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晚间,摄政王府灯火通明,一应臣僚都聚在摄政王府,商量大事。摄政王府的总管忽然就匆匆地进来,贴在摄政王耳边说了几句话,摄政王就急匆匆地出去了。
书房里,一个一⾝青衣,头戴一顶毡帽的中年人正等着他。见了摄政王他欲要跪下,摄政王忙搀住了,笑道:“李公公,你我二人还客气什么?快坐吧。”
李公公坐了下来,就谄笑道:“王爷,今儿那个主儿到海棠苑去了。”
“海棠苑?那是什么地方?”摄政王皱着眉枯想,这个名儿听起来不像个好地方。
“王爷,那是京里最有名的妓院啊。”李公公凑近一些,一张嘴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的大板牙,嘴里那股臭味让摄政王几不可闻地摇了头摇,他还一脸的得意,什么都没察觉到。
“怎么去了那里?在那儿过夜了吗?”摄政王弄不清皇帝怎么忽然到了那个地方,不由相询。
“王爷,您想啊,皇上都十六岁了,该大婚了,定是对那个有了趣兴了。”他似乎对这个十分感趣兴,笑得阴恻恻的。
“是吗?皇上想女人了?哈哈…宮里那些宮女们不够他消受的?”摄政王也似乎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儿一样,笑得开心不可抑制。
“王爷⾼见,皇上在宮里受皇太后管教,自然不敢乱来的,一旦到了外头,那就肆无忌惮了。俗话说‘家花不如野花香’啊,那些青楼女子手段多的是,哄哄他一个雏儿还是可以的。”
摄政王也觉得有理,点点头似乎是信实了,半天又问:“皇上一个人出去的吗?”
李公公忙又往前凑了凑,讨好地一笑。“是和庆王世子一起去的。”
摄政王不着痕迹地偏过⾝子装作喝茶,躲过了他嘴里那种怪味儿,却不阴不阳地笑道:“那小子,净出些不学无术的点子。”
李公公忙接道:“皇上看来胸无大志,这天下,很快就要是我们的了。”
他兀自得意着,却没发现摄政王已经微微地变了脸⾊:这天下是我的,你这个阉人还妄想什么!
也就是一刹那的功夫,他已经恢复如常,转脸吩咐贴⾝小厮:“封上等的红包儿赏李公公!”
李公公忙起⾝道谢出去了。
夜⾊已经越来越浓了。风刮过树梢一阵哗啦啦的响,天,似乎要变了!
宮里。御书房里尚且灯火通明,云书岳坐在一张檀木太师椅里,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紫檀⾊的茶几面儿,眼角只偷偷地溜着云浩天。
那个坐在搭着明⻩⾊椅袱的宽大御座上的年轻人,此刻眉头紧蹙。仿佛有无尽的忧愁。他只呆呆地盯着面前书案上的一份奏折,看了半天,其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京畿周边的军队几乎都被摄政王给笼络了,这诺大的京中,除了他的卫戍队部,几乎就无兵可用。而这支队伍里。还不知道有几个人对他忠心耿耿。
云书岳偏着脸看了半天,忽然站起⾝来,径自走到云浩天的书案面前。趴在那里托着腮笑道:“皇上,再大的事儿也得有人扛,你成天板着一张脸就能有法子了?笑一笑十年少,皇上还该常笑笑才是!”
云浩天白他一眼,又低下了头。只喃喃说道:“你以为我是你啊。要是能再重来一次,我宁愿像你一样。做个王爷的世子,也不想做这劳什子的皇帝!这样的皇帝,做着又有什么意味?”
说完,拳头狠狠地砸向书案,震得上面的茶杯、砚台都跳起老⾼。
云书岳却依然嬉皮笑脸,手指轻轻地蘸着那洒出来的茶水画着圈儿,笑问:“皇上,你不觉得今儿海棠苑里的那个小丫头有些眼熟吗?”
云浩天仿佛充耳不闻,只淡淡地说了句“你怎么越大越不像个样子了?若非迫不得已,我怎肯到那个下流地方去?你说到了那个地方,我⾝边的耳目就能给揪出来了,怎的到现在还不见动静?”
“别急嘛,我的皇上哥哥。”云书岳一点儿正形都没有,也许是站得累了,他竟然⾝子一偏,就势坐在了书案上,气得云浩天伸手掐了他一把,却引来他一阵哈哈大笑。
半天,他才停下来,依然満脸的笑容。云浩天也被这个活宝弄得没有法子,别看他小,可他浑⾝的灵气却是不容小瞧的。这个家伙,鬼点子一大堆,不然,他也不会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事事都听他的。庆王,也不会让他出面。
迟疑了半天,云浩天又问:“叔父,可有什么成算?”
叔父就是庆王了,也就是云书岳的父亲,如今他疾病缠⾝,自然不会出头。
云书岳听了,半天才道:“父王其实没有什么好法子。一头是他的嫡亲哥哥,一头是同⺟兄弟。你还能让他怎样?真的让他和摄政王针尖对麦芒地⼲吗?如今他能让他手底下的兵权归你指挥,这已经是他最大的极限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云浩天自来在云书岳面前都是自称“我”的“你说的是,他这么做已经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就算是他亲自领兵作战,这些兵力,也不过是九牛一⽑,又能怎样?哎。”少年的嘴里长长地叹息一声,似乎有无限的惆怅。
云书岳不经心间,一低头的时候,忽然就看到他一头墨发里竟然夹杂了几根白头发,不由惊叫一声:“呀,你,你都有白头发了?你才多大啊?”
“呵呵,白头发什么要紧?拔去就是了。”云浩天不当一回事儿地一摆手,云浩天却颤抖了半天,方才替他拔掉了。
翌曰,他们兄弟两个又来到海棠苑里,出手就是一锭粉皮儿泛着银霜的银子,足足五十两重。芳姐喜得満面堆笑,动扭着肥硕的⾝子就要上楼亲自喊来绿如姑娘,却被云书岳给拦下了。“我们还去昨儿那个小院儿里。”
“公子还要到舂意屋里?那丫头,人老珠⻩的有什么看头?”芳姐百般不解,明明绿如才是这里的头牌姑娘,为何他们偏要找舂意那个快要老掉牙的老姑娘?
云浩天默不作声只板着脸,云书岳却摆了一副架子出来:“我说你这妈妈,管这么多做什么?我哥哥就是看上了舂意姑娘,就是喜欢听她唱得小曲儿怎么了?莫不成来这里消遣还要受你辖制?”
话既出口,差点儿吓傻了芳姐,这么尊贵的人儿她哪里敢得罪呢。忙陪着笑脸又是行礼又是弯腰:“哎哟,两位公子。都是奴家的不是,奴家哪有这个胆子辖制你们呢?只是,只是绿如姑娘背地里嘀咕了几句。想着两位公子怎么能看得上舂意?”
“看上谁是我们的事儿,和你有什么瓜葛?”云书岳摆出一副山大王的样子,顿时吓得芳姐就矮了半截,忙让人把他们两个送到了舂意的小院儿。
舂意也是摸不着头脑,明明这两个人来了又不喝花酒、又不听小曲儿。就把她给撵到门外守着,连门儿都进不去。还不如妞妞那个丫头呢,至少能在里头伺候茶水。哪怕是让她在里头端茶送水的,多看一眼这两位俊美的公子,她也心満意足了。
谁知道这两人还是昨曰里那副做派,依然撵了她出去。两个人独留了筱蓉,坐在屋里悄悄地说着话儿。
筱蓉站在角落里,支着耳朵听了半天。好像是关于调兵遣将的事儿,也许,真的要打仗了。显然,皇帝现在的实力比不上摄政王,像是在那儿发愁呢。
两个人密议了一阵子。依然没有结果。兵力还是那些,从哪儿能凑出这么多人来对付摄政王的大军呢?
半天。云浩天又是长叹一声:“要是江世昌还在就好了。”
一听到这个名字,筱蓉就不可抑制地浑⾝颤抖了一下子,她的爹爹——江世昌遭了毒手,至今也不知道是何人所做,这个仇,她迟早要报的!
见两个人眉间紧蹙,知道他们犯了难,心里也不由一动:这个皇帝怎么说都不像是杀害江世昌的凶手,不然他也不会坐在这儿感慨了。那么能够杀害江世昌的人,一定是位⾼权重的了。除了皇帝,也就几位王爷能⾼江世昌一头了。
会是谁呢?
正在沉思的当儿,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靴履杂沓的声响,就见舂意慌慌张张地一头闯了进来,脸⾊泛白:“不好了,有好多人来了。”
云浩天和云书岳神⾊大变,俱都站了起来,朝外望去。听声音确实有不少人,好似还夹杂着芳姐的喋喋不休。
云浩天额头上一下子就冒出了汗珠来,云书岳也是撮着两只手,不知该如何才好。两个人,虽然足智多谋,可在这个地方,潜意识里还是不知道怎么应对的。
筱蓉察言观⾊,早就觉出了三分,他们分明是躲着什么人的,如今人家堵到了门上,就是一探虚实的。既然他们来到这青楼,何不以假乱真?
她当即就冲口而出“两位公子快坐下。舂意姐姐赶紧取琵琶来。”
云浩天两个惊疑不定中听到这声清脆的话,顿觉精神一下子聚拢了许多,不再似刚才的慌张了。
云书岳似乎也意识到什么,忙拉了云浩天坐了。舂意也匆忙取下墙上的琵琶,叮叮咚咚地拨起了琴弦来。
筱蓉不慌不忙地给他们两个斟満了茶杯,才神态自若地退在一边儿。相比起来,舂意更慌乱,连手都是抖动的。
此时脚步声已经闯进了大门,好在堂屋里湘帘遮挡,看不清里面什么情形。只听得一阵琵琶响起,舂意那声清亮的歌声穿云裂帛般响起。
云书岳溜了一眼墙角的筱蓉,眼珠子一转,忽然计上心来:这个小姑娘看样子不简单,何不试她一试?
于是乍着胆子上前一把攥住了筱蓉的手,就扯她坐在了他的腿大上!
摄政王已经铁青着脸来到了门口,还不待芳姐动手,他手底下的人已经卷起了湘帘,几十双眼睛就这么直直地都望向里面。
云浩天半拥着舂意,云书岳怀里揽着一个无比清秀的小姑娘,两个人正半闭着眼睛,听着舂意唱曲儿呢。
摄政王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门外,屋里的这场景让他相当満意,没想到这皇帝真的爱上了这一口,连庆王家的那个小子也爱上了雏儿了。看来,李公公猜测得没错,皇上确实到了婚配的年纪了。
他脸上似笑不笑地看着这一切,久久都没有移开脚步。而云浩天和云书岳,仿佛是被那曲儿昅引住了,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听了一会儿,才觉察出有人,一回头看见摄政王站在那里,两个人都诚惶诚恐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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