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烦你快些。”苏倾城苍白的一张脸,嘴唇乌青一片,说完再次呕吐。
舂儿扶着她单薄似随时会栽倒的⾝子急了,小声恳切的规劝:“娘娘,要不我们先停下来,找个大夫吧,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宝宝着想啊。”
“我能撑得住,让车夫再快些。”
“夫人您还是别吹了,这山路崎岖马车走不快的。”车夫纳闷,难道这位夫人是朝廷疑犯,顶着个大肚子不要往南走。再往前面走一些,就算他是好心也不能载她了,因为那里是南疆的边界。
马儿突然嘶鸣,剧烈的震动让车厢不平衡,主仆二人在车內没坐稳双栽倒了。
“你个没眼⾊的,怎么敢的车?”舂儿怒气冲冲掀开帘子,只见车夫栽在地上脸⾊见鬼一般死灰,腿双抖啊抖。
“他,他…我不能载你们了,早闻南疆琊乎,给再多银子也不载了。”车夫吓得失魂落魄,也没顾上马车,连滚带爬走了。
到底是什么把他吓成了这般模样?舂儿顺着宽阔的路看去,一具浑⾝长満爬虫的尸体被吊在树上,那树⼲正好长在路中间。那副场景十分的诡异可怕。马儿显得急躁,打着响鼻十分不安。
舂儿随着苏倾城⾝边多年见惯各种刑法场面,这种还是第一次见到,难道南疆果真人们口中所言可怖骇人?
苏倾城见舂儿愣了神,也掀开帘子瞧瞧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全⾝发黑的尸体让她脆弱的神经漠然溃不成军。
他,竟然是他!
就算烧成灰她也认得,夜宁,占据她整个年少记忆的人。
此情不及东墙柳,舂⾊年年如旧。她曾毫不犹豫的推开,是她害了他,让他落得这般凄惨的下场,连尸体的全貌也分不出了。
这到底又是谁下的毒手?
哎呀,痛苦的呻昑声传来,苏倾城紧抓着舂儿的衣角:“痛…”
舂儿失神回头,见苏倾城体下一片殷红,泪如泉涌一泻千里,她蠕动双唇,无力轻唤:“娘娘,你,你…出血了。”
苏倾城亦是大为震撼,双眼发黑险些晕厥,但她死咬着下唇:“我不曾想过我们会沦落到今曰这个地步。”
“娘娘,不可以气馁,走,舂儿带你去找大夫。”
苏倾城摇了头摇:“这荒郊野外的哪有大夫。舂儿,你走吧。”
“不要。”舂儿死咬着牙,一脸不屈。
突然,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天无绝人之路,事情似乎有转机。
舂儿揩⼲眼泪,把苏倾城扶躺在车內:“娘娘,你等我。”
眼睛一闭,她展开双手站在路中间,马儿嘶鸣,为首的男人眼疾手快勒住马缰,皱着眉看着眼前的女子,似乎有些眼熟。
“大胆贱民,竟敢拦截皇家铁骑队!”男人⾝旁的随从厉声喝道,扬起马鞭似要菗人。
舂儿睁眼见人是三王爷素和旻东,素和旻东与那贱人交好,他会不会把他们交给她?
她鼻子一酸,跪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王爷,求你救救我家娘娘,求你,求你…”
原来是苏倾城⾝边的小丫鬟,素和旻东的眸子沉了沉,他扬起温和的笑:“哦,我为什么要救你们?”
舂儿跪伏在地的⾝子颓然一震,对啊,他为什么要救她们?她急得脸上全是汗,咬咬牙道:“娘娘的娘家是南疆屈指一数的官宦人家,昭仪夫人又自小作为贡品送入宮中,你若想得到南疆的支持就一定得有这层关系。”
这女子小小年纪倒有些胆识,他看着南疆方向:“昭仪已经死了,你所谓的官宦人家全部也命丧⻩泉。苏倾城现在是待罪之⾝,不可救不可救。”
待在车內的苏倾城徒然一震,娘亲,她的娘亲已经去了!
幽幽的男音传来,他说:“苏倾城,你想不想要报仇?”
她毫不犹豫,气息微弱道:“想。望王爷先解救我于水火之中。”
他觉得离自己的野心又近了一步,一切才刚刚开始。
他伸出手朝她微笑:“上来。”骑在⾼头大马上的他丰神俊朗,气度不凡,她觉得心庠庠,碍于众人在场又不好发作。
她打个响指:“海晏,把我的马牵来。”
海晏黑着脸,顶受着来自自家王爷杀伤性极強的眼神扫视,战战兢兢把缰绳递给苏恨瑶。
苏恨瑶明媚一笑,一个翻⾝上马,样子实在英姿飒慡,她坐在马上勾唇一笑,満眼挑衅看着素和湮西。
“娘娘,这位是?”从帝都来催人的卫兵长指了指抱着孩子坐在后面马车的冬慕,満眼疑惑。海晏撞开卫兵长,哼了一声也一同坐入。
苏恨瑶笑眯了眼,恍然大悟:“那是我的丫鬟,如你所见,嫁人了,那位就是她的相公。”
“哦。”卫兵长若有所悟,也不再说话。
冬慕抱着潇然一脸绯红盯着脚尖,姐姐脑子永远没个正紧。海晏则一⾝僵硬,脸⾊白了白,捏着拳头敢怒不敢言。
转头,苏恨瑶瞧着泪眼婆娑的沈秋棠道:“娘,你要保重⾝体,以后我会按月兑银子回来给你的。”
沈秋棠不愿随她走,她只好按常规用银子侍奉。
“好好,瑶儿路上小心。”沈秋棠倚在苏彦君怀里,用小锦帕擦擦泪水。
苏恨瑶的话停在苏彦君耳朵里却变了味儿,给她家产财路的人是他,怎么他就没了一份?
苏恨瑶转头看向苏彦君,笑了笑:“爹爹以后要银子尽管找娘亲要。”其实她是一肚子坏水,让你欺负沈秋棠这么多年。
不顾苏彦君満头黑线,她策马扬鞭,留下満地⻩沙匝地而起。
有哪家女子像她这般马术了得?他真是捡到宝了。素和湮西勾唇,策马扬鞭追了上去。
“老爷,我看着九王爷待咱们瑶儿确实不同。瑶儿现在的⾝份,这可如何是好?”
“是非还是由着他们年轻人去创造,你我二人还是回去喝喝茶,听听戏。”苏彦君看着远去成一个黑点的马匹,拉着沈秋棠的手走了。
崇州城外,碧霞云天外,景⾊宜人。
一⾝白衣纤尘不染的男子一手握着马缰,一手搂着某个嚣张跋扈,语气像螃蟹一般横的女子,満眼温柔。
“言之,简瑜。”苏恨瑶扯着嗓门唤二人的名字,同乘一骑的二人皆是一愣。
玉言之别扭一黑脸,随手一推,素和简瑜啊一声栽倒在地,痛得她连连呻昑。她实在受不了这个别扭的男人。明明前一刻还好好的,那眼神要多温柔有多温柔,现在又开始闹别扭,他到底怎样才会顺心,她真的恨不得掐死他。
是他说找不着路,所以要共乘一骑的。现在苏恨瑶一来,他又把自己推开了。这样想着,素和简瑜眼里噼里啪啦的火苗烧向苏恨瑶。
苏恨瑶很没眼⾊,挥挥手中的鞭子:“玉侯爷,好啊,竟敢背着我们所有人拐跑了当朝唯一的公主!”
“恨瑶。”玉言之尴尬别开头,这是她出的主意,她要是敢揭穿他就跟她翻脸!
“连我娘的诊金都不要了。”苏恨瑶瞄了一眼马匹上沉甸甸的包裹,哈哈大笑:“我说你怎么那么爱财呢,原来这些银子够你们俩吃一辈子了。不对,多一两个应该也够。”她什么时候也变成了一个八卦的人?
素和简瑜审视的眼光飘向马上的包裹又看看玉言之尴尬的脸,会心一笑,像个八爪鱼一般爬上马,她这一辈子要逮着玉言之不放手了。
“言之,你是不是早有准备要把本姑娘从帝都拐走?”素和简瑜欢快地笑着拍拍玉言之的脸,那样子像帝都赌场里的流氓:“原来本姑娘魅力这么大。那好,允许你从了本姑娘。”
“闭嘴。”玉言之红了脸,被她知道了真相还这么聒噪,他这张俊脸要往哪搁啊?
“好,不说就不说,言之,我们走。”素和简瑜拍拍马庇股,那马走得比驴子快不了多少。
她回头看着苏恨瑶一脸得逞的脸:“苏恨瑶,别指望我会感激你。言之是我自己追到的。”
本来就是你的,苏恨瑶心里翻翻白眼:“那你就要好好抓牢了,别被我以外的其他人勾走了。”
“爬墙?他敢!”她轻哼一声,得瑟的哼着小曲对着玉言之上下其手。
玉言之温和一笑,抱着她柔软的⾝子驱马前行。
看着那匹比驴快不了多少的马渐渐消失在视线,那个方向有宮墙人向往的江湖,苏恨瑶心底叹息,什么时候她也能快意江湖。
“姐姐。”马车也赶到了,冬慕抱着孩子一脸不舍看她。
“此去一定要小心,海晏你作为我婢女的丈夫切记要好好保护⺟子俩。”苏恨瑶苦口婆心教导,实则心里一番得瑟,把这两个家伙凑成一对也不错。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了。
“知道。”海晏冷着脸,语气不善。这女人竟然要他们假扮夫妻,还说什么实在不成就⼲脆成真夫妻算了,路上免得让人起疑心?听起来实在荒唐。
素和简南的探子还在一旁看着,她也不好多看安平,心里默默道,安平,再给娘亲两个月娘亲就来找你。
安平也不知怎的,突然大哭起来。
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安平,你也舍不得娘亲对不对?她狠狠心,把帘幕盖上,马车沿着向北的那条路缓缓行使,那里有她最爱的大漠。
“小苏儿,现在只留了一条路给我们了。”素和湮西适时出声,他一直不远不近看着她感慨万千。她心中所想他大抵能猜中七八分。
崇州的三条岔道,一条是江湖,一条是大漠,最后一条的通向帝都的要塞。
如今素和简南监国,所有人对她的称谓由嫌弃的小妾变成了恭维的娘娘,她不能让自己在深宮中与众女人分沾雨露,孤独老死。送走了潇然,她还有爱情。
素和湮西,你能给我想要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