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及笄

　　　　三月初三面儿満十五岁，这天白云村的长者们要为面儿举办及笄之礼。

　　一早，王家西面设了香案，院子三面摆了酒席。

　　张大婶带着蓝天赐和蛮牛去夏家院子，请来九十三岁的夏婆婆上头。

　　夏婆婆今九十三岁，不只目明齿坚，行动自如，还儿孙満堂，家庭孝和，是青河县有名的‘福婆’。方圆五十里內有闺女及竿的，大多专门请她上头，以沾福气。

　　白云村的女性长辈，早为面儿备好及笄的物品。

　　辰时，天⾊清明，和风轻送。

　　深褐的小轿抬进王家，张大婶掀起轿帘，夏婆婆着一⾝暗红的福婆装从轿子里出来，只环视一眼场子，脚步沉稳向正面的堂屋走去。

　　面儿爹娘不在世，由小娥娘代作主持，小娥娘在堂屋外的走廊上躬⾝将夏婆婆迎进堂屋。屋里站着几个衣容整洁，表情肃穆的女性长辈。

　　陈嫂作司仪在一旁轻声道：“吉时到，请福婆开礼。”

　　面儿着一⾝宽袖窄腰的百褶裙礼服，披着一头乌发，从堂屋侧门走进来，向在场的长辈们福了一礼，坐到屋子‮央中‬的一张鼓凳上。双睑微垂，以示庄重。头晚，已经把头发洗得芬香⼲净，头发顺滑得梳子往头发上一落，便能滑到地上。

　　面儿在现代的电视剧里见过古代女孩行及笄礼，因时代不同，地方不同，阶层同不同，各有不同。白云村的及笄礼属民间作法，简单、吉祥、庄严，带着青河县的风俗特点。

　　秀花站在条桌旁，端起一盆清水，走到夏婆婆前。夏婆婆象正性地盥洗净手，秀花又递上一主崭新的⽑巾让她拭净手。

　　“沐天露。”秀花又托起一只纯白的小瓷钵。夏婆婆端起瓷钵，象征性地在面儿头上撒了几滴露水。

　　所谓天露乃少女清晨采集的清露，上头前撒撒天露，表示得天垂爱，可保一生健康、吉祥。

　　“梳头。”

　　小娥娘代表面儿的⺟亲，为面儿梳顺头发。

　　“上头。”夏婆婆为面儿盘起一个⾼⾼的发髻。

　　“及笄。”

　　小娥娘向夏婆婆躬⾝一礼，双手将一只长长的牡丹花笄送到夏婆婆面前。夏婆婆庄重地拿起花笄，稳稳地斜揷在面儿乌黑的发髻上。

　　“福训。”

　　夏婆婆双手合叩于腹前，缓声道：“从今起面儿就是一名大姑娘了。从今起当孝敬长辈，亲和同辈，怜爱幼小。精女红，勤家务，习女德。愿面儿姑娘一生和顺、安康，将来嫁得如意郎君，儿孙満堂。福寿绵延。”

　　“谢福训。”

　　面儿起⾝，笑不露齿地向夏婆婆端正地行了一个福礼。

　　“礼成。”

　　众女性长辈纷纷向面儿作揖祝贺，说着祝福的话“祝愿面儿姑娘早得如意郎君。”“祝福面儿姑娘一生平安，家和业兴。”

　　“送福婆。”

　　张大婶将个大大的红包塞进夏婆婆的衣袖里，带着蛮牛和蓝天赐抬着轿子将夏婆婆送回夏家院子。

　　及笄完成。众女性长辈帮着收拾屋里。

　　小娥从外面跑进来。拉着面儿回到她的屋里，按着她在梳妆台前坐下，拿起把梳子顽皮地在面儿的发梢上刮动：“梳头梳头。小姑娘变成花姑娘要改头。梳头梳头，花姑娘将来无忧愁。梳头头梳头，溜滑光顺幸福久…”

　　面儿看眼镜子里的人，角头不再，发髻⾼耸。花笄斜揷，只一个发型的转变。加上一⾝庄重的礼服，便从少女变为成人。

　　这就变成大人了？神情不由自主凝重了几分。转念一想，独活在古代，其实早就是成人了。所谓及笄礼，不过是⾝份转变的表现，以暗示外界，王家有女可婚求。

　　“祝愿面儿早点找到意中人。”小娥学着福婆的口吻。

　　意中人？面儿脸上微热，心尖微颤，心中掠过蓝天赐的影子，因小娥在面前，面儿很快收敛心识，夺过小娥手上的梳子“别玩了。再过些天，你也及笄呢！到时看你紧张不紧张！”

　　小娥吐下‮头舌‬，笑道：“我才不会紧张！”

　　面儿笑道：“我忘记了我们小娥姑娘早盼着成年后嫁人呢。”

　　小娥脸一红，心头浮过天赐，一股柔柔的情意占満心头。満脸娇羞多情，象舂天里白云山上绽放的杜鹃。

　　恋爱的女孩最美，面儿瞅着小娥如妍的花颜，看得发呆。

　　“欧阳真来了。”刘二娃在屋外⾼声喊道。

　　面儿和小娥从屋里跑出来。

　　屋外，王家的帮工们已经把场地收拾妥当，恢复成平常的样子。磨房和制面房已经传来⼲活的声音。

　　“面儿，这是我送给你的及笄礼物。”欧阳真看着面儿⾼耸的凌云髻，宽大的长裙礼服使面儿多了几分恬淡的文静，显得颇为贤淑温婉。

　　“原来你穿礼服这么好看？”欧阳真开心地赞扬。

　　面儿粉面微红。小娥却猴急地看着欧阳能和欧阳⼲抬来的一箱衣饰，抱声一件‮服衣‬在⾝上比了比，又抓起一幅珠钗要往头上戴。欧阳真慌忙道：“小娥姑娘，别急，你也有一箱。”

　　“我也有一箱？”小娥放下手上的东西，往欧阳⼲⾝后看，果然还有一个一般大小的箱子。

　　“是呀。你不是六月就及笄了吗？所以我就提前把礼物送来了。”欧阳真向欧阳能示个意。

　　小娥打开自己的箱子，里面露出一箱五颜六⾊的东西，看得她眼花缭乱，转头去看眼面儿那箱。

　　欧阳能一把盖上面儿的箱子，护着箱子生怕小娥过来翻看：“小娥姑娘。这一箱是专门送给面儿的及笄礼的，那一箱是专门送给你的。所以呢，以后你可别去穿戴面儿的衣饰。在平曰不必讲究，可是及笄礼是争不得的，不然往后你们姐妹会由抢‮服衣‬变成抢男人，不吉利的唔。”

　　小娥瞪着他，摸了摸箱子里柔软溜滑的衣物，拿起根漂亮的玉钗看了看，冲他做个鬼脸“谁说要和面儿抢东西了？还抢男人？我呸。我要和面儿抢男人，我林小娥就不是人！”

　　欧阳⼲哈哈笑着竖起个拇指“小娥姑娘好义气，不愧面儿待你如亲姐妹。”

　　面儿心中一抖，欧阳能的话绝对无意，可是小娥喜欢蓝天赐这是事实，而自己跟蓝天赐，早就有了若即若离，似无还有的一种特别情意。

　　好姐妹间最悲催的事，莫过于同时喜欢一个男人。面儿心中一涩，虽然她没喜欢蓝天赐到发痴发狂的地步，可是这一缕若有若无的情意，一想到失去，便会心痛得无神。

　　将来我和小娥会抢一个男人吗？

　　面儿盯着小娥黑黑的大眼睛，里面天真、明净得象一潭宁静的湖水。

　　好姐妹难得，万不可为一个男人伤了姐妹感情。

　　现代里两个要好的姑娘为一个男人翻脸的事极多。如果小娥用不正常手段去追求蓝天赐，面儿不会包容她。但小娥的性情天真自然，并没有复杂自私的心机。

　　如果蓝天赐会喜欢小娥，两厢情愿，那是天意。

　　面儿心中一宽，回复到清天白云的心境。

　　“哼！”小娥翻下眼睛，脸上却笑开了花，起⾝拍拍欧阳真的胸膛“你还真够朋友嘛。送面儿及笄礼，还想到了小娥。往后有用得着小娥的地方，尽管说阿。”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一眼面儿。小娥直面儿和蓝天赐，怎么看怎么都是天设地造的一对。

　　显然小娥对礼物很満意。

　　欧阳真见小娥没有动面儿礼物的瞄头，松一口气，为了防止面儿把礼物分给小娥，欧阳真这一回不只花了大把银子，还费足了心思。不只送给面儿的礼物贵重特别，就是送给小娥的礼物都价值不菲，做工讲究。

　　“罗一山和婉儿的贺礼到！”许四领着罗一山从外面跑进来。

　　“傻子。”罗一山一进来就看到欧阳真玉树临风的⾝影，远远地向他打招呼。

　　小娥指着他俩⾝上，惊愕道：“今天你俩出门前没有商量过吧？”

　　大家看看他俩，罗一山穿一⾝淡蓝细棉布衣，腰上扎着好看的白⾊绣花带，脚上穿一双白底黑面的新布靴。

　　欧阳真穿一⾝淡蓝锦衣，腰上扎着白⾊的缎带，脚上穿一双白底黑面的锦缎鞋。

　　真的太巧，他们穿得象弟兄一样。

　　小娥噗嗤一笑，看着罗一山抱的盒子，好奇道：“罗一山，你和婉儿送面儿什么好东西呢？”

　　“哼。我媳妇说，礼轻情义重！这礼物虽不值钱，却是我婉儿的心意。才不给别人看！”罗一山郑重地把盒子递到面儿面前。

　　面儿向他端正地福了一礼，才接过盒子，连声称谢。

　　“快打开来看一看！”小娥在一边急得直蹦，只这么一会儿，她已经忘记了欧阳真送给她的漂亮衣物。

　　面儿微笑着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可爱的泥猪，两头猪尾巴成个小卷，四足蹬地，头顶着头，极其亲昵有趣，底坐刻有“一生幸福”四个字。

　　“傻子你怎么把面儿当猪比喻呀？”小娥气愤地拍了下罗一山的脑门。

　　罗一山挨了打躲到欧阳真⾝后“我媳妇说猪最有福气！送对福猪给面儿，就能让她早点嫁过有福的男人！”

　　面儿举起盒子道：“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欧阳真在旁附合“挺可爱的一对猪。”

　　面儿想嫁人了？

　　欧阳真站在面儿旁边象一对璧人。小娥嘿嘿笑几声“天赐大哥怎么还不回来呢？”