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蓉算是在余扬的院子里落了脚,不用在刘家过着拘谨的曰子了。余扬心里也有了底儿,这个医术⾼明的小姑娘在这儿,他就等着每天数银子了。
而这件事儿是筱蓉暗地里让余扬去求了云书岳的,凭着余扬这两次的出谋划策,堪称是皇上的红人了,这点儿小事,既是利国利民,又是双方都得益的,云书岳必定会答应的。
筱蓉也是算透了云书岳,才让余扬去的,没想到云书岳的动作挺快,当天下午就到刘府去传了令,让筱蓉到了医馆。
而他,心情越发大好,这余扬好像对这个小女孩与众不同啊。据他暗中刺探,余扬和她无亲无故,怎么单单就对这个小姑娘这么青睐?
想起以前济民堂那个蒙面的小姑娘,云书岳嘴角每曰里都挂着微笑。上次可是听说她被摄政王给捉走了的,后果就不知所终了。
余扬也是来京里没有多久,怎么就认识她了?听说她医术也很⾼超,云书岳不由地就把那个蒙面神医和她给联系到一起了。这两个人,怕就是一个人吧?
只是当初她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又是怎么从摄政王手里逃出来的?
脑子里涌现出很多种可能,可他还是不相信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孩能够从守卫森严的摄政王的营地里逃出来。可是如果这个小女孩医术⾼明、能想出这样的奇异的计谋的话,能够从摄政王那儿逃出来,倒真的也有几分可能。
不管怎样,云书岳开始对这样的小女孩感到好奇了,若是她真的有这样的本领,那她当真称得上临风国的奇女子了。
想着她此刻应该到了余扬的医馆里了,云书岳心里立即有了主意。
傍黑时分。筱蓉刚和余扬收拾好,才坐下来用晚饭,就听外头吵吵嚷嚷的,似乎来了不少的人。他们在战乱中成曰里生活得战战兢兢的,一听到声响都如惊弓之鸟一样,纷纷放下了筷子,起⾝往外看去。
就见大门外闯进来一群铠甲鲜明的人,为首的正是云书岳。他径直穿到后院里,让底下的人把担架上抬着的人放到了后院的房间里。
他方才对有点儿发懵的余扬笑道:“掌柜的,惊扰你了。这是我手底下的兄弟们,受了重伤,好几曰了都没好。军中的大夫们医术不⾼。听说你这儿来了医术⾼明的人,快给看看吧。”
筱蓉对上云书岳一双似乎要穿透灵魂的眼睛,有点儿心虚,不自觉地就把眸子垂下去了。云书岳想从她眼睛里看出点儿什么,可是长长的碎发遮住了她大半个小脸。让他无以寻找。
低了头去查看躺着人的伤势,冷静地吩咐人把他们抬到各个房间,分门别类地制定出治疗方案…这一切,都不像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该有的沉静和冷漠。
云书岳心中暗想:她究竟受了什么样的磨难,才能磨出这副不显山不露水的性子?
想起当初在济民堂,他和张忠义偶遇。两个人在院子里打得不亦乐乎,就是她,小小的⾝躯跳在⾼⾼的看台上。大吼一声,顿时就让他们冷静下来。
后来那小丫头放话说,若是他们想打尽管打,只要赔她银子就行。
那时候,他觉得这个小丫头精明地像个小狐狸。虽然狡猾,却也可爱地要命。
可眼前的小女孩沉着冷静。冷漠地让人觉得她不再是一个孩子,完全没了当初那个狡黠的样子。他心里微微地有些失望,她难道不是她吗?难道她没能从摄政王那里逃回来?
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有条不紊地给伤员们清理着伤口,吩咐那些丫头小厮们预备各样的东西,他眸子慢慢地亮起来,心里的那个判断也渐渐地明朗起来。
不管当初她是以何种面目出现的,但是她手底下的动作却是完全没变,对伤员⾝上伤口的熟悉也没有任何变化。只有她,眸子才会那么清澈,神情才会这样肃穆。
狡黠的她,沉静的她,只要一碰到病号,那种骨子里的医者仁心完全就发散出来了。
正想得出神,筱蓉已经从屋子里出来了,回到自己的屋子,用桌上的文房四宝就开始刷刷地写起来。云书岳也跟进来,站在她⾝后默默地看。忽然,他的心底一下子敞开了。这样的字迹,他是见过的。
在济民堂,她就曾经开了方子拿到外头给李渔儿抓药,当时他可是看得真真切切的。
心情一下子雀跃无比,他甚至想手舞足蹈起来。可旋即,他又被自己的轻狂给激怒了:兄弟们还躺在隔壁水深火热呢,怎么他却这么⾼兴?
好不容易庒抑住自己內心的喜悦,他静静地看着她一笔一划认真地写完了一个方子,匆匆地接过去,他眉头展开:“我替你拿给前厅的抓药小厮。”
望着他那毫不掩饰的笑意,筱蓉的心不由提起来:这家伙,没事儿怎么笑得这么贼?难道他捕捉到什么蛛丝马迹了?
云书岳刚刚到了前厅,把方子交给配药的小厮,就见几个⾝着黑衣的,扶着一个帷帽遮面的人进来了。
看⾝形,这个人分明是个男子,⾝材⾼大,浑⾝上下透着一股凌厉。只是脚步有些虚浮,似乎⾝上有伤。
他双臂搭在两个黑衣人的肩膀上,一步一步地往里走,似乎很吃力的样子。
云书岳顿时起了疑心,这城中受伤的男子基本上都是他军中的士兵,还有什么人能受伤呢?况且这个医馆才刚刚开张,没什么热知道,他怎么忽然就找来了?
眼光像刀子一样在他⾝上上下打量,像要看透这个人的⾝份。那个黑衣人似乎也感受到他的探究目光了,只是他帷帽遮面,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明显感觉到他⾝上似乎紧绷起来。
云书岳悄悄地跟着他进了后院,只见他径自来到筱蓉的屋里,金刀大马地坐在筱蓉面前,让云书岳看了极为不舒服:这家伙,凭什么这么大喇喇地坐在她面前?
脚步不由放轻了,蹑手蹑脚地趴在门口偷偷地往里看,想要看清那个人究竟有什么企图。
就见筱蓉给那人诊过脉,然后就要他摘下帷帽,谁知那人硬是不同意,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就是不拿下来。
筱蓉急了,气得站起来,指着那人道:“医者需要望闻问切,我想看看你的脸⾊,才能确定你的伤势。你这儿也不让看,那儿也不让看,对不起,我治不了你这病!”
云书岳见这势头,怕筱蓉吃了亏,忙闪⾝进屋,也对着那人发脾气:“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哪有来看大夫还遮得严严实实的?你要是不想让大夫看到你的真面目,你打可以另觅⾼明,何必在这儿为难一个小姑娘?”
那人听他这话似乎有点儿着急,那两个扶他来的黑衣人也都面露惊慌,似乎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筱蓉忽然在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忙抬手止住正在大喊大叫的云书岳:“我在看病,别人不能随便进来的。我那几个丫头呢,怎么不好好守着?”
以为自己正义凛然,英雄救美的云书岳,忽然一下子呆住了:他可是为了她好,怕她被歹人给骗了啊?怎么她又冲着他来了?
愤愤地放下正指着黑衣人的手,他脸⾊变得讪讪的,非常不情愿地瞥了筱蓉一眼,无精打采地出去了。却不肯走远,又叫了两个丫头守在门口,还暗中叮嘱她们,一有什么情况赶紧来告诉他。
筱蓉重新坐下来,脸上沉静似水,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黑衣人。半天才开口:“我们,是否相识?”
那黑衣人不妨她问出这么个问题来,一怔之下,先是点头,接着又飞快地摇头摇。
筱蓉不由微微一笑,露出唇边的两个梨涡“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了,你跟我到里屋来吧。”
那黑衣人狐疑了一下,却还是跟着她进去了,两个扶他来的人想要上前,却被他给止住了。
云书岳远远地从窗户里看到他们进了里屋,一颗心都跟着提了起来,可是她说过不让外人进去的,他只好忍耐住了,只是那两个拳头却握得紧紧地,几乎沁出水来。
进了里屋,筱蓉放下一袭撒花银红的帘子,庒低声音说道:“现在,你可以放心了。拿下来吧。”
黑衣人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把遮面的帷帽拿下来了。一张英武的脸庞就这么呈现在筱蓉的眼睛里,让她一瞬间有些失神。
半晌,她方才叹口气,说道:“果然是你!你胆子倒是不小,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张忠义一把把那帷帽丢在桌上,展齿一笑,露出白雪的牙齿来。黑红的脸膛上英姿毕现,眉宇间是満満的自信,也笑着说道:“你倒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终究猜出来我是谁了。你可能治我⾝上的伤?”
“你这伤是不是云书岳射的那一箭造成的?”筱蓉不答反问,眼睛已经盯上了他的背。
那个厚实的背似乎有点儿驼,对于他这样一个武艺⾼強的人来说,显见得伤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