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令她愣住了。睍莼璩晓花了点时间,她还是没弄清楚他的意思,但她脸上如梦似幻的表情已然消失。“你是在指责我什么吗?”
“我是!”他将衣衫不整的她钉在床上,阴沉地冷笑。“我正在请教你,除了霍松,除了雅各,你还有多少入幕之宾?包不包括‘安登’那个小头锐面,老的几乎可以当你父亲的邓经理?”
依娜的脸⾊倏地发白。他知道了吗?知道她和“安登”的交易了吗?他又知道多少?她好想对他呐喊出雅各是她的亲弟弟,又多么希望朝他倾泻出她所有的难处与苦处,可是冰冷的现实很快地阻止了她満怀的狂乱希望。
“我不承认我没有犯过的罪。”这是个事实,她彻头彻尾只有过他一个男人。雅各是弟弟,霍松是族人“安登”的邓经理她也只见过一面,他不能指责她人尽可夫。
“要证据吗?”他翻⾝下床,拿起床头柜上的公文纸袋丢上床,一些照片散了出来。
依娜坐起⾝子扣拢服衣,再一一检视照片,越看越心惊!简直可以媲美电影《楚门的世界》了。竟然一直有人在跟踪监视她,一直!从她和霍松见面、她和“安登”邓总经理会晤,以及“安登”保释出雅各,霍松带着雅各和她见面时,两人喜极而泣的相拥。天哪!什么镜头都有,且专挑最暧昧的。依娜张口结舌地放下照片。
“这算不算罪证确凿?”他靠近她,他的食指挑起了她的下颔,他的碰触将她的焦虑提升到了晕眩的⾼度。
依娜闭了闭眼睛,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他们和我之间的关系,绝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经由这些照片,我根本不必想象。”他严厉地打断她的话,并判定她的解释无效。
怒气开始在依娜內心堆叠。“是的,你不必想象,因为你打一开始就认定我只配做你的妓女,所以你不相信我有人格、有骄傲、有尊严。但我不是。”
“不是吗?”他的唇扭曲成讥诮的笑容。“那你是什么?一个原住民贵族,一个我该曲膝逢迎的公主?省省吧,唐依娜,你只不过是个骗子,一个人属于我,心却不属于我的骗子。”
盲目啊!他怎能盲目到看不见她正捧着她的心,等候他做下决定,看是要好好的珍惜,或者让它碎裂成血淋淋——而从这一刻看来,心的碎裂已是她不可豁免的命运。
“对我,除了子婊和骗子,你还有什么想加诸的罪名?”她又试着以刻板冰冷,粉饰伤痛的心情。
他凝视着她的目光宛若暴风雨前的宁静。“你并不无辜,依娜,如果你认为那些照片不足以证明你是个骗子,那么我这里还有一样东西,足够让你今生今世翻不了⾝。”
她不晓得那是什么?但他太过冷厉的语气给了她最不好的预感。之后他拿起一份经过折叠的纸丢在床上,依娜滩开它的同时,脸庞也倏的变得死寂。那是她委托霍松传真给“安登”邓总经理的底标单影印本,上头还留有她写着:For“安登”邓总…等等的字迹。
这下子她真的百口莫辩了!
“你还敢说你不是骗子?”他尖锐地反问。“不要说那不是你的杰作,依娜,你是我的妻子,也是我最后任的左右手,这份竞标单,除了我和康经理,就只有你能经手,我不懂,为什么你要背叛我?”他一字一句的挞伐她。
依娜听的心里直畏缩。她想向他证实那些不是真的,可是一时之间,她也不晓得该怎么自圆其说。
“我没有…”她喉咙⼲⼲的、表情狂乱的思索。“给我时间,我可以解释…”
可是健方似乎是一如以往,连解释的时间都不为她预留的打开分隔两人房间的那扇门,依娜原以为他是正在气头上,想一走了之,但门打开后,鱼贯走进来的那些人让她不觉血液发冷。
魏海伦得意地走在前头,她⾝后跟了两个穿察警制服的人,警员后头又跟着陶老、陶老夫人、魏丝丝、陆医师,甚至连康经理都没有缺席,他们全都以或鄙夷,或无法置信的眼神瞪视着她——
魏海伦一个示意,两位警员同时走向她。“姐小,我们要先以偷窃的罪名逮捕你了!”
依娜先是惊骇的看着伸出手要抓她的警员,但她很快地甩脫他们,逃往健方的方向,她拉住他的臂膀,本能地寻求他的保护。“健方,他们要抓我走!”
换他甩脫她的手,仿佛不能忍受她的手在他⾝上。他看向她,眼里布満怨恨与苦涩。”早在你计划背叛公司,背叛我的那一刻,你就应该同时想到这是你迟早会面临的。?
间,时间能证明所有事情。”她开始哭泣,绝望如⾼墙,再次向她包围过来。
“别再信誓旦旦了,唐依娜,人赃俱获,你究竟还想证明什么?”他満脸愤懑与风暴的朝她低吼,又很快地控制自己,换回一脸的嫌恶与冷漠。“唐依娜,难道你就连半点尊严和骄傲都没有?”
这句苛刻的话犹如最锐利的一刀,刺穿了她的心。她沉默了,再也无法开口乞求他给予证明的时间或解释的空间。她捂住嘴咬住唇,努力庒抑自己的啜泣,她明白这种时候眼泪是于事无补的,只会徒惹笑话,但她的⾝躯却颤抖的连她都无法控制。
她无法相信他会对她这么绝决,但渐渐的她明白了一件事——或许,对他而言,她只是他曾经垂涎的“东西”不是该爱惜、该珍视的“人”所以他能义无反顾地将她扭进察警局,所以他能一脸大义灭亲的凛凛然表情。
她的希望完全粉碎了!她凄惨地意识到现在无论她说什么,都不会再有人相信她了。而她也不愿再多说什么了,因为正如他所挞伐的,她必须保留她的尊严和骄傲,即使它们已经所剩不多。
因此,当察警们再次走向她之前,她沉默地看着已对她筑起一道冰墙的他好一会儿,顺便将她的伤痕蔵到一个没有人看得见的地方。当察警们意外有礼地请她往外走时,她已止住了颤抖,但那同时,她的心也几乎化成了石头。
被带进留拘所十八小时的时候,依娜有了第一批访客。成员是陶健方的父亲陶老、魏丝丝、陆医生以及康经理。她潜意识仍希望陶健方会顾念夫妻情份,他没有现⾝令她伤的更深,值得庆幸的是陶老夫人及魏海伦那幸灾乐祸的嘴脸没有出现。
陶老他们一行人的出现自然是有目的的,但至少他们懂得先礼后兵。
“唐姐小,你还好吧?他们说你已经将近一整天没吃没喝了。”被带进会客室之后,斯文的陆医师秉着医生的本份率先开口,他对眼前这个原本灿烂明媚却在一夕之间憔悴萎靡的女人,有无限的同情,他看的出来,她绝对不是陶老夫人或魏海伦口中道德败坏的女人,但他只是个外人,没有置评的余地。
依娜也没有回答。即使她有着感激,但白袍医生这份关怀已经温暖不了她的心。
“唐——姐小,我原本该叫你媳妇的,可是我们自见面以来,几乎没有什么认识或深入交谈的机会。”陶老开口了,而他的语气还算平和。“我不懂你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造成这样的遗憾?如果你为的只是金钱,犯不着这样打击他。唉!健方这孩子一向心⾼气傲,他不会容忍或原谅他所看重的人对他的背叛,更不用说你是他深爱的妻子。”
依娜茫然地看着陶老好一晌,才虚弱地答:“陶老先生,你错了,他不曾看重过我,更不可能深爱我,从来不,即使我是他的妻子。”
陶老似乎十分惊讶于她的回答,但他更扼腕的是她的盲目。“我不晓得健方爱你多少,但他的确是看重你的,否则你勾结‘安登’的事,不至于让他愤怒到这种程度。”
“陶老先生,你晓得他为什么愤怒吗?不,他不是因为看重我或深爱我,而是因为我是他的所有物,他不喜欢别人染指或玷污。”说出事实,寒霜再次复住依娜脆弱,受伤的心。“陶老先生,你和陶老夫人或许一直在教导他做人要⾼贵正直,可是你们却没有教会他爱的珍贵。”
“你又懂得什么是爱的珍贵?勾结外人来打击他就是你所谓的‘珍贵’?”一向沉静美丽的魏丝丝,终于不平而鸣了。“算我看错你了,唐姐小。”
“我没有勾结任何人!”依娜凄然地直视魏丝丝。她确实没有背叛他,只是有些事,一时之间无法水落石出。
魏丝丝因她的矢口否认而激动了起来。“事实都摆在眼前了,你还否认?为什么要这么蠢呢?即使陶老夫人逼他离婚,我也不一定就是他所要的选择,现在你这么做,无异于你率先弃权,无异于你放弃了你的婚姻,你懂吗?”她像在教训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然而依娜怎么可能不懂!正因为她体会过太多的⾝不由己!所以她必须故做镇定地游走在危险边缘。她不是没有评估过她可能会失去什么,可是即使很难接受,她也不得不接受局势的无望与——爱的无望。
她的爱注定是无望的。从健方狠心地要警方带走她的那一刹那,她便开始纳闷,人生究竟还有什么好指望的?可是她仅存的尊严和骄傲提醒她,她的确需要这份尊严和骄傲,因为假设健方和她真的做不成白头偕老的夫妻,那么在未来漫长的孤寂里,她会需要这份尊严和骄傲支持她将曰子过下去。
而这一刻也是。“魏姐小,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你该自私一点的,这样才配得上陶健方。”
“阿方并不自私。”魏丝丝执拗地替陶健方辩白。
“或许,他只对某些特定的人——例如他的家人或他的爱人——不自私,可惜我没那个荣幸被归入这两类人当中。”
“你和健方之间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陶老一针见血的问。
“陶老先生,请原谅我指责你的儿子自私,也请听我叙说一则简短的故事。听过一则泰坦巨人‘阿特拉斯’扛天的故事吗?神话里的‘阿特拉斯’被宙斯惩罚——在他的背上永远背负着足以庒碎地球的忍残力量以及天空的苍穹,在他的双肩上承受着分隔地球和天堂的梁柱,这是个不易忍受的担子…”依娜的神情变得好遥远。“他说过,要做我的阿特拉斯,他承诺,要替我扛起不易承受的担子,可是在面对我时,他总是不肯看清事态就妄下断语,甚至半途撒手,独留我在围绕着乌云和浓雾的地方打转…一直到我的一切都变成了他所轻视、所唾弃的…”
说到最后,她抱住自己前后摇晃,她变得像在自言自语。“我知道,他终究不是我的阿特拉斯,症结在于他对我根本没有什么深刻的感情。他不爱我,所以他没有为我扛天的心情。只是…我一直愚蠢地要自己相信他愿意…”
“依娜!”陶老首次放下⾝段,叫出这个就快是无缘媳妇的名字,虽然还不是很了解她说这段话的含意,但不知怎的,她说话的语气与模样,让他不觉动容,不觉鼻酸。仔细想想,如果不是妻子和魏海伦一直在他⾝旁大敲边鼓,他对她基本上是没有任何偏见的。而这一刻他相当迟疑也不齿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所以他把它推给了康经理。“告诉依娜我们今天来的目的,康经理。”
康经理带着像是同情又像敌意的矛盾表情趋前,从手提箱中拿出几份纸张,递到依娜面前。“唐姐小,今天我们来的目的有几个,第一,是我们送来了你放在陶家的所有人私物品,第二,陶健方陶总交代,只要你签下这份离婚协议,我马上会撤回‘聚英’集团对你的告诉,也马上会帮你理办保释。”康经理试着不显露情绪,试着保持面无表情。但他心里充満叹息,唐依娜是个能⼲优异的秘书,发生这种事情,除了始料未及,也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