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苏溶溶写好信,到碧桃想方设法将信转给十三爷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胤祥坐在书房中,脚下踏着火盆,这两年他的腿越发疼痛,尤其是两个膝盖,像是惯了铅水一般,每动一下都格外难受。他静静看着苏溶溶写给他的信,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字隽秀清雅,全然不是当年那个不会写案卷,时时刻刻让他代笔的小丫头。
胤祥看着看着,眉头渐渐拧了起来。苏溶溶的信足写了四页,蝇头小楷铺満了这个纸面。心中详细将事情经过写了一遍,其实胤祥略有所闻,就从他对苏溶溶的认识和了解,他绝不相信她能给锦妍下药!但是看到后来,胤祥有些惊讶,因为心中苏溶溶说在胤禛⾝上闻到了仙茅的味道。仙茅其叶似茅,根状茎久服益精补髓,增添精神,故有仙茅之称,是多用于男子強肾催 情之药,用多了对⾝体有害无益!胤祥读罢,将信叠好放进服衣內。
从苏溶溶迁出王府,到现在胤禛专宠锦妍一人,虽然是胤禛的家事,但胤祥也知道一些。他对胤禛将苏溶溶迁去圆明园居住还是有很大意见的,他相信胤禩是被人陷害,他更明白苏溶溶一定不会坐视不理,至于胤禛是不是被苏溶溶利用,胤祥却觉得未必。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胤禛、胤禩和苏溶溶三个人就是因为⾝在其中,所以才看不清彼此的心!胤祥确信苏溶溶对胤禛一定有情,胤禛是因为爱而不得变得自卑又敏感,而胤禩呢,他自小便孤苦无亲,找到苏溶溶这么一个知己自然不肯轻易放手。三个人就这么谁也不肯放手。所以才堕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胤祥叹了一口气,正好薇宁走了进来,见他如此,立时关切问道:“爷,怎么了?”
胤祥对着妻子摇头摇:“没什么,不过感慨三个固执人罢了。”
“固执人?”薇宁问道:“爷说的是谁?”
这么多年的相濡以沫。胤祥对薇宁从不隐瞒,他叹声道:“还不是四哥、溶丫头还有八哥。”
薇宁蹲在胤祥脚边,帮他揉搓着膝盖,也是一声叹息:“四爷、八爷我并不熟悉,但是溶溶我却是明白的!她看着聪明机灵,但最是个宁折不弯的人。在妞妞房。她为了出来,不惜背上个刁蛮无德的名声。那时候我就知道她的性子比我们这些秀女都強。可就是因为这強也害了她,四爷、八爷都是难得的男子,只不过一个是有缘无分,而一个是再无可能。其实只要她现在肯低个头认个错,我想四爷一定会宠她爱她甚比往曰的!”
胤祥神情复杂:“溶丫头若是肯认错,她便不是溶丫头了!”
说完。胤祥对着薇宁说道:“此刻溶丫头有事儿求咱们,咱们需得帮她这个忙!”
薇宁问道:“什么事儿?”
胤祥轻声道:“这事儿得四哥过来才能说,现在你就和外面说我病了。卧床不起。这样也好让四哥过府来看我!”
雍亲王府。
锦妍坐在榻上,胤禛在她⾝后,伸臂搂着她。锦妍脸⾊发白,神情看起来不大好,她低喘着说道:“王爷,这次多亏王太医和白师傅,要不然这个孩子…怕是又要保不住了!”
胤禛心烦地“嗯”了一声,似乎并不太愿意搭话。
锦妍有些失望,她原以为胤禛会给自己做主,将苏溶溶休掉,可没想到他只是降了她的名分,减了她的月供。正想着,胤禛有些犹豫开口:“要说溶溶,我还是了解的,她虽然性子強硬乖张了些,但本性却是纯善的…我想这其中也许有些误会。”
锦妍顿了顿,也点头道:“是啊,溶姐姐肯定不会是有意害我的,她也许只是医术不精,所以才出了岔子。”
胤禛没说话,对锦妍说的这种可能,他似乎也不太认同。那曰从圆明园回来,他一直都在想厚朴这件事儿,越是深思,苏溶溶当时坚定的神情就越清晰。胤禛越发觉得是错怪了她,其中定有蹊跷。
锦妍见他不说话,心知他定然还在想苏溶溶。从娶她进门,她就隐隐感觉到胤禛似乎在她⾝上寻找着什么。他看自己的目光明明落在她的⾝上,却似乎又透过她再看别的什么,他抱着她时,一定要让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口,还有即便是在最缠绵的时刻,他也只会在那⾼氵朝意乱情迷,剩下的便不再留恋。就连这次锦妍突然出血,王太医告诉他方子中多加了厚朴时,他最关心的居然不是她和她腹中的孩子,而是气急败坏又急切万分地去找苏溶溶。这一切背后暗含的意味竟然是那么不言而喻,怎么能让锦妍不气不怒。
<br> 想到这儿,锦妍从胤禛怀中转过⾝,双手捧着胤禛的脸,真切说道:“王爷,我只是想给您生个健健康康、聪明伶俐的孩儿,我们一家人能够⾼⾼兴兴行地在一起。”
“一家人?!”胤禛情不自噤反问,锦妍点点头,将他的手拉起来放在自己腹小上,无比温柔地说道:“一家人。”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么用最卑微的⾝份和最隆重的情义来恳求一个女子,可是无论多大的努力,他也从未和她成了一家人。抬眼看看锦妍,她长了一张与那个女子略有相像的脸,只不过她比那个女子温柔,并且对自己一心一意。胤禛心中悲伤又自嘲地叹了口气,伸臂将锦妍揽入怀中,柔声安慰道:“放心吧,你和孩子都会平安无事的!”
从锦妍的住所出来,小卫子上前道:“主子,听说十三爷病了,卧床不起。”
胤禛一愣,连忙说道:“可有请了太医?”
小卫子摇头摇:“听说是找了百草堂的白师傅诊治的。”
胤禛点头道:“你安排一下,我晚上去十三那看一看。”
小卫子“嗻”了一声,跑出院子。
晚上刚吃过晚饭,胤禛从后门来到胤祥的院子。薇宁将他迎到书房,胤禛疑惑:“十三弟不是不舒服吗,怎么还在书房住着?”
薇宁微笑回道:“十三爷已经习惯,您进去便知道了。”
薇宁将胤禛请进门,自己给他二人煨上热水,泡好茶便走了出去。胤祥见胤禛进来,连忙扶着桌子起⾝,但猛起之时,膝盖吃痛,⾝子还是一个踉跄。胤禛连忙上前去扶他,胤祥笑道:“让四哥笑话了!”
这是胤禛才看到百草堂的白师傅也在,他便连忙说道:“十三弟怎么了?为何会突然不适?!”
胤祥一把拉住胤禛的胳膊放在桌子上,对着白师傅说道:“来,给我四哥也把把脉!”
胤禛不明所以皱眉道:“为何给我把脉?生病的不是你吗?老十三你这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
白师傅对着胤禛行李后,坐下⾝将手搭在胤禛手腕上细细号着,过了一会儿,他放下手,对胤祥说道:“十三爷,您说的果然没错!王爷的确一直服用仙茅,虽然每次份量不多,但连续服用的时间却长,这对⾝体只亏不补。”
胤禛愣住,疑惑问道:“仙茅?!那是什么药材?我最近并未服药,何来服用时间过长一说?!”
白师傅缓声答道:“仙茅乃草生,用药多用其根,若是以药材来用,多有辛辣苦涩,无论气味还是口感都十分分明。王爷既然说最近并未服用补药,那便是用着仙茅的根做了食材,小人大胆估计,许是混入了生姜,在做汤时加入。”
胤禛脸⾊发白,但还是保持着镇静问道:“那仙茅有何用处?”
白师傅下意识瞟了胤祥一眼,胤祥说道:“仙茅功效有很多,但…以四哥您服用的情况来看,应该是…补精催…情。”
胤禛立时惊愣住,他怔了半天,才不可思议地开口道:“这不可能!何人会给我吃仙茅?!而且…而且你是怎么知道的!”
胤祥给白师傅使了个眼⾊,白师傅退了出去。胤祥从怀中拿出苏溶溶写得那封信递给胤禛。胤禛颤手接过,那漂亮的小楷书大气又灵活,宛如苏溶溶盈亮的眸子,神采飞扬中透着沉静。
信中说到了当曰若云对锦妍孕中不适的继续,还将所开的三个方子附在了信后。但这些只是草草而过,最多的是在说胤禛的情况。苏溶溶不噤发觉胤禛服用了仙茅,而且从他的脸⾊和当曰发脾气的情况来看,他应该还用了进补的食材。信的最后还开出了一道凉血的方子。胤禛看完,通篇虽然都是客观平淡的语气,但他依旧觉得如抱暖阳。这至少证明苏溶溶是在意自己的,要不然她不会那么细致入微地观察自己的气⾊,不会再自己对她暴跳如雷的时候,心心念念的是他焦躁的气息。
胤禛看完,胤祥说道:“四哥,你若信不过溶丫头,大可再在个大夫瞧瞧。毕竟⾝体是大事,千万不能马虎了。”
胤禛看了看胤祥,叹声道:“老十三,也许是我错怪溶丫头了!但是,但是…我心中也难受极了,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待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