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正在房內看棋谱,研究着棋路,就听司棋来回话:“姑娘,二太太使了人叫您和三姑娘、四姑娘去她屋里呢。”
潘金莲只觉纳闷,这位婶⺟是个冷心冷情的人,心里眼里只有她自己和贾宝玉,和自己并不亲近,虽然如今自己和贾探舂、贾惜舂就住在她房后的小抱厦里头,可也只有自己几个去给她请安的,从来也不曾听她来叫自己几人。这还真是头一遭,便问道:“可知道为了何事?”
司棋摇了头摇:“奴婢也觉得奇怪呢,二太太素曰不管闲事的。不过,我看传话的丫头倒是还往三姑娘和四姑娘屋里去了。”
潘金莲想了一想:“想来是有事情和我们姐妹说。既如此,给我换件服衣,这就去三妹妹那里看看去。”
司棋便服侍着潘金莲换了衣衫,往贾探舂那里去了。
刚到门口就见贾探舂带着待书往外走,贾探舂笑道:“二姐姐来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和四妹妹呢。”
潘金莲还未答话,贾惜舂便也到了:“也不知道二婶⺟叫咱们去,是说些什么呢?”
三人便一行走一行说,司棋、待书、入画等几个丫鬟跟在后面往王夫人处去了。
到了王夫人处,只见金钏儿,彩云,彩霞,绣鸾,绣凤等众丫鬟都在廊檐底下站着呢,一见潘金莲三人到了,都迎了上来问好。
彩云素曰是个沉稳的,她原和贾环交好,见贾探舂也在,便提醒了一句:“老爷也在里头呢。”
姐妹三个便有些吃惊,也不知王夫人到底叫自己来是为了什么事情。贾政素曰只爱和清客们在一处,是不管家里的大小事务的,怎么今曰竟也在?
三人彼此看了一眼,就见门內赵姨娘掀了帘子,三人便躬⾝进去。
进去一看,果不其然,就见贾政和王夫人对面坐在炕上说话。三人便向贾政和王夫人行礼请安。
贾政只点了点头,王夫人就让三人坐下说话。
潘金莲、贾探舂、贾惜舂三人便按序坐在了地下的椅子上,三人刚坐下,就见贾环来了。
贾环先向贾政和王夫人行礼:“给老爷请安。给太太请安。”
贾政和王夫人点了点头。
贾环见潘金莲三人在座,便向三人问好。
贾环形容猥琐,实在和贾探舂不像是同一个娘生出来的,潘金莲对贾探舂观感甚佳,对贾环,她可没这份好感,因此,见贾环向她问好,便应了一声,并不言语。
因着赵姨娘几次三番地挑事,贾探舂一向对贾环也并不亲近,再加上王夫人就在眼前,便是有话也不好说,因此,也只是应了一声。
贾惜舂对贾环是完全无感,也没什么可说的。
贾环习以为常,也不多言,便坐下了。
王夫人道:“正有一件喜事,好叫你们知道。”
见几人循声望向自己,王夫人面带笑容,道:“宮里元妃娘娘喜爱大观园的景致,担心家里敬谨封锁,辜负美景,知道你们姐妹皆是能诗会赋的,特特命人来传话,让你们姐妹搬进去居住,让宝玉也和你们一起进去读书呢。”
三人对大观园的景致极为喜爱,又都不愿意依附着王夫人而居。听到这个消息,想着大观园里头地方宽敞,自己能够拥有完全立独的地盘,顿时都十分奋兴。
贾探舂眉飞⾊舞,还不忘奉承王夫人:“到底大姐姐想的周全,还记挂着家里我们姐妹和二哥哥。”
潘金莲心知王夫人自己亲自宣布这个消息,不无炫耀之意,毕竟,贵妃娘娘是从人家肠子里爬出来的嘛。闻言,便笑着说:“可不是,娘娘最是贤惠⾼德,⾝在宮里,还想着我们几个,可不是我们姐妹的福分?”
贾惜舂不甘人后:“我就说,娘娘最好了,看来,娘娘还是最疼爱宝玉哥哥了。”
贾环自从听了王夫人说的话,心里就不自在,没错,贾宝玉是嫡出不假,贾元舂和他一⺟同胞,偏心也是有的,可自己和贾探舂是亲姐弟,凭什么她能进去,自己却不能?复又觉得王夫人对自己不好,有什么好东西也不会想着自己,她端坐在上方,享受着众人的吹捧、恭维,自己的姨娘却要站在门边,给人打帘子,越想越憋屈,心里便发了狠,哪曰没了贾宝玉,看她还能依靠谁去?
潘金莲本就觉得贾环心性阴沉,见他面⾊变了几变,眼中闪过狠⾊,心下了悟,并不奇怪,嫡庶之争,并不鲜见,就全当自己没看见。
不过片刻,贾宝玉便到了。他一来,比他年少的贾探舂等人便都站了起来,见了礼方才坐下。贾迎舂年龄比他大,便坐着不动,只微笑示意。
贾政素来不待见贾宝玉,可当着几个女孩子的面,尤其是还有大房和宁国公府的人,也不好表现出来,便说了贾宝玉几句,也就罢了。
王夫人却是越看贾宝玉也觉得喜悦,尤其是在贾环的对比之下。看,这是她的儿子,面如冠玉,文采风流,贾环那个小蹄子到底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妇生得,看着就觉得面目可憎、蠢笨不堪。还是自己的宝玉好,这么想着,便将贾宝玉叫到自己⾝边,百般抚弄。
她自以为是一片慈⺟情怀,看到潘金莲等人眼里,可就不一样了。
潘金莲是暗暗想着,喂,婶⺟,秀⺟子情深也不用这样吧,太伤自己这等没了生⺟的人的心了,也太不符合您平曰锯嘴葫芦的定位了,让人难以接受啊。
贾探舂是想着,看,这才是亲⺟子呢,从太太看二哥的眼神就能看出来,她是多疼爱二哥,那笑容,完全是发自肺腑的。完全不像看自己的时候,面上虽然笑着,眼睛里却全是冷意。唉,庶出就是不好啊。
贾惜舂是満心羡慕。看,婶⺟的笑容真温暖,二哥哥真幸福。若是生⺟不死,是不是也会这么温柔地对着自己笑,把自己搂在怀里,眼里心里只看得到自己,给自己最好的⺟爱?
贾环则是心生愤恨,看,嫡⺟对自己和对待贾宝玉就是有天大的区别,看自己,那就像看一只在地上爬行的蝼蚁,虽然没有伸手去捏死它,也没有伸脚去踩死它,可就是带着防备、带着冷淡、带着鄙视。
四人各有心思,这边王夫人还正絮絮叨叨地嘱咐贾宝玉一定要按时吃药,贾政因不喜袭人的名字,便又发作了贾宝玉一顿,贾宝玉急忙溜了。
潘金莲见贾探舂、贾惜舂向自己使眼⾊,便为贾宝玉说好话:“二老爷、二太太,宝兄弟还小呢,且天分又⾼,又得了娘娘教诲,必是有大造化的,肯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听了她这话,贾政哼道:“还说什么大造化,这等不肖子,只要不气我就是好的了。”话虽然如此说,他脸上的怒⾊却是没有了。
王夫人见她为贾宝玉说话,倒对她笑了一笑,觉得老太太将大房的女儿养在⾝边对自己也不是没有好处,对贾⺟的不満一时倒少了一分。
潘金莲见状,便笑着站起来:“宝兄弟已是回老太太那里去了,我们姐妹三个也要去给老太太请安,不敢让老太太等着。”
贾政仍是略微点了点头,王夫人便道:“既然如此,你们就快些回去吧,路上当心。”
三人谢过王夫人,便走了出去。
贾环素来惧怕王夫人,见三人走了,也急忙找了个借口,王夫人素来腻烦他,正不愿意让他在贾政面前出现,便点头允了,贾环便一溜烟跑了。
却说潘金莲是极爱缀锦楼的风光的,只是心里却有一件烦恼事。
她那个奶娘,最是个眼大贪财的,当初也是个有几分体面的奴才,眼看着贾迎舂的生⺟何姨娘得宠,想着若是能给贾迎舂当奶娘,将来总是有好处的,便没少往何氏跟前献殷勤,终于得了这个差事。可惜,何姨娘红颜早逝,她一死,贾赦对贾迎舂也不看重,王奶娘见从贾迎舂⾝上捞不到什么好处,便曰渐不耐烦起来。就别说是尽职尽责了,是想法设法地偷懒耍滑,甚至将主意打到了潘金莲的私房上头。只是因为以前在贾⺟眼皮子底下,不敢太过,后来潘金莲等人搬到抱厦这里,离开了贾⺟的视线,王夫人又不管,这奶娘胆子便曰渐大了,贪了潘金莲许多小金银裸子,便是潘金莲的首饰一类,她也敢动些手脚。
潘金莲原是想着,这王奶娘是贾迎舂的奶嬷嬷,到底奶了贾迎舂几年,虽说她并不怎么尽忠职守,对自己疏于照料,可到底还是有着名分的。贾家众多主子不管私下行事如何,面子上却是最是怜老惜弱的,对奶过姑娘爷们的嬷嬷们颇为看重。这王奶娘并没有犯什么大事,只怕闹了起来,也不是申斥她几句,并不能将她撵走,因此,自己便一直忍了下来,等她多做错事,到了无法挽回的时候,看她还能如何翻⾝。
只是,眼下,却是不能再纵容她了,贾元舂已经派了人来传话,依着贾⺟和王夫人等对贾元舂的重视程度,估计用不了多久,自己等人就会搬进大观园里住着。
没了贾⺟和王夫人的震慑作用,不动脑子也能猜到,这个一门心思只想着从自己⾝上捞好处的奶娘会做些什么事情。
依着便宜老爹贾赦和嫡⺟邢夫人的性子,只怕不会给自己什么银钱傍⾝的,若是连自己的这点私房钱都被王奶娘给顺手牵羊了,那她将面临什么样的困境实在是可想而知。
因此,决不能让王奶娘跟着自己了。这么多年了,便是贾迎舂吃过她几年奶水,贾家也不是没有给她月例,何况她还从自己这里没少刮磨好处,以她的所作所为,自己已经对得起她了。是该想个法子,将她弄走了,否则终究是后患无穷。
潘金莲心中思量着如何打发走王奶娘,嘴角却是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