了挥手:“大家嫂你先回房去,给老大倒盆热水,夜头凉,他们爷几个吃了酒,用热水烫烫,仔细着了凉。”
陈氏知道婆婆这是支开自己,笑着应了,又对田怀德使了个眼⾊,这才回了屋去。
正屋邻旁的东厢內,除了大郎田敏林在镇上读书没回来,宝贝幺儿金蛋和幺女敏婷早就睡了,只剩大闺女田敏庄在绣着条帕子。
眼见陈氏回来,田敏庄从炕上跪坐起来问:“娘,爹咧?”
“你阿妈留着交代几句话呢。”陈氏坐在炕上,一手撑着头,歪在被褥上,显得十分疲惫的样子。
田敏庄是个乖觉的,收了装针黹的簸箕,跪爬着过去,蘀她捏起肩膀来。
“娘,咱们真的要带着阿公阿妈还有二房三房的人去横河?”田敏庄一边轻柔捏着陈氏的肩,一边悄声问。
提到这点,陈氏的脸⾊就沉了下来,道:“怕是没的转圜。”
“凭什么啊。”
田敏庄愤愤不平,手劲停了下来,冷哼道:“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一个个就跟苍蝇一样,见了屎就粘上去,臭不要脸。”
“庄儿。”陈氏一听她的话,就喝了一声,沉声训道:“瞧你说的话,是个官家姐小能说的吗?什么苍蝇,什么屎?”
田敏庄被训得一怔,想明白过来后,脸立即红了,讪讪地道:“我,我不是被急的么。”说罢她小心地觑着陈氏的脸⾊说道:“娘,我以后不会便是。”
陈氏睨了她一眼,将她拉到⾝边,说道:“我儿,你今儿都十六岁了,过了年就十七,是要说亲的大姑娘了,说话咋不知轻重不动脑子?”
“娘,人家,人家不是被气的嘛。”提到自己的亲事,田敏庄露出女儿娇态,一脸涩羞地嗔道。
“娘知道,娘也不甘心,但庄儿,你现在的⾝份可不同敏青敏颜她们是个乡下丫头。你爹当了官,你就是正儿八经的官姐小,是大家闺秀,就是这脸蛋儿,也不能轻易让男人窥视了去。”陈氏捏了捏田敏庄的脸蛋,悄声道:“娘一直挡着媒人上门,就是想着你爹当了官,你有个官姐小的⾝份,将来说亲也好说个富贵的。我们庄儿,是个当少奶奶的命,谁也比不得。”
陈氏说着说着就扬起了下巴,一脸的得瑟,人家说疼幺儿幺女,可陈氏虽疼幺儿,女儿却偏疼田敏庄,只因为田敏庄长得最像她,脸蛋周正漂亮,眼神媚妩,下巴尖尖的,又缠了小脚,常年生活在镇上,倒养得不像个乡下丫头了。
陈氏总认为自个命不好,当初嫁人的时候没嫁着个好的,嫁来了乡下,虽是个秀才娘子,可家里穷啊,哪比得上城里的少奶奶呼奴唤婢的,熬过了这么些年,终于是出头了,当了官夫人,她怎么会让自己的宝贝女儿重蹈覆辙,嫁个穷得叮当响的乡下人?
庄户人家的闺女通常是十六岁说亲,有的也因为家穷,早早将女儿嫁出去当童养媳的,也有因为缺劳动力,而拖到十七八岁的。
但田怀德家境就算再穷,好歹也是个秀才,而且田家也不是真的穷得吃不饱饭,田敏庄又是个颜⾊周正的,早就有媒人惦记上了,只是陈氏百般挡着,才没说亲。
现在田怀德有了官⾝,陈氏的心思就活跃开了,大闺女要说亲,就连大郎,也该说亲了,只怕他们大房的门槛,从明儿个就开始被媒人踏破。
只不过,她是不会轻易的应了的,她的儿女,寻的亲事可要门当户对才行。
陈氏想得轻巧,却没想到,有时候,有很多合计,远远赶不上变化,她百般挑选的女婿,怎么想,也没想到是个那样的人,活生生的把最宝贝的闺女给赔了进去,悔不当初。
“所以啊,庄儿,以后说话,你可要权衡了再说,莫让别人说你是个言语耝鄙的乡下妹子。”
陈氏一副郑重的语气,让田敏庄颇有些如临大敌的感觉,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说道:“放心吧,娘,我自然晓得轻重。”
她才不是个乡下丫头,她爹是个官,她就是个官姐小,嗯,明儿个得翻出上次在县里买的那条丝巾戴着才行。
“这才是娘的好闺女。”陈氏一脸欣慰的拍了拍田敏庄的脸,眼角余光扫到她那双如白玉般的手,又执了起来说道:“瞧我们庄儿这手养的,跟白玉儿似的,柔柔嫰嫰多好看,端的是个少奶奶的命,也不知哪个好福气的得了去。”
“娘…您笑人家。”田敏庄羞得将脸埋进陈氏的怀里,轻咬着下唇,眼睛不由自主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还作羞呢,放心吧,娘给你寻个富贵的俊俏女婿。”陈氏呵呵的一笑。
“娘…您,再说我可不要理你了。”
“好好,不说不说。”
两⺟女在说着悄悄话儿,田怀德掀了帘子进来,田敏庄连忙起了叫了一声,自回到屋內用帘子隔开的属于自己的床铺不提。
陈氏端来热水,亲自蘀田怀德摘了袜子将他的双脚放了进去轻轻揉捏着,抬起头问:“咋的,娘可是说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