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一边逗弄着孩子一边说道:“老八,这孩子来的不易又是你第一个孩儿,那张氏功劳不小啊!”
话中有话,八福晋赶紧顺着话头说道:“老祖宗说的极是,这也是我正和爷商量的呢,想立张氏为妾。”
太后眉头轻皱:“好歹是旺儿的额娘,以后旺儿成了世子封了亲王,他额娘出⾝低贱,旺儿脸上也难看!”
不只是无心还是有意,太后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下意识向胤禩看去,只有苏溶溶垂着头始终不动一下。八福晋立即点头道:“还是老祖宗周全,爷,要不,就立为侧福晋吧。”
太后摇头摇:“过犹不及!她不过是个汉女,受不了这么大的恩典。我看就立为庶福晋吧。”
太后懿旨既发,胤禩和八福晋赶紧跪谢。苏溶溶余光见不远处那绀紫⾊的衣袍掀起来又飘下去,心却沉重的连跳一下都要用尽全部力气。胤禩、八福晋谢恩之后,太后看向苏溶溶:“溶丫头,三年前我将你指给了胤禛,并言明三年守孝,现在你虽然这三年不在王府度过,但也算是给你阿玛守孝了,现下回来,你和胤禛的事也该张罗了。”
一旁,胤禩的⾝子轻颤了一下,苏溶溶端端行了个礼道:“蒙太后老祖宗惦记,不过苏克察溶溶已然是立了碑入了土的人,奴婢现在谁也不是,再加上这三年来颠沛流离、乞讨度曰,早已经失了郡主的⾝份,奴婢现在着实配不上王爷,还请太后老祖宗收回成命。”
苏溶溶刚说完,胤禛有些生气瞪着苏溶溶,心说她果然是个心机深重的女子,本来答应了自己的条件。现在到了老祖宗面前才反悔。
太后想了想道:“你不提说我还忘了,当年万岁爷已经给你和你阿玛立了碑、封了号,现在若说是误会,那未免失了皇家威严。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溶丫头,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苏溶溶郑重跪下,向着太后深深磕了个头,回道:“奴婢想效仿苏⿇拉姑,以⾝许佛,为万岁爷祈福,为大清祈福!”
话音刚落。胤禛和胤禩同时惊看向苏溶溶,他们一个双目含悲,一个満眼全是愤怒。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浑厚低哑的一个男声:“谁要效仿苏玛?”
只见康熙一⾝常服走了进来,満屋子人立刻跪倒行礼。太后也笑道:“皇上来了也不通传一声。我们这老婆子、孙儿媳妇的都说得是不成体统的话,皇上听了去,平白让我们挂不住。”
康熙对太后行了个躬⾝礼,然后上软榻挨着太后坐下笑道:“都是一家人。什么挂住挂不住的,朕听说老八带着弘旺来了,就凑过来看看,没想到还没进门就听见有人说要做苏⿇拉姑!我倒看看是谁想要青灯古佛过一生。”
听康熙发问,苏溶溶赶紧回话:“苏克察溶溶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谁?”康熙声音一⾼:“你说是谁?”
苏溶溶再叩首:“回禀万岁爷。奴婢苏克察溶溶。”
“苏克察溶溶…”康熙似在思索,转而豁然:“你是礼部苏克察恭良的女儿,溶丫头?”
“正是奴婢。”
“苏克察溶溶不是死了吗?你把头抬起来让朕看看!”
苏溶溶垂着眼皮抬起头。仍康熙锐利的目光在脸上巡视。
康熙看了片刻:“果然是珂莹的女儿。不过你这死而复生是怎么回事儿?”
苏溶溶低着头又将和胤禛套好的词说了一遍,康熙听后半天没有言语,他毕竟是个智慧非凡的君王,自然不可能让苏溶溶凭娇滴滴几声啜泣和可怜兮兮的语气就能蒙混过关。康熙问道:“这三年你一直在喀尔喀?”
苏溶溶点头。
康熙追问:“喀尔喀已属漠北,苦寒之地生存不易。你一直生活在什么位置?”
苏溶溶道:“我们一直追随着大活佛,生活在库伦。冬天的时候在肯特山猫冬。夏天的时候就在鄂尔浑河附近放牧。”
当时交通不便,除非亲自去过或是当地人,很少有人能准确无误地说出这两个地名,康熙轻轻点了点头,又问道:“大活佛⾝体可还好?”
苏溶溶道:“蒙万岁爷恩泽,大活佛⾝体康健,常常在汇宗寺讲经传道,歌颂大清皇帝荡平漠北的丰功伟绩。”
康熙脸上有了笑意:“溶丫头,你这些年在那边生活了这么久,可会说些蒙语?”
一句话问得胤禛、胤禩脸⾊煞白,苏溶溶仍然跪着:“奴婢虽然在漠北生活了三年,但是漠北人烟稀少,终年就是和额布格、额齐还有阿节、额莫、督代一起生活,所以只会说简单的曰常话语。但是奴婢说的最好的一句是汇宗寺大活佛教的。”
“哦?”康熙神情好奇:“是什么?”
苏溶溶跪直了⾝体,抬起头看向康熙,用蒙语朗声说道:“祝大清帝国康熙大帝万寿无疆!”话音刚落,苏溶溶一个叩匍匐爬在地。
胤禛、胤禩一愣,也立即跪倒在地,用蒙语随着苏溶溶说道:“祝大清帝国康熙大帝万寿无疆!”
康熙哈哈笑道:“好!好!都起来吧,都起来吧!”
苏溶溶和福伯为了摆脫明郡王的追赶在草原上流浪了大半年,她的确去过喀尔喀,的确去过汇宗寺,也听过一次大活佛讲经,不过却只记住了众人山呼万岁的这最后一句,没想到此时还派上了用场。
众人起⾝后,康熙又询问了苏溶溶这三年来的一些细微情况,更多的注意力放到了刚出生的小皇孙弘旺⾝上。看得出来,康熙很是喜欢襁褓中粉啄玉砌般的弘旺,他一面逗着,一面和胤禩说这着话。胤禩一直恭顺站着回话,没有表露出初为人父的太多欣喜。苏溶溶看着他们祖孙四代其乐融融,想为他们⾼兴,可脸上却一点儿都笑不出来。
正说着。太后转向胤禛:“皇上,你来的时候我们正说溶丫头和胤禛的事情呢。”
康熙看向苏溶溶:“对了,朕想起来溶丫头要效仿苏⿇拉姑是吗?”
不等苏溶溶开口,太后说道:“她一个小孩子说话不知分寸。溶丫头这么说是觉得自己在外漂流了三年,忍饥挨饿的,怕辱没了胤禛的⾝份。”
太后说完,康熙思量了一会儿,低沉开口:“溶丫头能有如此想法,可见是个懂事儿的孩子。不过,朕记得你阿玛死前曾向太后请过懿旨。还有,朕对你额娘始终有一份歉意,若是你再青灯古佛地过一辈子。朕怕这个歉意永远都还不了了。”
听康熙这么说,太后也是接连叹气。不过,康熙话锋又是一转,看着胤禛说道:“但是,胤禛毕竟是王爷。娶妻纳妾之事代表着大清的体统。你这三年漂流在外,又正值这个年纪,所以有些事情还需要慎重。”
苏溶溶明白康熙所指的“慎重”是什么,顿时脸颊发红。
太后笑道:“皇上的意思我明白,你就放心吧,我不会让老四吃亏的!”
说着。太后对大福使了个眼⾊,大福立刻,对苏溶溶道:“格格请吧。”
苏溶溶一脸茫然:“去哪儿?”
太后也不顾有男子在场。笑说道:“别怕,大福带你去验验⾝子。”
苏溶溶顿时愣住,眸中闪过一丝惊恐。
一旁胤禩也如遭雷击,⾝子猛然一颤,向前跨出了一步。就在他要开口时,八福晋突然说道:“太后。皇阿玛,溶丫头再怎么说也是个小孩子,不如我陪着一同去吧。”
太后点点头:“老八媳妇儿也随着去吧。”
大福上前一步将一直跪着的苏溶溶搀扶起来,八福晋深深看了苏溶溶一眼,在前面走了出去。
慈宁宮东配殿內,八福晋伸手拦住大福,傲然说道:“嬷嬷就不必进去了,但我验就成了。”
大福不依:“这是奴才该⼲的事儿,福晋您做个见证就行。”
八福晋冷笑一声:“怎么,嬷嬷怕我徇私?说实话,我是和这丫头有几句私房话想说,不想下人打扰。再者,不就是验个处吗,难道我还会胡说八道,欺瞒圣上不成?!”
大福没辙了,只能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奴婢就在帘外候着了。”
不等大福说完,八福晋已经将苏溶溶推了进去。苏溶溶刚站好,八福晋一个耳光就打了过来:“苏克察溶溶,你记住是你让八爷受苦,也让我们这个家受苦的!你欠我的,欠八爷的,这辈子都还不完!”
苏溶溶只觉得半边脸发⿇,头脑却十分清醒,她看向眼前这个満⾝华贵的女人,平静地几乎冷漠:“福晋不用验了,我已经不是完璧之⾝。”
“呸!”八福晋狠狠啐道:“下贱的东西,你以为你引勾八爷的事情我们都傻子似的不知道?!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揭穿你的,我还得等你作四哥的侧福晋,我和爷的嫂子呢!你说以后再见面,八爷向您行礼的时候会不会很滑稽?哈哈哈哈”
苏溶溶忍住眼泪,始终一言不发。
…
从东配殿出来,三人又回到正堂。苏溶溶一直低着头,谁也不看,轻轻跪在了太后和康熙的面前。
八福晋満脸是笑地对着太后点点头,太后看向大福,大福稍有迟疑但也立刻点了点头。太后长长舒了口气,笑道:“好孩子,没给你阿玛和额娘丢脸!”
康熙也明白了其中意思,笑道:“这下咱们都放心了。对了,还没问老四愿不愿意呢!”
胤禛没料到康熙有此一问,顿时有些窘迫,他连忙挨着苏溶溶跪下,有些结巴地回道:“一切全凭太后与皇阿玛做主!”
“朕现在问的是你!”康熙看来心情不错,言语间透出了难得一见的轻松快活。
胤禛下意识看向苏溶溶,情不自噤地伸手将苏溶溶撑扶在地上的手拉了起来,带着她跪直⾝体对着太后和康熙郑重道:“儿臣愿意。”
康熙哈哈大笑着起⾝,对着太后说道:“前一阵子烦心透了,这一阵子喜事倒是不少!”
太后也十分⾼兴:“可不是!老八得了旺儿,胤禛也要填一个侧福晋了,我看他们俩的喜事儿不如一起操办,咱们宮里也好久没热闹过了!”
“好!就依皇额娘的!”康熙抚掌道:“宮里也好好热闹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