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羞,苏溶溶生平第一次犀利地感受到对自己的鄙夷与不齿,她用自己的心智歹毒地计算着两个和自己无冤无仇,甚至还是朋友知己的人。苏溶溶一边往回走,一边混沌地看着地面凹凸不平的青砖路。猛然间他似乎听见了胤祥温暖的声音:“溶丫头,若是我也遭了难,你会如此为我奔走吗?”
苏溶溶猛然一怔,脚下似乎被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就要向前倒去。
“溶溶!”胤禩轻呼一声,⾝影一掠冲过来扶住了她:“怎么这样不小心?”
胤禩语气似嗔又宠,苏溶溶抬头看去,只见胤禩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充満了担忧和疼惜,还有那眉目之间的柔和与温暖,仿佛盛着天底下最浓重的爱恋。苏溶溶突然觉得自己所作所为都是那么理直气壮,再无半点內疚亏欠,毕竟他是天底下最值得付出的男子,只要他能幸福,哪怕自己永堕黑暗。
苏溶溶慢慢地对着胤禩绽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八爷真是好⾝手啊,这么远都能飞过来!”
胤禩被她逗笑了:“这么大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摔跤。”
苏溶溶挽住胤禩胳膊,整个人吊在他得手臂上,耍赖般说道:“我才17,就是个小孩子!”
胤禩笑了笑,一把抱起她:横在自己胸前:“既是小孩子,那凡事就得听我的了。”
…
果然不出苏溶溶所料,郑贵人在康熙出巡前曾和胤礽有过*之合,胤禟也找到了为他们开方子拿药,代为遮掩的太医刘守正。胤禟的手段之下,刘守正给郑贵人天天服用的药汤中做了手脚让她神情不思,兼有呕吐,然后在依着胤禟的授意。说郑贵人已经怀有⾝孕,前两个月葵水不过是因为⾝子虚弱罢了。随后,郑贵人和胤礽苟合的消息几经辗转,终于也传到了胤祥耳中。胤祥连夜赶去胤禛府宅,两人闭门商议直到第二天天亮。
一切都按照苏溶溶和胤禟的安排稳步而行,胤禟也是极精明的人,一切铺垫完了之后,他只是按兵不动,在胤礽、郑贵人、胤禛、胤祥⾝边安排了眼线,只等着他们有所举动的时候一网打尽。
皇子这边风起云涌。朝臣那边也吵得不亦乐乎。佟国维、马齐始终不表态,而朝臣中大部分汉大臣支持胤禩,但也有一部分満族权贵。尤其是都统颚鄯、副都统悟礼奋力支持胤礽。争斗时刻,胤礽和胤禩谁也不能出头,只能暗中营算。胤礽虽然还在圈噤,但势力已经恢复了不少,又有胤禛、胤祥、八旗都统鼎力支持。因此也是一番游说举动。而胤禩虽然没有了爵位,但胤禟、胤誐势力仍在,再加上八福晋⺟家势力,风头不逊胤礽。
在这令人窒息的七分钟,似乎真到了决定命运的那一刻。就在这时,张婉儿突然临盆。胤禩被小卫子连夜请了回去,进过夜一的努力,孩子终于生了出来。而且一举得男,幸为世子!胤禩27岁才有了第一个孩子,不仅康熙十分⾼兴,而且皇太后也十分⾼兴,就在孩子出生第二天。康熙便给孩子赐名为“旺”承“弘”字辈。名为弘旺!弘旺的出世一下子给了胤禩有力的帮助,康熙曾多次埋怨胤禩还没有子嗣,现在有了弘旺,别人也再说不出是非。胤禩这个做父亲的自然更是⾼兴,一连五天他都在贝勒府中陪伴张婉儿,接受外人如流水般的祝贺。
苏溶溶顾不得吃醋,胤禩不在的这几天,胤禟来过两次。听胤禟说从那曰胤祥从胤禛府里出来之后,两人之间便在没有见面,而且宮里也甚为平和。此时按兵不动,是胤禛已然对胤礽失望了,还是他们另有计策?!胤禟百思不得其解,再加上不知康熙何时会召见大臣商议太子之事,所以有些心急。苏溶溶也是心中忐忑,总觉得其中大有文章,可是谁能参透这文章却是个难题。
“我想再约一次胤祥。”苏溶溶反复思量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胤禟愣道:“你已经见过他了?”
苏溶溶点点头。
胤禟皱眉思量了半天才开口道:“你见他想说什么?”
苏溶溶摇头摇:“我也不知道,看看能打听出些什么吧。”
胤禟有些沉不住气:“既然他们不上钩,咱们索性自己做得了!刘太医告诉我郑氏已然被吓破了胆子,正逼着刘太医开落胎的药呢。咱们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苏溶溶攥紧拳头,半天才说了一句:“待我见过了胤祥再说。”
…
桂花楼。
二楼的雅间內,苏溶溶抚了一首“胡笳十八”她琴技生涩,曲调听起来并不委婉。胤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待她抚完之后才开口:“怎么想起这曲子来?听得人怪难受的。”
苏溶溶笑道:“这曲子怎么了?是我刚学的,十三爷听我弹得怎么样?”
胤祥嘴角一扬:“着实不怎么样。”
苏溶溶起⾝坐到桌边,端起杯子一边喝茶一边叹息道:“十三爷,咱们俩上次办案是什么时候啊?”
胤祥摇头摇:“咱们就办过一次案,便是张宅灭门那次。”
苏溶溶皱起眉想了半天才点点头:“原来就那一次。”
胤祥也端起了茶杯喝茶不再说话。
过了会儿,苏溶溶突然问道:“十三爷,说句真心实意的话,你觉得当下皇子谁能有资格做太子?”
没料到苏溶溶有此一问,胤祥顿时愣住,他目光灼灼盯着苏溶溶,似在揣测又似在质问。苏溶溶倒是面⾊沉静:“其实你我心里都明白,二皇子胤礽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太子,以后也成不了称职的皇帝!”
胤祥还是不说话,依旧盯着苏溶溶。
苏溶溶道:“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万岁爷宁愿蒙蔽圣听,也不愿对待皇子公平一些。无论是三王爷、四王爷,还是五王爷、七王爷都是才学兼备,为什么却不被万岁爷重视一份?”
胤祥轻笑开口:“溶溶,你想说的其实是八爷吧?”
苏溶溶对上他的眸子,毫不掩饰道:“不错,我最鸣不平的就是八爷。他德才兼备、人心所向,但是为何偏偏受到万岁爷数次排挤羞辱?难道他就不是万岁爷亲⾝的儿子?!”
胤祥放下杯子起⾝走到窗前:“皇阿玛看人自有一套,非我们能够揣度。但是八哥也并非你说的那般完美无缺。你只知道他对你柔情藌意,可知他也有霹雳手段?若说二哥荒唐,那九哥、十哥就不荒唐了吗?这些年他们在皇阿玛眼皮子地下扩张势力,无论是蒙古漠西还是福建两广,他们笼络的势力不仅对抗朝廷赋税,还私下买官卖官,你觉得这样的人就堪配大宝了吗?”
这些事苏溶溶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此时胤祥说出来,苏溶溶一时之间又想不出什么反驳的地方。正思量着,胤祥转⾝看向苏溶溶:“我不知道旁人如何,但是在我心里,能成大事者,需得刚直不阿、一心为公,以天下社稷苍生为己任,要做世人的表率,臣子的楷模!”
苏溶溶愣住,心中不仅涌现出一个名字“胤禛”
胤祥长叹了一声道:“溶溶,你虽聪明,但毕竟没有什么经验。九哥做事虽然精明狠厉,但却不知留有余地。人言倒‘困兽犹斗’,你们也不是没有把柄让别人攥着,你觉得你们相较之间,谁取胜的把握会更大一些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苏溶溶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心猛然间坠了下去。
胤祥苦笑了笑:“有时候太过聪明反而忘了如何自处。溶溶,我知道你⾝不由己,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赶紧置⾝之外,去天地间破你的案子,伸张正义吧,不要掉进泥淖越陷越深,反而害了你最在意的人。”说完,胤祥对着苏溶溶痛心地笑了笑,转⾝离开。
苏溶溶愣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风一般冲下去了桂花楼,直奔九爷府邸而去。
长长的一段路,她竟然忘了雇一辆马车,只是瞪着惊恐的眸子,顾不得一切地向胤禟的府宅跑去。她顾不得自己脸上还没带人皮面具,顾不得众目睽睽之下,自己是如何的狼狈,更顾不得思考自己这样会给胤禩、胤禟和自己带来怎样的灾难,她只是向着那个目标一路狂奔,直到疯了一般在九爷府的门前。一阵猛砸之后,不仅管家出来了,就连胤禟也受了惊动,从屋里向外走来,苏溶溶不管不顾地推开开门的管家,直冲了进去。幸好胤禟就在眼前,他见苏溶溶头发散乱、衣衫狼狈,一双眼睛血红地盯着自己,顿时也被吓了一跳。转念一想,她刚见过胤祥,定然是有什么极为紧要的事情发生了,于是赶紧屏退众人,将她拉到书房说话。还没等胤禟开口,苏溶溶不知脸上是泪还是汗,喘着耝气,紧紧扣住胤禟手臂,厉声道:“刘守正在哪儿?快找到他!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