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溶溶走到尸体旁,呼啦一下拉开尸布。此时,死者江勇已经颜面发青。苏溶溶道:“大人先看此人姿态,一般溺水之人在水中都会有剧烈的挛痉或者攀抓等势姿,这些势姿会一直保持到尸僵,可是您看江勇,他直挺挺的,而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
县太爷伸长脖子一看,若然死者⾝体平板一块躺在地上。
苏溶溶又道:“还有,若是溺亡,口鼻之中肯定会又江水泥沙涌入,若是切开肺部,也可以看到肺部、腹腔也有泥沙,所以,县太爷您只要找来一个仵作一检验便知!”
说到这儿,县太爷脸⾊有些尴尬,江李氏则是一声也不发了,只是抖着⾝子站在一旁。
苏溶溶见县太爷不搭茬,便随口问道:“江下县衙不会没有仵作吧?”
也就是因为县太爷年轻,他呑呑吐吐地说道:“仵作要从督府请…江下又是个穷县…。”
苏溶溶见他说着说着,脸都红了,便忍不住笑了出来:“原来是因为没有银子!”
县太爷神情有些讪讪,苏溶溶叹了口气:“县太爷,没有仵作没关系,在下随⾝带着《洗冤录》,足可以对付这个并不⾼明的案子了。”
说着苏溶溶将《洗冤录》呈了上去,县太爷拿起来,正一页页翻过去,苏溶溶道:“您请看第32页即可。”
县太爷一愣,赶紧听话地翻了过去。
苏溶溶接着说道:“大人,即便不开膛验尸也可以明断。您看死者嗓子眼儿里没有泥沙,这说明入水时已经死亡,没有了呼昅整个⾝体內部庒強大于外庒,所以泥沙不能从口鼻中入进⾝体。”
一边说,苏溶溶一边伸手就要招呼过来一名衙役。衙役一愣。下意识看向县太爷。县太爷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他过去。
苏溶溶和衙役一起将尸体翻转过来,又将死者服衣脫下,指着背后几片尸斑说道:“《洗冤录》中说道女子落水,脸面朝上漂在水面,男子落水,脸面朝下浮在水中。若是生前溺水,肺部将会炸爆出血,所以尸僵应该出现在胸部,而不是背部。”
苏溶溶说的时候。县太爷已经走下了座位,情不自噤地站到了苏溶溶的⾝边,眼睛随着她手指的方向。认真看着。
苏溶溶脸上认真的神情里有了几分得意,县太爷一边看一边问道:“先生若说是死后被人推入水中,那为何尸体不见伤口?”
苏溶溶想了想,掰开死者眼皮,顿时县太爷到菗了口凉气。苏溶溶皱紧眉头仔细看着。因为死亡时间不长,所以眼球还没有变得浑浊稀软,但是整个眼球就极度充血,眼珠子完全赤红,十分诡异!
县太爷下意识往后推了推,苏溶溶拧着眉头仔细想了想。又冲县太爷伸出手,县太爷很自觉地将《洗冤录》又送到她手上,苏溶溶翻看了几页。然后灵机一动,将两手伸开,开解死者发辫,自后脑沿着头皮向上摸去。
县太爷⾝子轻颤,不由得朝苏溶溶看去。只觉得这个似乎还没自己年纪大的少年很有几分淡然从容的气质,心里也升出一丝亲近与敬佩。就在这时。苏溶溶突然抬头看向县太爷,然后嘴角得意一扬:“找到了!”
县太爷一愣,下意识问道:“找到什么了?”
苏溶溶拨开死者头顶头发,只见一个鱼钩赫然出现在死者头盖骨上,深深扎入了他的颅骨。县太爷猛地站起来,大步走到正堂上座,猛地一拍惊堂木,对着江李氏大声喝道:“江李氏,你夫乃被人所害,你知且不知?”
江李氏一下子瘫倒在地,哭号道:“奴家不知啊,奴家不知。”
县太爷又是一记惊堂木,⾼声道:“是谁第一个发现了江勇的尸体?”
刚才在一起的江下渔船老人站了出来,恭谨说道:“回大人,是我们一起发现的,当时小的们正在打渔,一网下去之后,就看到了大勇的尸体在江面上飘啊飘的。”
县太爷转头问向江李氏:“你最后一次见到你家男人是什么时候?他早上可有一起出去打渔?”
江李氏回道:“奴家男人素来好赌,奴家不敢管他,他是昨晚出去的,应该去的是码头那间赌坊。”
县太爷令箭一摔:“来人,将码头赌坊庄家拘传过来。”
…
赌坊庄家名叫李国祥,是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县太爷指着地上躺着的江勇尸体问道:“你可认识他?”
李国祥探着脖子看了一眼,吓了一个激灵,然后点头道:“这…这不是打渔的大勇子吗?!”
县太爷问道:“昨晚江勇可是道你的赌坊赌钱了?”
李国祥点点头:“是去了。”
“几时去,又几时走的?”
“嗯…大约晚饭前就去了,直到快一更了才走。”
“他是输钱了还是赢钱了?”
李国祥嘿嘿一笑:“大人定然没进过赌坊。但凡是进去的,不输光了是不会出来的。”
县太爷狠狠瞪了他一眼,又问道:“江勇离开时,有没有说些什么或者有何异常?”
“异常?!”李国祥不知为何瞥了眼江李氏,然后头摇道:“没什么特别的,就和往常一样,一边骂娘,一边就走了。”
县太爷问完之后,停顿了一会儿,苏溶溶看了看钉在江勇头顶上的鱼钩,那是个极为普通常见的钩子,江边任何一户人家都有,从凶器入手无异于大海捞针。现在看来,似乎谁的嫌疑都不明显…。
两人都在琢磨,不经意间目光一碰,县太爷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开口道:“苏先生请随我进来,堂上所有人都暂且侯着!”
福伯一时间有些紧张,下意识轻呼道:“公子…。”
苏溶溶看着福伯摇头摇:“放心!”
…
进了內堂,县太爷直眉瞪眼就对苏溶溶深深一弓,苏溶溶吓了一跳,赶紧退后几步,拱手道:“大人,使不得!”
县太爷又逼近几步,一脸严肃认真地说道:“在下谢天齐,请先生教我。”
苏溶溶一愣,惊奇问道:“我教你什么?”
谢天齐脸颊有些红,不好意思说道:“谢某上任不过三个月,不怕先生笑话,这还是谢某遇到的第一个命案。我见先生眼光独到,心思细腻,对这案子颇有头绪,所以冒昧请先生教我,助我破案。”
苏溶溶这两年来协助破获的案子不少,见过的大大小小的员官也不少,但除了这个谢天齐之外,无一不是端着拿着自以为是,如他一般谦虚真诚的还真是少见。
苏溶溶正想着,谢天齐已经对着她又是一拜,说道:“苏先生在上,请受生学一拜。”
“你快起来!”看着他如此郑重地给自己行礼,苏溶溶举得十分可笑,赶紧扶他起来,点头道:“我现在也不是很有头绪,咱们一起试试吧。我现在觉得有几个疑点,一会儿你可以这么问问…还有,调拨一些人手…”
出来的时候,只有谢天齐一人,此时他的神情明显自信了很多,他对江李氏说道:“江李氏,你嫁给江勇多久了?”
江李氏有些懵,想了想回道:“五载有余。”
“那为何还没有孩子?”
江李氏有些难为情,结巴道:“老天不给顺心,奴家也不知道。”
“那你与江勇感情可好?”
江李氏红着脸点点头。
谢天齐眸中精光一现,嘴角不噤露出些许笑容。
谢天齐命衙役将江李氏搀扶下去,又传来同来的几位江勇的邻居,每每问时,大家都有些谨慎,支支吾吾似乎有些害怕,也说不出什么。
这时,一个衙差通报说将江勇的大哥和几个赌友找了来,江勇大哥一件兄弟尸体,并没多少悲伤,而是咬牙切齿道:“我就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
谢天齐一愣,追问道:“为何这么咒你兄弟?”
江勇的大哥名叫江猛。他是个屠夫,満脸横⾁看着十分彪悍:“回禀大人,小勇子的死肯定是他婆娘所为!您也看到了,小勇子什么模样,他婆娘什么模样,那简直就是懒蛤蟆吃天鹅⾁!小勇子天天在江上飘着,放那么漂亮的婆娘在家能不出事儿吗?!”
谢天齐拍了一记惊堂木,大声道:“无凭无据,切勿寡妇名声!”
江勇的一个赌友说道:“大人,猛哥说的也不全然无凭据。小勇子为什么赌,就是给他婆娘腾地方呢!”
谢天齐皱眉问道:“腾什么地方?你说这话有何确凿的凭据?”
那赌友说道:“这些话小人也是听别人说的,毕竟是人家家事,小人能有什么确凿的凭据?!”
谢天齐“啪”得一声,一拍桌子,对左右说道:“把他们带下去。”
就在此时,苏溶溶从外面走了回来,手中还拿着一份东西。递给堂上谢天齐,苏溶溶在他⾝边轻声说了几句,谢天齐立刻赞叹地看向苏溶溶。苏溶溶对他笑着点点头,转⾝退下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