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和王熙凤两人已经大好,贾⺟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便安然落地,顿时也有闲心继续享受老封君的生活了,惬意地半躺在榻上,⾝旁琥珀拿捏着力道给她捶腿。
琥珀服侍她多年,对她的喜好摸得也是一清二楚,不轻不重的力道恰到好处。贾⺟心情舒畅,微微眯缝着眼听底下邢夫人和王夫人等人奉承她。
好听话统共也就那么多,王夫人不免词穷,幸而还有潘金莲等人陪衬。王夫人说了半晌,忽而想起一桩事情,忙说道:“听老爷说,今科可是出了一桩兄弟同榜的奇事呢。”
贾⺟忙问:“如今科举虽说进士名额多了,可能考中进士仍是不容易。这是谁家的孩子,竟然兄弟两个一起⾼中了?”
王夫人答:“听说是姓杨的一对兄弟。哥哥也不过是二十出头,那弟弟今年才刚二十岁呢。”
贾⺟叹道:“谁家父⺟生了这两个孩子,才真是难得呢。不知都是第几名?”
王夫人道:“奇就奇在这里了,那哥哥是二甲头名,弟弟是二甲四十六名。”
贾⺟笑道:“那这哥哥可不是传胪了?真是难得,这样年轻,就都是进士老爷了。还不知道他们父⺟何等⾼兴呢。”
王夫人道:“老太太说的是。听老爷说,自从朝廷以科举选士以来,虽然也出过兄弟同榜的事情,可那都是前朝的事了,本朝还是头一次出现呢。”
潘金莲等人对此毫不知情,不免感叹二人好运。
林黛玉听了,心中却是一动。她姑妈林溪可不是就嫁到杨家去了,姑妈的四个儿子里头,当时听说长子杨守正已经中举,次子杨守礼也是秀才。年龄上倒也对得上,难道真是杨家的两位表兄?她心中这样想着,但却不能说出来,只盼着真是杨家表兄才好,自己也能多个依靠。
诚如林黛玉所想,这同榜的新科进士杨氏兄弟还真就是她的两位表兄。
杨桂凡家当年不过是个地主,虽然手里田地不少,收入也还不错,也当得起乡绅这样的称呼,但地主就是地主,终归不是有功名在⾝的特权阶层,社会地位也不⾼,所需缴纳的税赋是一个子儿也少不得,婚配对象也不过是县里的几家田地亩数相当的地主家庭的子女,和员官是丝毫也不搭界。
幸而他哥哥杨桂平是个天分挺⾼的人,一路从秀才考到进士,杨桂凡自己也争气,才得以与林家联姻,不但家中的田地无需再缴纳税,社会地位也是明显提⾼。
杨桂凡自己就是科举试考的受益人,当然也希望儿子们也能通过科举试考,不说更上一层楼,至少也不要让家族蒙羞,自然对几个儿子的课业也十分重视。杨家的四个儿子大小就开始教授功课,等到正式启蒙,管教就更加严格。杨桂凡不管公务有多繁忙,每曰晚间都要检查儿子的功课。若是完成的好倒也罢了,若是没有完成,肯定少不得一顿训斥,甚至是一顿竹笋炒⾁。不过杨桂凡自己就是个能臣,也不愿将儿子教成只会读书、不通庶务的书呆子,因此,除了课业,杨家的儿子们还要学习如何接人待物、处理庶务。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杨守正自然也是将生活重心放到了科举试考上头,他少小读书,基础不错,从童生到秀才再到举人,也是一帆风顺。満心以为下场就能博个进士来,谁料天不遂人愿,考前得了风寒,整个人头重脚轻,落得个名落孙山,心里不免沮丧。好在杨守正并不是那等经受不得挫折的温室花朵,很快就从落榜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每曰与二弟杨守礼一起读书。
那年⺟亲接到舅舅林如海的来信,他也随着去了扬州,林如海还教了他不少可靠经验。
如今再度参加试考,杨守正底气更足,自然是榜上有名,而且还是二甲头名。他兄弟杨守礼也中了二甲四十六名。
虽说比不得一甲的那三个人,但兄弟同榜本来就是一件佳话,况且二人都年少,谁知道将来前程如何,因此,一时杨氏兄弟二人也是出了名了。
杨桂凡听到消息,自然是喜不胜喜,唯恐二人年少沉不住气,特特来信教导二人。
杨桂凡还真是多虑了,杨守正本⾝就是个沉稳的性子,又经受了一次失败,更是懂得不可莽撞。有他做榜样,杨守礼自然也是十分稳重。
虽然明知⺟亲牵挂京中表妹林黛玉,应当来荣国府拜会一番,也好给表妹撑腰,但既然中榜,二人少不得拜会考官,又和同年来往联络感情。如此一来,便拖了一段时曰方才有功夫到荣国府来。
贾政正和门客清谈,就听大管家赖大来报:“老爷,门外来了今科进士杨氏兄弟,说是来拜访老爷和大老爷。”
贾政心中不由得十分奇怪,暗暗想着自己虽然是工部员外郎,但和杨家兄弟并无来往,且以自己的资历杨氏兄弟也没有必要来投靠自己,但也不敢怠慢,忙命赖大:“使人去请大老爷来。”说毕,整整衣衫,就往荣喜堂正厅而去,不多时贾赦也到了。
杨氏兄弟生得是丰神俊朗、长⾝玉立,见了贾赦、贾政二人,便低头行礼,口称世翁。
贾赦与贾政心中纳罕,忙回礼不迭,请了两人入內坐下。
贾赦就是个生性喜爱吃喝玩乐的主儿,对上进什么的是一窍不通,也没打算在科举上头耗费时间,因此,见了二人,并无什么异样。
贾政见二人形貌出众,又是这样年轻有才,一时也不知道心中到底是何滋味。
他年轻的时候千辛万苦的考了数次,可惜都是名落孙山,只得安慰自己说不是自己文才不行,而是天下士子太多,自己本已出⾝富贵,若是再轻易中举,岂不是令贫寒学子无晋⾝之道?然而面前的杨氏兄弟二人,生得如此排场,言谈举止又合乎规矩,偏又同时中举,尤其是那个杨守礼,今岁不过才将将二十岁罢了,听闻是每考必中的,如今又是二甲出⾝。当真是让人嫉妒地不行。一时又想着不知二人是否婚配,若是没有,倒是上好的联姻人选,仔细一想,家中却并无适龄女孩相配,白白错过两个上好的女婿人选,不免心中失落。
贾赦与贾政便夸赞二人如此年轻就中了进士,一时又问:“恕我放肆了,只是不知二位与家下有和亲戚?”
杨守正笑道:“小侄是令亲巡盐御史林公的外甥。进京赶考之时,家⺟就命小侄二人来府上拜访世翁,只是⾝无功名,不好来见。”
贾政一听二人是林如海的外甥,猛然间想起当时贾敏与林如海议亲的时候,似乎是听说林如海有个庶出的妹妹的。想来这二人就是林如海那庶出妹妹的儿子了,一时心中不免感慨万千。忙说道:“前几曰只听说出了兄弟同榜进士,再也想不到竟是我们的亲戚。世人都说外甥随舅,果不其然,当年你们舅舅是一甲探花,如今你们兄弟也是不遑多让,同榜中了进士,你们舅舅还不知道多么⾼兴呢。”
贾赦也连声附和,极口称赞杨氏兄弟二人。
杨守正、杨守礼说话得体,贾政又素来喜爱和读书人打交道,如今听闻二人是自己的晚辈,又见二人对自己毕恭毕敬,心中得意,看二人愈发顺眼,先前的那几分嫉妒之心不觉也烟消云散了,不免⾼谈阔论起来。
幸而杨氏兄弟被杨桂凡教导的好,虽然心里不大瞧得上贾赦与贾政两人只会空发议论,但言谈之家却是丝毫也不流露,倒是让贾赦与贾政颇为欢喜,几乎要将二人引以为忘年知己了。
杨氏兄弟前来,可不是为了见见贾赦、贾政,听二人说些没营养的废话,而是为了看林黛玉,在容忍了许久之后,终于趁着贾政停顿的时间,寻得一个机会,一脸真挚地开口:“小侄是晚辈,还未见过府上老太君,正该向老太君请安才是。”
贾政说:“难为你们有心了。”说着就叫人往贾⺟那里传话,稍等片刻便亲自带着二人往內院去了。
贾⺟和王夫人等正说得热闹,就听人来报信:“今科同榜进士杨大爷和杨二爷来给老太太和两位太太请安。”
贾⺟忙问道:“他们是外姓男子,即便是来家拜访,也只该和老爷、大老爷说,怎么要来见我们?”
“听说,杨家的二位爷是咱们林姑老爷的外甥。”
贾⺟喜道:“怪道这二人如此出⾊,原来是林家的外甥。我正愁着黛玉也没个别的亲戚,这可好了。”
林黛玉听了,自然是⾼兴的很,暗暗想着,父亲若是知道杨家表兄科考得意,只怕也是欢喜的紧。
王熙凤、潘金莲等人不便见外姓男子,便起⾝往屏风后面去了。
杨氏兄弟进来便给贾⺟和邢夫人、王夫人行礼请安,一丝规矩都不错的。
二人生得又好,又会说话,贾⺟见了,心中愈发欢喜,拉着兄弟二人的手说了好一会儿话。
邢夫人和王夫人自然也少不得夸赞兄弟二人年少成才。
林黛玉见到两位表兄,自然也是欢喜不已。
等到上头选派了官职,却是杨守正入了翰林院充任庶吉士,杨守礼被派往山东某县去当知县去了。
杨守正打发人回陕西报信,杨桂凡与林溪得知杨守礼入了翰林院皆是十分欢喜。
翰林院虽说清苦,没什么油水可捞,但本朝凡是入阁的大学士几乎都是翰林院出⾝。杨守正本⾝沉稳,书读得通透,又通庶务,若是机缘好,将来前程大有可为。
林溪是个明白人,且杨桂凡虽然家族不显,本人确实通达,能够做到布政使一职,在为杨守正选妻的时候,自然要充分考虑到杨守正是嫡长子,将来要承继家业,必定要为他选个合适的女子为妻。林溪往常与任上官眷来往的时候,就留心过此事,看中了时任咸阳知府的长女郑氏。杨家诚心求娶,郑知府也觉得杨家家风甚好,杨守正前程可期,将女儿许给他必然不会辱没了女儿,心下也很愿意,两家便定了婚事。
杨守正立⾝正,郑氏有是个聪明人,过得也是和和美美,成亲不过二年,郑氏便给杨守正生了个女儿。郑氏先前还担心婆婆和丈夫不喜女儿,心中不安。谁知林溪因为自己没有女儿,对小姑娘十分稀罕,对孙女儿疼得活像眼珠子一般,便是杨守正对女儿也是十分疼爱,杨桂凡亲自为孙女儿取名杨乐安,家里人称之为安姐儿。
杨守礼说的亲事却是杨桂凡的同年大理寺吴鹤鸣的女儿吴氏,还未成亲。林溪便一边打发人将杨守正的妻子郑氏送来京城,一边给杨守礼操办婚事,成亲后送杨守礼赴任山东。
郑氏和婆婆丈夫处的好,有意好上加好,她是个聪明人,知道婆婆心疼娘家侄女儿,且她在京城也是举目无亲,便时常带着女儿安姐儿来荣国府探望林黛玉。此举当然也赢得了林溪和杨守正的欢喜。
安姐儿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正是活泼可爱招人疼的时候,偏她又生得粉雕玉琢,可爱非常,小嘴儿又甜,不提林黛玉是她的表姑姑,就是潘金莲等人也十分喜爱她。
有了安姐儿这个小帮手,郑氏家教好,为人也十分来得,几人和郑氏相谈甚欢,自此便和杨家常来常往。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